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一个人,好、好、享、受、吧!”
那咬牙切齿的意味,任谁都听得出来。
话音落下,她便快步掀开珠帘,走进了内殿。
萧裴看着晃动的珠帘,脸上的笑容终于真实了几分。
这一晚,晴儿果然没有再来敲门,也没有再派人进来“伺候”。
沈云殷和萧裴,一人占据一个浴桶,先后沐浴完毕。
待两人都换上了干净的寝衣,重新回到内殿时,气氛又变得有微妙起来。
寝殿内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宫灯,光线朦胧。
那张宽大的拔步床,静静地摆放在那里。
他们二人,已经许久不曾同床共枕过了。
即便是在灵魂互换之前,他们也多是分榻而眠,或是萧裴宿在书房。
此刻,沈云殷用着萧裴的身体,萧裴用着她的身体,两人并肩站在床边,谁也没有先动。
空气中弥漫着丝若有似无的尴尬。
还是沈云殷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侧头,看向身旁的萧裴,用着他那低沉的嗓音,平静地开口。
“殿下,是打算睡在里面,还是外面?”
萧裴闻言,却并未立刻回答。
他抬脚,径自走到了床边,然后十分自然地掀开被子,躺在了床铺的外侧。
动作一气呵成。
他侧过身,用着沈云殷那双明艳的桃花眼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随意。
“同床共枕而已,又不是没有过。”
“怎么,太子妃如今换了孤的身体,反倒在这等小事上矜持起来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就像从前一样,孤睡外面,太子妃睡里面。”
沈云殷站在原地,看着他那副坦然自若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从前?
他们之间,何曾有过多少能称得上是寻常的夫妻时光?
不过,眼下这情形,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若是他们今夜分床而睡,万一明日一早被晴儿姑姑发现,又不知要闹到母妃那里去,生出多少事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都快要走到和离那一步的人了,如今却还要同床共枕,当真是荒唐。
沈云殷不再多言,默默地走到床的另一侧,也上了榻。
她尽量靠着最里面的墙壁躺下,与萧裴之间,隔开了好一段距离。
她闭上眼睛,本打算只是装装样子,应付过去。
可今日从一早起来便心神不宁,又经历了这许多事情,身心俱疲。
这具属于萧裴的身体虽然强健,但精神上的疲惫却难以抵挡。
想着想着,竟是不知不觉间,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均匀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寝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她身旁,原本闭着眼睛的萧裴,却缓缓睁开了双眸。
他没有动,只是借着昏暗的灯光,侧过头,静静地看着沈云殷此刻的睡颜。
用着他的身体,睡得这般毫无防备。
箫裴的一双眼眸,在晦暗的光影下,思绪万千。
这几日的相处,虽然依旧伴随着争执与,不快。
却也让他,对沈云殷有了更多不同以往的认知。
她并非如他先前所想那般,只是一个逆来顺受,或是工于心计的深闺妇人。
她的聪慧,手段,以及她口中那句反反复复提起的和离。
这些,都像是一根根细密的针,不停地扎在他的心上。
他和沈云殷之间的误会,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多,还要深。
多到像一堵密不透风的高墙,横亘在他们二人中间,难以逾越。
而她那句“铁了心准备和离”,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地插在他的胸口。
不上不下,让他觉得憋闷,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身为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何曾这般被人弃之如敝屣?
可偏偏,他心中除了愤怒与之外,还有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
萧裴的目光,从沈云殷的脸上,缓缓移开,落向了虚空中的某一点。
这次身体互换之事,太过匪夷所思,处处透着诡异。
他突然想到,或许,宫中的藏书馆内,那些浩如烟海的古籍之中,能找到些许关于此类奇闻异事的记载,也未可知。
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他必须想办法,找到换回身体的法子。
也必须,弄清楚这一切的缘由。
夜,愈发深沉。
寝殿内,一室寂静,只余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萧裴这么想着,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倒是难得的好眠。
翌日天光微亮,殿外的鸟雀刚开始第一轮的啁啾。
晴儿领着两个小宫女,端着盥洗用具,轻手轻脚地推开了寝殿的门。
她以为自己会看到如昨夜一般,太子与太子妃各自占据床榻的一边,泾渭分明。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拔步**时,却微微一怔。
只见床榻之上,本该分睡两侧的两人,此刻却紧紧相拥。
两人睡颜平和,呼吸清浅,仿佛这般亲密的姿态,已是习以为常。
晴儿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抹欣慰的笑容。
贵妃娘娘的担忧,当真是多余了。
太子与太子妃,这分明就是寻常夫妻间恩爱甜蜜的模样。
她悄悄后退半步,示意身后的小宫女们动作更轻些,莫要扰了这对璧人的清梦。
晴儿压低了声音,柔声唤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贵妃娘娘来了。”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传入内殿。
沈云殷几乎是在晴儿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倏然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便是萧裴那张属于她的,明艳动人的脸庞,此刻近在咫尺。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独有的龙涎香混合着她常用的馨香,形成一种奇异又熟悉的气息。
紧接着,她便感觉到了腰间那不容忽视的重量与热度。
还有,自己这具属于萧裴的身体,竟然主动地,或者说,是无意识地,回抱着对方。
她心中警铃大作,整个人都僵住了。
下意识地,她飞快地瞥了一眼两人身上的寝衣。
还好……还好只是相拥而眠,寝衣都还整整齐齐地穿着,并未发生其他更出格的事情。
饶是如此,沈云殷也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她清楚地记得,昨夜上榻之后,她是紧紧贴着最里面的墙壁躺下的。
为了避免与萧裴有任何肢体接触,她与他之间,几乎隔出了能再躺下一个人的距离。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