楚芊芊的哭喊声和求饶声,由近到远,这才渐渐微弱。
直至最后,一丝声音都听不见了。
楚芊芊被带走后,殿内寂静的落针可闻。
宫人们个个噤若寒蝉,头垂得更低,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生怕一个不慎,就惹来祸端。
萧裴挺直的站着,膝盖的疼痛已经麻木,胃部的绞痛却愈发清晰。
他目光缓缓扫过地上跪着的、战战兢兢的宫人们。
“今日你们可瞧见了,这东宫究竟是谁做主?”
宫人们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他们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
心中一个劲祈祷,太子妃可千万别追究他们曾经维护柳嬷嬷和楚小姐的事。
否则,他们几个脑袋都不够落的!
领头的太监最先反应过来,带着哭腔,声音发颤。
“回太子妃!奴才们瞧见了!”
“这东宫,一切都是太子和太子妃做主!”
“奴婢们唯一的主,只有太子和太子妃!”
萧裴看着跪倒一片的宫人。
今日这一出闹剧,总算是有了些许成果。
这些人亲眼目睹了楚芊芊和柳嬷嬷的下场,也该明白,谁才是这东宫真正的主子。
太子妃的威严,经此一事,想来是立住了。
往后,沈云殷在这宫里,应该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处处受制于人,被一个奴才和一个外人压得喘不过气。
是他识人不清,是他被蒙蔽了双眼,才纵容了这一切的发生。
他难辞其咎。
如今,虽然身份互换,处境尴尬,但他必须做点什么。
至少,要让未来将身份换回来的沈云殷,不再受那样的委屈。
也是时候,该和她好好谈一谈了。
萧裴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视线再次扫过跪了一地的宫人们。
“你们先出去。”
“没有本宫的吩咐,不可进来。”
宫人们如蒙大赦,磕了个头,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奴才遵命!”
“奴婢遵命!”
殿内,昏黄的晚霞光线斜斜地打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一坐一立,泾渭分明。
萧裴看向还在此处的剑北,吩咐。
“剑北,你也出去,本宫有事和殿下单独说。”
箫裴心中有考量。
剑北虽然忠心,但接下来的对话,不适合有第三个人在场。
他们之间这荒唐的处境,必须得有个了断,或者至少,是达成暂时的共识。
他借着身份,行事狠厉,确实立了威,却也十分麻烦。
剑北下意识看向沈云殷。
沈云殷点头:“去吧,殿外候着。”
沈云殷又扭头看向箫裴。
好奇他要和自己单独谈什么。
他是终于有所醒悟,还是又在盘算着什么?
“遵命,殿下。”
剑北离开。
这下,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云殷依旧稳稳地坐在主位上,宽大的明黄常服穿在身上,竟也十分合衬。
她微微垂眸,看着自己修长有力的手指,那是属于萧裴的手。
不得不说,当太子确实很爽,万人敬仰的尊卑,至高无上的权利,甚至舒爽到就连放个屁都会被人拥护。
她望着望着,脑海里不禁开了小差。
难不成是老天看自己当太子妃时日子过的太憋屈了,这才给自己用上了箫裴的身份,给自己了个呼风唤雨的机会?
萧裴看沈云殷视线从头到尾都没落到自己身上,蹙紧眉头。
她坐在那里,姿态闲适,甚至在走神!
用着他的身体,享受着他的权力,却对他这个真正的主人视而不见。
她难道一点都不在乎这具身体吗?
“殿下!”
他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声音因是女声而显得有些尖锐。
“本宫有事和你说!”
沈云殷这才慢悠悠抬起头。
那双属于萧裴的凤眸,此刻眼尾微挑,带着几分慵懒的审视,落在了面前略显狼狈的身影上。
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
她现在是太子,万人之上。
而他,是跪在地上,受尽磋磨,连奴才都能随意欺辱的太子妃。
这感觉,真是微妙。
沈云殷揶揄:“看来太子已经将本宫的太子妃身份适应的差不多。”
她的声音,带着萧裴身体特有的低沉磁性,还顺带提了个议。
“要不然往后,我们就这么过下去?”
萧裴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这女人,是疯了吗?
她难道还真想顶着他的身份,当一辈子太子?
而他堂堂太子,如何能用女人身份活一辈子!
“荒唐!”
他厉声呵斥,声音失了往日的威严,反倒更显气急败坏。
“快些想办法,将我们的身份换回来!”
沈云殷闻言,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轻轻啜饮了一口。
讥讽的话也接踵而至。
“太子,莫非你也觉得本宫太憋屈。”
“所以才一天也不愿意多当?”
萧裴一震,眼底闪过狼狈。
何止是憋屈!
简直是折磨。
可今日他才知道。
沈云殷却在这东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他从未真正关心过。
沈云殷是在讽刺他。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怒火褪去了些许,多了几分复杂难明的情绪。
他看着眼前用着自己身体,神情冷淡疏离的女人。
第一次,开始真正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审视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
“太子妃。”
他还是习惯这样称呼她,哪怕现在两人身份诡异。
“柳嬷嬷和楚芊芊越矩之事,是孤放任了。”
“放心,孤会给你做主。”
“往后这东宫,你的位置,仅在孤之下。”
这是他迟来的承诺,也是他此刻最真切的想法。
他必须弥补。
沈云殷闻言,眸光锐利带着审视,落在他身上。
她想到楚芊芊。
想到过往种种。
她不需要箫裴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
如果承诺有用。
那嫁进东宫后,她也就不会过成如此。
沈云殷再出声时,讥讽更重,有意提醒:“殿下,不用为了本宫而让你的心肝过的憋屈难受。”
她语气轻飘飘的。
“殿下既然都已经承诺要娶她了。”
“那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可千万别为了本宫,而和你的心肝产生隔阂。”
“你!”
萧裴脸色骤然铁青。
“孤从未说过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