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不远处一道结了薄冰的土坡。
“爬上去,体力,是活下去的根本。连这点坎都过不去,进了山也是送死。"
那坡不算太陡,但冰面光滑,赤手空拳想爬上去,不容易。
几人互相看了看,二狗咬了咬牙,第一个冲了出去。
他手脚并用,在冰坡上一次次滑倒,又一次次爬起,指甲抠进了冻土,鲜血都渗了出来,终于狼狈地翻上了坡顶。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
有人摔得鼻青脸肿,有人累得像条死狗,但最终,五个人都爬了上去。
周野点了点头,又指向旁边一个用烂稻草扎成的简易人形靶子。
他递给二狗一根削尖了的粗树枝。
“把它当成抢你口粮,欺负你婆娘的仇人,给我捅!”
二狗握着树枝,起初有些犹豫。
周野眼神一厉:
“怎么?不敢?”
二狗被周野的眼神一激,想起平日里受的白眼和欺负,一股邪火从心底涌起。
他怒吼一声,疯了一样用树枝猛戳稻草人,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其他人也轮番上阵,一个个都捅红了眼。
周野看着他们发泄般的动作,面无表情。
等他们都平静下来,周野从怀里摸出那把李老根赠送的,闪着寒光的剥皮刀。
他又从腰间一个小布包里,拈起一小块干硬的血色东西,在刀刃上轻轻一抹。
那是一小片干涸的野猪血。
他将刀递到二狗面前,眼神深邃。
“这是最后一关。狩猎,就是与血腥为伍。过不了这关,心不狠,手不稳,关键时刻会掉链子。”
二狗看着刀刃上那一抹暗红,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一股腥气扑鼻而来。
周野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舔一下。
二狗的脸瞬间白了,额头上渗出冷汗。
舔?这……这能舔吗?万一……万一是…
他看向周野,周野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二狗一咬牙,心一横,伸出舌头,在那抹血迹上飞快地舔了一下。
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和腥臊味瞬间在口腔里炸开。
他强忍着恶心,面不改色地看着周野。
周野收回刀,又让剩下四人一一照做。
有人犹豫,有人脸色发白,但在周野的注视下,最终都完成了这个动作。
周野将剥皮刀收好,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转身从身后的一个大麻袋里,拎出几大块上次剩下,还带着血丝的野猪肉,扔在他们面前。
“从明天起,跟着我,顿顿有这个!”
五个人看着地上那肥瘦相间的猪肉,眼睛都直了,疯狂地吞咽着口水。
二狗第一个反应过来,再次跪倒在地,声音嘶哑:
“野哥!”
“野哥!”其他四人也齐刷刷跪下。
周野将他们一一扶起。
“起来,都是自家兄弟了。”
篝火噼啪作响,映着六张坚毅的脸庞。
周野看着他们,沉声道:
“进了我的队,就得守我的规矩。只有一条!”
他顿了顿,声音斩钉截铁:
“只听我周野的!”
二狗带头,举起拳头,面向篝火,高声起誓:
“我二狗发誓,以后只听野哥的!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我发誓,只听野哥的!”
“只听野哥的!”
……
誓言在夜色中回**,无形的凝聚力,在这小小的篝火旁悄然形成。
周野看着眼前这些眼神狂热的汉子,知道,他的第一支队伍,成了。
寒风卷着残雪,刮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
赵大虎裹紧了身上那件不合身的旧棉袄,脸上带着一股子阴狠,推开了村西头刘猎户家的柴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屋里一股浓烈的兽皮骚味和烟火气扑面而来。
“刘大哥,在家呐?”
赵大虎挤出个笑脸,声音却带着几分急切。
他手里拎着两瓶用粗绳捆着的地瓜烧,晃了晃。
昏暗的屋子中央,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正蹲在火盆边,擦拭着一把油光锃亮的猎枪。
这人正是刘猎户,村里除了李老根,就数他打猎的名头响。
刘猎户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看到是赵大虎,又看到他手里的酒,嘴角咧了咧。
“大虎兄弟啊,啥风把你吹来了?”
他放下猎枪,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赵大虎把酒往炕桌上一放:“这不是天冷了,寻思着跟刘大哥喝两盅,暖暖身子。”
孙猎户也不客气,拿起一瓶,用牙咬开泥封,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哈——好酒!”
他抹了把嘴,目光投向墙上。
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棕熊皮,熊头狰狞,獠牙外露,尤其显眼的是那颗完整的熊头骨,被擦拭得油光发亮。
刘猎户伸出粗糙的大手,摸了摸那冰冷的熊头骨,眼神变得阴沉。
“周野那小子,毛都没长齐,也敢在黑松山称王称霸!”
他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
“前些日子那头野猪,本该是我的!黑松山什么时候轮到他撒野了!”
赵大虎眼中闪过一丝得色,他就知道孙猎户咽不下这口气。
周野那小子太扎眼了,不仅抢了风头,还断了别人的财路。
“刘大哥说的是!”
赵大虎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那小子现在翅膀硬了,连我叔都不放在眼里。”
“他想去猎熊!我听说李老根那老东西把压箱底的玩意儿都给他了!”
孙猎户猛地回头,盯着赵大虎:“猎熊?就凭他那几个歪瓜裂枣?”
“哼,不自量力,简直是找死!”
赵大虎嘿嘿一笑,脸上的横肉抖了抖。
“刘大哥,小弟这儿倒是有个主意,能让那小子有去无回。”
“断崖沟那条路……”
夜色更深。
刘猎户家的油灯下,围坐着三个人。
除了赵大虎和孙猎户,还有一个戴着眼镜,面皮白净,看着斯斯文文的中年人。
这人是村里的会计,吴会计,平日里跟赵大虎的叔叔赵长贵走得很近。
桌上,残羹冷炙,酒气熏天。
赵大虎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油腻的桌面上比划着。
他手指用力,木屑翻飞,一条歪歪扭扭的线路图渐渐成型。
“……从这里上去,只有一条窄道,旁边就是百丈悬崖……”
刘猎户眯着眼,盯着桌面上的“地图”,抓起一把黑色的火药,均匀地洒在那条刻出来的路线上。
火药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不祥的光。
吴会计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算计,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端起酒杯,呷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