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众人,包括用着萧裴身体的沈云殷和用着沈云殷身体的萧裴,皆是心头一凛。
未等他们反应过来,明黄色的身影已然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大步流星地踏入殿中。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啦啦跪倒一片,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皇上却似未曾看见众人,目光如炬,径直朝着形容枯槁的楚将军父女走去。
他的胸腔剧烈起伏,一股被至亲至信之人背叛的怒火,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
宁王,楚家,这些他曾经倚重之人,竟然……竟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皇上满脸痛心疾首,伸手指着地上的楚将军,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楚爱卿,你不打算和朕解释一下,你的所作所为吗?”
“朕是如此的信任你,给予你楚家泼天的富贵与荣耀,你竟然……竟然私下勾结宁王,意图反朕!”
楚将军闻言,竟是发出声低沉的、带着嘲弄的笑声。
他缓缓抬起头,那张布满血污的脸上,双目赤红,满是疯狂与不服。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成王败寇,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但他不甘心,凭什么他萧家就能安坐皇位?
凭什么他萧裴就能稳坐太子之位?
“皇上?”
“你能当一个好皇上吗?”
“你竟然让萧裴这样的人当了太子,他算个什么东西?”
“明明保家卫国是我等武将浴血奋战之事!”
“可为什么所有的好处,都让他萧裴,让他沈家享受了?”
“这些年来,我楚家镇守边疆,哪一点对不起天圣的百姓了?”
皇上听闻此等大逆不道之言,气得浑身发抖,伸出的手指着楚将军,哆嗦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逆臣!逆臣!
他竟然还敢在此狡辩!
文贵妃此刻脸色惨白如纸,再不见半分血色。
她的兄长,她引以为傲的娘家,竟然……竟然真的做出了这等事情!
那她先前对楚芊芊的偏袒,岂不更是错上加错?
她踉跄着上前几步,指着楚将军,声音尖利而绝望。
“所以,本宫当年在宫外遇袭,险些丧命,当真是你……是你一手策划的?”
楚将军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充满了怨毒。
“呵,不错!”
“我真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一刀杀了你!”
若是当年她死了,芊芊便能顺理成章地被接入宫中,成为太子的救命恩人,何至于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他的眼神变得愈发狠毒。
“这样,后续也不会出这么多的事情!”
“我女儿芊芊,她哪里不好了?”
“连一个区区太子妃的位置,你都不愿意给她!”
用着萧裴身体的沈云殷冷眼看着楚将军的垂死挣扎,上前一步,清冷的男声带着讥讽。
到了这种地步,还执迷不悟,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
楚芊芊有今日,皆是咎由自取,更是被他这个利欲熏心的父亲所害。
“你女儿,确实哪里都好。”
“可唯一不好的,便是摊上了你这么一个利欲熏心、狼子野心的父亲!”
楚将军闻言,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狗,猛地转向“太子”,咬牙切齿。
这个黄口小儿,懂什么?
若非他们这些武将,他能安稳坐在东宫?
“你休想在这里挑拨我们父女之间的感情!”
“你懂个屁!”
“要不是有我们在外面镇守边关这么多年,浴血厮杀,你以为你能稳稳地坐上太子这个位置吗?”
“要我说,这全场,最没有资格说话的就是你!”
“你会什么?不过是仗着出身好罢了!”
用着萧裴身体的沈云殷听着他颠倒黑白的指责,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怜悯。
真是可悲又可笑,死到临头,还在做着不切实际的春秋大梦。
“真是执迷不悟。”
“孤从几年前,便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你了。”
楚将军脸色骤然一变。
调查他?
他这些年一直在外征战,萧裴一个深居宫中的太子,如何调查?
难道……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外征战,为国尽忠,你有什么资格调查我?”
用着萧裴身体的沈云殷一字一句,声音清晰而冰冷,如同利刃般剖开楚将军最后的伪装。
“你所谓的在外面辛苦征战,难道不就是与敌国私下谈好了条件?”
“你将我天圣的江山,暗中许诺划分过去,拱手让人。”
“而他们那边,则假意败退撤兵,为你营造百战百胜的威名。”
楚将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瞳孔骤缩。
他怎么会知道?
这些事,明明只有他和对方的心腹才知晓!
萧裴……萧裴怎么可能查到这些?
这绝不可能!
用着萧裴身体的沈云殷看着他惊骇欲绝的神情,继续说道。
“因为你们谈拢了条件,所以边境战事看似平息,百姓们都以为你楚大将军神勇无双,对你敬若神明,给予了你至高无上的爱戴与推崇。”
“但没有人知道,你们一直在暗中布局,积蓄力量,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里应外合,一举打进京城,将这江山易主!”
“我说的,可否属实?”
皇上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退了两步,幸得身旁内侍及时扶住。
假的?
这些年边境的捷报,楚家的忠勇,全都是假的?
他被骗了这么多年?
“什么?”
“原来……原来这些年的出兵打仗,那些捷报,都是假的?”
用着萧裴身体的沈云殷微微颔首,目光不着痕迹地望了用着沈云殷身体的萧裴一眼。
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是萧裴冒着巨大风险,一点一滴查出来的。
若非他们互换了身体,今日由他亲口说出,父皇或许还会多信几分。
只是如今,他顶着自己的样貌,反而不便将这些功劳揽在身上。
用着沈云殷身体的萧裴,唇线紧紧抿着,那双明艳的桃花眼中,此刻却是片沉静的冰寒。
父皇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么多年了,父皇对他,始终带着审视与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