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若愚张嘴欲言,可是到了嘴边的话,最后还是咽了回去,没有再做争辩。
终究,是呼韩邪说了算。
刘若愚在夏朝,就是个普通的寒门子弟。因为家族早年出过一个县令,后来家道中落,家业凋零,辗转流落到了乌古里部。
由于韩邪崇尚中原士人,刘若愚才得了机会,过上了安稳日子。
在呼韩邪麾下,刘若愚的日子比中原夏朝更好。
他反而不愿意回去。
如今,呼韩邪强势安排,刘若愚不敢争辩,只能老老实实的去安排。
不一会儿,呼韩邪准备好了一应的礼物,禀报道:“二王子,一切都准备妥了。”
呼韩邪说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中原人去请罪,一般是怎么请罪道歉呢?”
“负荆请罪!”
刘若愚立刻回答。
呼韩邪一瞬间恍然,开口道:“对,对,就是负荆请罪。刘若愚,你去背上荆条,跟着我一起去道歉请罪。”
啊!!
刘若愚惊呼出声。
他没想到,荆条竟然是为自己准备的。
实在是出乎意料。
刘若愚也要面子,可是看着呼韩邪不容置疑的神情,最后道:“臣立刻去安排。”
呼韩邪说道:“这才对嘛。”
刘若愚很无奈的去准备,背上了荆条后,才跟着呼韩邪一起离开了住宅,一路往秦王府去。
两人到了秦王府外,呼韩邪请门房去通报。
过了许久,门房才走出来,吩咐道:“随我来。”
呼韩邪原本还担心,怕李凡不见,如今虽然被晾了一会儿,总归是能见到人。他带着刘若愚一路来到大厅,看到了端坐的李凡,拱手道:“好妹夫,之前是我鲁莽了,是我轻信了下面的人,误会了你,请你见谅。”
扑通!
刘若愚也识趣的跪下,迅速道:“秦王殿下,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在宴席上误会了您。”
“这一切,都是小人的过错。”
“我代表主公府上的人,向您道歉,请您原谅我们的鲁莽。”
说着话时,刘若愚又砰砰的叩头,不断道歉请罪。
李凡看着呼韩邪和刘若愚的姿态,也明白呼韩邪是想清楚了,沉声道:“二王子带着人来道歉,我接受了,你们请回吧。”
呼韩邪脸色微变。
这样的接受道歉,恰恰是没有接受道歉。
呼韩邪需要改善双方的关系,乃至于,进一步请李凡出谋划策。有了李凡的谋划,呼韩邪才能一步步的掌权,才能真正立足。
现在,明显不行。
刘若愚这些人拍马屁,喝酒、玩乐,以及点评女人,这些倒是很擅长。
可是,谋划却不行。
李凡一到了乌古里部,随便一出手就弄死了铁弗楼。这样的能力,是刘若愚等人耗费一辈子的时间,估计都办不到的事情。
呼韩邪沉声道:“妹夫,之前是我误会了你。我已经认识到了错误,更是处置了刘若愚等人。咱们都是一家人,应该相互帮助,何必如此见外呢?”
刘若愚连忙道:“秦王殿下,小人错了,您要打要骂,我都任凭您安排。”
李凡却仍是端着架子。
没有立刻答应。
一个人的话语权,在于你能否让对方意识到你的重要性。当人家得罪了你,人家道个歉,你立刻就说没事儿,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那么,人家还会得罪你。
乃至于,需要保全大局的时候,首先就是牺牲你。
如果你一开始,就让对方认识到,一旦得罪了付出的代价巨大,乃至于是不可承受的代价,他就不敢随意出手。
这就是震慑。
李凡淡淡道:“二王子何必来找我呢?我就是个被迫来和亲的皇子而已,无权无势,没有半点的根基。我的出谋划策,也容易让人不高兴。我说话,也不中听。二王子还是回去吧,不必留在我这里。”
呼韩邪心中也有些窝火。
李凡太自负了。
他都已经道歉了,李凡还这样端着,真当他不要脸的吗?
只是为了大业,呼韩邪还是说服自己屈服,先委曲求全,因为有了李凡的谋划,等他成了乌古里部的可汗,建立更大的基业后,再来和李凡一一清算。
呼韩邪一副指天发誓的样子,表态道:“妹夫,我真的认识到错误了。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刘若愚这些人,你要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一句话,听你的。”
“你刚才说在草原上没有任何的根基,可是,咱们是一家人,我的根基就是你的根基。我们一家人,自然要相互帮助。”
呼韩邪开口道:“你帮了我,本质上也是帮了你。现在铁弗楼已经死了,我们更要联手才行,一起共创辉煌。”
刘若愚很无奈的继续叩头请罪。
他心中也不舒服。
在呼韩邪的口中,他没有半点的价值,要舍弃就被舍弃,偏偏连争辩都不敢,连一句狠话都不敢说。
刘若愚再度道:“秦王殿下,我们错了,请您原谅。”
在呼韩邪和刘若愚恳切的话下,李凡这才喝了口茶水,吩咐道:“二王子留下,刘若愚回去吧。”
呼!!
呼韩邪终于松了口气。
他一脚踹了刘若愚,呵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道谢退下。”
“谢秦王!”
刘若愚道谢后,恭恭敬敬的退下。
呼韩邪看了眼离去的刘若愚,自己坐下来,仍是一脸真诚的样子,开口道:“妹夫,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我知道你那天来找我,是要提醒我。”
“可是,我却被下面的人吹得飘飘然,以至于忘乎所以,竟然任由下面的人针对你。”
“一切都是我的错误。”
呼韩邪保证道:“你放心,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了。”
在呼韩邪内心,更是暗下决心,自己未成气候之前,绝对不能再和李凡翻脸了。
现在,先捧着李凡。
李凡对于呼韩邪的保证,也压根儿没放在心上,脸上却多了些笑容,颔首道:“二王子能够悬崖勒马,那是好事情。”
“任何时候,你都要记住,岳父是要做大事业的人。”
“你作为继承人,就一定要展现出继承人该有的基本素质。”
“礼贤下士!”
“心怀基业!”
“胸襟广阔!”
“以及,其他知人善任,仁慈敦厚,孝顺友爱等等,全都要具备。”
李凡沉声道:“不管你多么的不喜欢,就算是装,也要装出来。因为一个有能力的继承人,必然是少不了这些根基的。”
呼韩邪郑重道:“我明白了!”
李凡说道:“既然明白,就按照这个方向去做,尤其你身为儿子,一定要孝顺,每天都要去见岳父,向岳父问安。”
呼韩邪皱眉道:“经常都见着的,有必要吗?”
李凡冷笑两声道:“二王子见过皇权争斗,夺嫡争斗吗?”
“没见过!”
呼韩邪笑了笑,摇头道:“只是听了些,也都是刘若愚等人的道听途说。实际上中原王朝的权利斗争,真没见到过。”
说到这里,呼韩邪问道:“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李凡说道:“就以我唐国的权斗为例!”
呼韩邪点头道:“你说!”
李凡直接道:“我的父皇当皇子的时候,他不是嫡长子,是皇九子。在父皇之前,有皇长子和皇次子争夺,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我父皇年纪小,怕遭到牵连。所以,一直是隐忍待发,从没有冒头。”
“等我大伯和二伯斗得你死我活,乃至于大伯还造反,都被镇压了。”
“最后,才是我父皇捡了个便宜。”
李凡沉声道:“说是捡便宜,实际上和父皇孝顺低调有关。如果他早早露面,一切就不是这个样子。”
呼韩邪点头道:“原来如此!”
李凡继续道:“再说权力斗争,我母后一步步的摄政,从皇后摄政,到皇太后摄政。进一步为了称帝,逼迫我皇兄禅位,最后又指使人,害死了我皇兄,逼死了我的几个哥哥们。”
“这,就是权力斗争。”
“权利面前,没有父子,更没有母子亲情,只有**裸的权利。”
“再说一个夏朝之前的争斗,老皇帝为了不放权,故意打压身为继承人的太子,故意扶持起了其他的儿子,一步步逼迫下,害死了身为太子的儿子。”
李凡看向呼韩邪,沉声道:“听完这些,你觉得区区一个继承人就稳了吗?”
嘶!
呼韩邪倒吸了口凉气。
情绪忽然就低落了,也没了之前成为继承人的自信。
他一直觉得铁弗楼死了,自己的地位稳固。没想到,成了继承人后,还有这样多的矛盾和麻烦,还有这样多的问题。
乃至于,他的父汗都可能是他的敌人。
呼韩邪深吸口气道:“妹夫,父汗应该不会这样吧?”
李凡笑着道:“岳父未来怎么样,我无法判定。因为,一个人的欲望,一个人的想法,是一直在变化的。”
“比如你小时候,或许一颗糖就满足了。”
“你长大一些,需要有权有势才满足。你再往上,成了太子都还不满足。”
“每一个阶段,有每一个阶段的欲望。”
李凡沉声道:“如果岳父建立的基业越来越大。可是,你的权势也逐渐增大,渐渐威胁到了岳父,那时候情况就说不清楚了。”
呼韩邪脸色一变再变。
李凡刚才的话也是在故意引导,让呼韩邪对乌古里可汗有戒备心。
父子同心,李凡无法撬动局势。
当呼韩邪防备乌古里可汗,乃至于想篡位夺权,把乌古里可汗掀翻下去,那才是更好的,因为更有利于李凡。
呼韩邪说道:“妹夫的分析,很有道理。之前我一直觉得,父汗的其他儿子没威胁。现在看来,都有威胁。”
“对,都有威胁。”
李凡点了点头道:“岳父春秋鼎盛,再说十多年没问题。如果岳父再活二十年,那时候即便是最小的儿子,以后也三十好几了。”
“即便现在开始怀孩子,等将来,也能长大成人,也能继承基业。”
“如果二王子现在就满足了,什么都不做了,我劝你干脆别当继承人,就当一个闲散王爷,整天喝酒欣赏歌舞,那也是挺好的。”
“一旦争斗,就不一样了。”
李凡沉声道:“二王子,你必须要有这个准备。踏上了权利征途,父子关系、兄弟关系,那都是竞争关系,你明白吗?”
嘶!
呼韩邪倒吸了口凉气。
总觉得,这事儿真的让人有些胆战心惊。
可是想一想李凡,明明是周国的皇子,周国女帝却派李凡来和亲,母子之间都没有什么亲情,何况是父子呢?
呼韩邪的眼中渐渐多了冷光,咬着牙道:“我要一步一步的走到最高,成为至尊至贵的人。谁拦我,我就杀谁,谁都不能阻止我。”
李凡嘴角一抹笑容绽放。
就是这样!
唯有六亲不认的呼韩邪,唯有敢掀翻乌古里可汗的呼韩邪,才是李凡需要的。父子不争斗,李凡怎么捡漏,怎么渔翁得利呢?
李凡赞叹道:“二王子有这个认识,我就放心了。我相信,二王子必成大业。”
呼韩邪笑道:“还是需要你的支持。”
李凡说道:“我一个外来的皇子,毫无根基,连人手都没有,我反而要仰仗二王子。我为二王子出谋划策,二王子给我安稳生活。”
呼韩邪说道:“你放心,我绝对满足你的要求。”
不知不觉,呼韩邪已经被李凡洗脑,对乌古里可汗没了之前的敬畏。
在两人聊天时,马铁急匆匆的走进来,禀报道:“王爷、二王子,可汗派人来传话,请你们立刻去议事。”
李凡心中期待起来。
该是要对付同罗部,同时实施金刀计了。
该除掉曹陵,进一步掌权了。
李凡向呼韩邪点了点头,两人一起离开王府,直接往可汗的大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