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文贵妃的视线紧盯沈云殷,“也别整日只顾着批阅奏折,动不动便歇在书房。”
“从今日起,无论你处理公务到多晚,都必须回寝殿,与云殷一同安歇!”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沈云殷面上听着,波澜不惊,心中却已飞速盘算起来。
就算是此刻答应了文贵妃,倒也并非全无转圜余地。
母妃总不能当真夜夜派人在他们寝殿门口守着。
先应承下来,至于到时候究竟是不是一同安歇,那便是她与萧裴两人之间的事情了。
只要萧裴配合,想来糊弄过去,也并非难事。
沈云殷心中打定了主意,刚要开口应下。
文贵妃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抢先一步,再次开了口。
她微微偏过头,看向一直侍立在身旁的宫女。
“晴儿。”
那名唤晴儿的宫女闻声,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应道:“奴婢在。”
文贵妃的目光,在晴儿身上停顿了一瞬,随即沉声道:“从今日起,你便搬去东宫居住。”
“本宫这未来的皇孙,你可得给本宫盯紧了!”
此话一出,沈云殷脸上的镇定,瞬间维持不住了。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晴儿?
母妃竟然要派晴儿去东宫!
沈云殷心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这一刻的无措,甚至比当初得知自己与萧裴互换了身体,还要来得更加猛烈。
晴儿姑姑,那可是自小便伺候在母妃身边的心腹之人。
在这宫中数十年,早已是历练得人情世故样样通透,行事更是滴水不漏。
由她亲自盯着,那便是铁了心,要将这催生的事情,进行到底了!
晴儿再次恭敬地福了福身子,声音沉稳而清晰。
“是,贵妃娘娘。”
“奴婢遵旨,定会尽心竭力,不负娘娘所托。”
沈云殷看着晴儿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心中最后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了。
她深吸一口气,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刚轻咳一声,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母妃,儿臣与云殷……”
她想说,孩子的事情,他们自有考量,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可话还未完全说出口。
下一瞬,异变陡生。
只见文贵妃突然秀眉紧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她脸上瞬间,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身子也微微晃了晃,仿佛随时都要支撑不住一般。
亭子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一直看好戏的萧裴,此刻也顾不得其他。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上前,一把扶住了文贵妃的胳膊。
那张属于沈云殷的明艳脸庞上,此刻写满了焦急与担忧。
“母妃!”
他的声音,十分紧张。。
“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哪里不适?”
沈云殷刚准备扬声唤太医。
文贵妃却在此时,猛地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们二人的手腕。
她的力道,竟不似方才那般虚弱。
文贵妃将两人的手,交叠着按在一处。
她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那笑容里,盛满了殷切的期盼。
“云殷,啊裴,母妃相信你们。”
“咱们东宫啊,母妃瞧着,很快就能添上一桩大大的好事了!”
她的声音,也恢复了中气,哪里还有半分病弱之态。
萧裴此刻用着沈云殷的身体,那双明艳的桃花眼微微一眯。
他望着母妃,语气里带着丝探究。
“母妃,您的胸口……”
方才还笑意盈盈的文贵妃,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看着萧裴,眼神带着几分警告,语气却是无比认真。
“本宫最近,确实时常觉得胸口有些沉闷不适。”
“所以啊,你们两个,就别再联合起来气本宫了。”
“也免得本宫哪一日,真就突发了什么恶疾,到时候,你们后悔都来不及!”
这话说得,半是认真,半是威胁。
沈云殷在一旁听着,心中了然。
母妃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萧裴眉头蹙得更紧。
他最是清楚母妃的身子康健,平日里连寻常风寒都少有。
此刻这般说辞,分明就是……
“母妃!”
萧裴的声音陡然严肃起来,那张属于沈云殷的娇美容颜上,此刻满是郑重。
“您切莫拿自己的凤体开玩笑!”
文贵妃却只是定定地盯着他。
她再次拉住了箫裴的手,轻轻拍了拍。
“云殷,本宫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所以啊,为了母妃的身子着想,你和啊裴,也要努努力才是。”
她说完,眼神朝着旁边侍立的晴儿递了个眼色。
晴儿心领神会,立刻端着石桌上那碗黑乎乎的汤药,上前一步。
她将汤药,稳稳当当地递到了萧裴面前。
“太子妃娘娘,这是贵妃娘娘特地吩咐太医院,为您熬制的助孕汤。”
晴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拒绝。
“太医说了,此汤能温养您的身子,可助您快些受孕,早日为太子殿下开枝散叶,为皇家诞下皇孙。”
萧裴的目光,落在那碗颜色诡异,气味也有些冲鼻的汤药上。
褐中带黑,隐隐还泛着些许不明的暗沉。
这汤,当真能喝?
他此刻用着沈云殷的身体,这汤药,是要他喝下去。
心中百味杂陈,有无奈,还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
他身为堂堂太子,还得被迫喝下这乌漆麻黑的东西。
可眼下,母妃以身体不适相逼,又派了晴儿这般心腹亲自盯着。
事已至此,母妃都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甚至不惜拿自己的身体来催促他们。
他们若是再寻什么借口推脱,恐怕只会让母妃更加忧心,甚至动怒。
罢了。
不就是一碗汤药么。
萧裴在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已恢复了平静。
他伸出手,接过了那碗汤药。
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瓷碗,他甚至能闻到那股浓郁的药味。
“谢母妃恩典。”
他的声音,用着沈云殷的声线,此刻听来,竟也带上了几分属于女子该有的温顺。
药碗凑到唇边,那股奇异的苦涩味道,更是直冲鼻端。
萧裴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仰头便将那碗汤药一饮而尽。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