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晴儿姑娘一路辛苦了。”沈云殷用着萧裴的嗓音,淡淡开口,“你先下去歇息罢,若母妃那边有什么吩咐,明日再来回话便是。”
她这是想先把这监视器给打发掉。
可晴儿闻言,连忙躬身行礼:“奴婢遵旨,奴婢的住处,贵妃娘娘已着人安排妥当,就在附近偏殿。”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贵妃娘娘吩咐了,让奴婢近日好生在东宫待着,随时听候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的差遣,也好多多陪伴太子妃娘娘。”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她不会轻易离开。
沈云殷的眉头蹙了一下。
看来母妃是铁了心要让晴儿盯着他们了。
萧裴在一旁听着,心中也是无奈。
母妃这番举动,用意他明白,可这般被人盯着,着实难受。
尤其,他现在还是“沈云殷”。
“既如此,那便有劳晴儿姑娘了。”萧裴用着沈云殷那略带娇柔的声音开口,语气温婉,“夜深了,你也早些歇息。”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全了礼数,也没显出不耐。
晴儿再次福了福身子:“谢太子妃娘娘体恤。”
说完,她便在一名小太监的引领下,往偏殿的方向去了。
直到晴儿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沈云殷和萧裴才不约而同地,轻轻舒了口气。
那道紧迫的视线总算暂时消失。
沈云殷转过身,看向萧裴,那张属于她的脸上,此刻正带着显而易见的郁闷,以及担忧。
“看来,母妃这次是下定决心了。”
她用着萧裴低沉的嗓音说道,语气里有几分嘲弄。
萧裴桃花眼底也满是无奈。
“一个月……”
他低声重复着这个时限,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沈云殷看着他那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这催生的压力,名义上是冲着“沈云殷”来的,可她自己清楚,这麻烦终究是两人共同的。
何况,每日要被盯着喝那些不知所谓的汤药,受罪的还是这具属于她的身体。
她可不想自己的身体被胡乱调理,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哭都没地方哭。
“这晴儿,怕是日日都会跟在我们身边了。”沈云殷又道,语气沉凝。
“嗯。”萧裴应了一声,“母妃的意思,是要她贴照顾。”
所谓的照顾,不过是监视的另一种说法罢了。
两人相顾无言,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夜风吹过庭院,带来阵阵凉意,也吹不散两人心头的烦忧。
东宫的夜晚,似乎比往日更加漫长。
回了东宫后,沈云殷揉了揉眉心,这具属于萧裴的身体,虽然高大强健,但连日来的心力交瘁,也让她感到了丝疲惫。
她率先迈开步子,朝寝殿方向走去。
“先进去再说吧,站在这儿吹风也不是办法。”
萧裴默然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寂静的宫道上,影子被宫灯拉长,又在拐角处交叠。
晴儿回到偏殿自己的房间,简单梳洗已毕。
她并没有立刻睡下,而是走到窗边,望着主殿方向。
今夜所见,太子与太子妃之间,似乎并非如外界所传那般只有相敬如冰。
至少,太子殿下对太子妃,是存着关怀的。
太子妃娘娘,对殿下也并非全然无意。
这对于贵妃娘娘的计划而言,无疑是个好的开始。
只是,那传闻中的张家小姐……
晴儿的眉心,也微微蹙了起来。
若那张家小姐当真入了东宫,以她的性子,恐怕这东宫日后,少不得要起些风波。
但愿太子妃娘娘能早日怀上龙孙,如此,方能彻底安稳。
她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肩上的担子,不轻。
这一个月,她需得尽心尽力才是。
夜色,愈发深沉。
殿内,沈云殷坐在一旁的塌上,萧裴则是坐在凳上,饮茶。
方才那碗黑漆漆的汤药,味道实在算不上好。
此刻他用着沈云殷这副身子,只觉得那股苦涩还萦绕在舌尖,挥之不去。
他端起茶盏,又饮了一口,试图将那恼人的味道冲淡些。
想到接下来整整一个月,每日三餐,都可能要面对这样的补品,萧裴的眉头便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皮糙肉厚的,什么苦没吃过。
可沈云殷这具身子,娇嫩得很,方才饮药时那细微的抗拒与反胃感。
他可是体会得清清楚楚。
这般折腾下去,也不知她这身体受不受得住。
寝殿内的气氛,因着无人说话,而显得有两分微妙的安静。
两人都不是未经人事的。
只是沈云殷记得,自从楚芊芊进了东宫之后,他们之间,便再也没有同床共枕过了。
那些属于夫妻间的亲密,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猜忌与疏离中,消磨殆尽。
萧裴放下茶盏,看向对面塌上,此刻正占据着他身体的沈云殷。
他率先打破了这片沉寂。
“如今看母妃这架势,怕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沈云殷闻言,这才将视线从虚空中的某一点,缓缓移回到他脸上。
她那张属于萧裴的,俊美却带着阴沉的面容上,此刻神色淡淡。
“殿下,”她开口,声音是他自己那低沉的嗓音:“本宫知道,殿下也不想这么快有子嗣。”
“所以,我们能拖,则拖。”
萧裴的眉头,瞬间蹙紧了。
他什么时候说过不想要子嗣了?
他与沈云殷成婚几年,对于子嗣一事,确实一直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
从未刻意强求,但也从未说过不想要。
后来有一段时日,沈云殷身子不适,时常反胃。
他当时还以为她是有了身孕,心中甚至有过丝难以言喻的期盼,特意请了太医来为她诊脉。
可太医的回话,却是太子妃脾胃虚弱,脉象紊乱,需得好生调养。
太医还嘱咐,近一年内,最好不要有孕,否则龙体凤体,都可能会受不住。
从那以后,他便有意减少了同房的次数。
一则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二则,也是因为两人之间的隔阂,日渐加深。
难道,就因为这个,她便以为,自己不想要子嗣?
沈云殷看着他蹙眉不语的模样,唇角的弧度,带上了丝极淡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