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对周珂态度啊，罗辉是真的不待见。
这事论起来，还得从周珂当时在厂长办公室给他闹的那个没脸说起。
他们厂一般的技术突破，都是要通过他们技术科的。
这个周珂，但凡长点脑子，都应该和他们车间的主任一起到技术科来将那个所谓的多段洗涤工艺交由他们复核一番。
可人家不，人家和皂化车间主任李伟明一起直接找到厂长办公室去了。
好死不死，他也被那个王志刚蒙蔽，也拿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方案去。
虽然事后证明了，那是王志刚的问题，和他们技术科没关系。
可罗辉当技术科的科长已久，这个部门虽然不是什么是实权部门，但是也是被人捧惯了的。
这下，周珂和李伟明一个也没逃过，都被罗辉记到了他那记仇的小本本里。
再然后，就是周珂调任技术科的事儿了。
这个事情，是厂长做主的，他没法拒绝。
可周珂只不过是初中文凭，就这样的学历，换了以前，人事科根本就不敢把简历往他们技术科送！
这周珂在他们技术科简直就是一颗老鼠屎，他每每看到，都觉得如鲠在喉。
而现在，这位江河大学的老师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居然发话让周珂留下来。
要说这些老师，大概都有些好为人师的毛病，想让年轻人在旁边学习吧。
罗辉干笑了一声，说道：“陈老师，这位是厂里的助理技术员，他是初中学历，技术上的事他听不懂的。”
陈文柏一听就沉下了脸。
之前周珂说他的洗衣粉方案被科长否了，陈文柏还只当这个技术科长没眼光，看不明白现在洗衣粉乃是大势所趋。
但现在一看，原来罗辉就是个看人下菜碟了。
这人否决的可不是技术方案，是周珂的学历！
陈文柏深吸了一口气，假装没听出罗辉语气里的嘲讽：“不要紧，周珂同志听得懂我们的技术方案，我这个项目都是和周珂同志一起筹备的，这里除了我，也就是他最了解这个项目的情况了。”
此言一出，坐在桌边的三个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文柏。
庞斌：“陈，陈老师，周珂怎么会知道这个项目呢，他……”他一个初中生！怎么能懂江河大学化学系的项目！
庞斌真想吼出来，可面前坐着的是他上学时期的老师，也是他非常尊敬的人。
陈文柏推了推眼镜：“周珂同学在夜校也是我教的，这个项目最开始，也是萌发于他的一份洗衣粉生产方案。我们一起将洗衣粉方案完善，筹备这个项目，他当然是最清楚情况的人。”
庞斌与罗辉对视了一眼，万万没想到，这个周珂和陈文柏居然认识，甚至，还一起做了这个洗衣粉项目的筹备工作。
罗辉不由得想起来，之前周珂是拿了一份洗衣粉的方案给他。
可，就算是洗衣粉，一个初中生的方案，和一个大学老师的方案，能是一回事吗？
会议室里的氛围变得有些僵硬，但事已至此，罗辉也只能点头，让周珂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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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陈文柏和肥皂厂的技术科对接完所有的项目情况，已经是午饭时间了。
罗辉请陈文柏一起到员工食堂吃饭。
经历了一个上午的会议，罗辉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身旁的两个江河大学化学系的毕业生压根和陈老师套不上近乎。
这个陈老师也真的是鬼迷了心窍，放着自己教出来的俩大学生不亲近，非和这个初中生混得熟络。
罗辉不理解，但只要他用得上，就没有丢在一边的道理。
于是，罗辉带着周珂一起和陈文柏吃饭去了，剩下俩大学生收拾会议室。
今天参会的除了庞斌，还有和他一起被分配过来的同班同学赖鑫。
天之骄子如他们，第一次在肥皂厂干起收会议室的活儿。
这样的工作，以往要不是老黄干，要不就是周珂干。
赖鑫不免觉得心气不顺，将纸质会议材料摔得啪啪响。
“不就是个洗衣粉吗，也没有什么技术难度”赖鑫问庞斌：“你说为什么陈老师这么看重周珂，刚才他都让周珂介绍项目了！那周珂还是不是我们厂的人啊！”
庞斌是个正经到有些古板的人，他将被赖鑫摔得乱七八糟的会议资料重新整理好：“周珂都能提出来的方案，我们没提出来，不能怪陈老师偏向他。”
赖鑫撇嘴：“谁敢提啊，上次周珂给罗科长交的方案，罗科长否得多快啊，我们科室谁还敢沾这个题？”
庞斌皱眉：“我们没人做这个题，但是，我们也没有做出别的题。”
赖鑫有些跳脚了：“庞斌，你这是什么意思，写不出方案能怪我们吗，这个肥皂厂抠抠搜搜的，一点项目经费没给拨，一点技术资料不给看。我们在学校里还能看看工业杂志，现在呢！”
砰——
庞斌听不下去了，将手里的材料重重放在了桌面上。
“赖鑫，这不是借口！我们接触不到的材料，难道周珂接触得到吗？你知道他那个洗衣粉的构想是从哪里来的吗？就是他整理厂里的历史材料，从前人方案的基础上做了优化和提升！”
赖鑫扯着脖子嚷嚷：“你怎么知道是他整理材料整理出来的！他和你说的？”
赖鑫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庞斌：“庞斌，你也是江河大学毕业出来的高材生，怎么和一个初中生瞎混！”
庞斌没告诉赖鑫，他是有一次经过周珂的座位，看到他摊在桌面上的笔记本，才发觉周珂这个人心思很细，对工作钻研很深。
那个小笔记本上，不仅仅记录了洗衣液的方案，他甚至还改良了许多其他的方案。
那些方案，在庞斌眼里不亚于是天马行空，光看标题，他都觉得不可能进行下去。
这也确实，这都是历年以来被技术科毙掉的方案，这些在周珂的笔记本上甚至详细记录了提出年份和提出人。
但周珂似乎就是能够化“腐朽”为“可能”。
庞斌自己是个认真的人，对于周珂这样认真工作的同事，他并不反感。
庞斌平静地说道：“周珂现在是初中学历，但他不会永远是初中学历。赖鑫，别让江河大学成为你这辈子最值得拿出来说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