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的故事

第5章 我和小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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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和小倩 后

厕所里的灯光似乎略微暗了一些,严园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浴缸里,水已经凉了。所幸这时正处秋高气爽的十月,还不至于着凉。他拍拍脑袋,胡乱擦干了身子,穿上衣服走了出去。此时月光被云遮蔽,酒也没醒,他看不真切,就摸索着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没有人。

“喂,你干嘛去了呀?”他捏着太阳穴痛苦地呻吟着,嚷嚷了半天无人回应。一阵凉风吹来,他打了个寒颤,这才意识到房间的外门开着。他努力回忆昏迷之前的情景,脑子里却一片混乱,半天也没整出来个头绪。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态,严园下意识蹑手蹑脚地下床,穿鞋,扒开了半掩着的房间外门。

楼道里漆黑一片,严园开着手机手电筒缓缓地走出房门,疝气闪光灯的照明范围在黑暗中显得极其有限。他走了几步,背心冒出汗来。

那里原本应该有楼梯。

“呵呵,不会吧,难道穿越了?我也有当主角的时候?”他说着毫无意义的废话,算是为自己壮胆,又想了想,用手机拨了新人姑娘的号码。

一段舒缓的曲子十分突兀地在黑暗中响了起来,严园手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扔在地上,他回头一看,还亮着微弱灯光的房间里传来了新人姑娘的手机铃声。

那是他自己的房间。

严园一时忘了挂断电话,因为他发现原本走廊尽头靠近他房间的窗子也消失了。等到铃声又骤然消失在这个长长的走道中,才回了神,心里更加惊慌了。

“还,还是回房间吧……”他往回撤了几步。

“不,我得去找她……”他又开始往前走。

“说不定她马上就回来了。”

“不行,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太正常,万一……”

严园来回踱着步,畏惧和勇气在脑海中交相占据上风,他无意识地划了一会手机屏幕,一咬牙跑回了房间,数息之间又走了出来,手里多了根东西。他左手拿着手机照向前方,右手攥着棍子,咬牙切齿地给自己打气。

“今天天王老子都不能阻止我背媳妇儿回家!”

走廊深处的黑暗似是永远没有尽头,严园跑了一会之后觉得有些气喘,双腿有些发麻,就停下来歇了歇。在恐惧和黑暗的作用下,体力消耗比正常时候快了许多。

“嘻嘻!”

“谁!谁他妈在那里!”严园全身的汗毛竖了起来,他高举着手机,双目圆睁,企图看到些什么。

什么都没有。

“我看到你了!你有本事吓唬人,你有本事出来啊!”严园高声怒喝,手中的棍子在空气中挥舞着,过了好半天才冷静了一些。他回头往那个似乎有动静的地方挪了两步,内心的惊恐随着举棍右手剧烈的颤抖昭显无遗。

那里只有黑暗。

他越发觉得不妥,强迫自己平复心情继续向前。又跑了一会后,他还是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这条笼罩着一望无际黑幕的走廊是真的没有尽头——这家酒店二楼一共就十几个房间。

“嘻嘻!”

他条件反射地猛冲向身后不远处那个笑声来源处。

还是什么都没有。

“你他妈有种倒是出来个鬼跟老子练练啊!”

严园似乎有些崩溃了,他捶胸顿足地大声喧哗着,把这辈子能想到最恶毒的话都一股脑掏了出来,他痛快淋漓地骂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一口气没接上来,张着嘴停了下来。话音落下,走廊里回荡着的却只有穿堂风经过的声音,自己大口喘息声和在长廊里逐渐远去的那些污言秽语的余音。

“啊!”他忍不住又嚎了一嗓子,以示心中的愤怒——恐惧到极点之后的愤怒。嚎完之后他抬起头,要紧牙关,气宇轩昂地准备再往前跑。

“谁呀这大半夜黑灯瞎火不睡觉在走廊里吵吵,有没有公德心啊?”

一个柔弱的女声如同平地里激起的一声惊雷,从隔壁房间里飘了出来。严园觉得自己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手机终于啪一下掉在地上。他梗着脖子呆滞了几秒钟,捡起手机屁滚尿流地上前敲门。

“来人啊!有人吗?开门啊!”

他拍了许久,房门终于吱呀一声缓缓张开,一张脸从门缝里伸了出来。

“卧槽尼玛!”严园后脑勺一热,炸毛了。

“嘿!”那满脸血迹的男性立即不爽地把门拉开呵斥道,“丫骂谁呢?”

严园于电光火石之间在战与跑之中作了痛苦的抉择,刚要抬手跟这鬼东西拼命,不料从其嘴里冒出一句地道的京片儿来,一时张着嘴呆在了那里。

“看毛啊?没见过鬼啊?”那鬼似乎是毛了,嘴里也开始不干不净起来。

严园闻言瞬间脑抽筋,居然点了点头。

那鬼也愣了,气氛一时很尴尬,它半晌才回过神来,骂骂咧咧地把门关上了。

“傻哔!”

他在那里傻站了一会儿,发现不知何时旁边几间房间的门也打开了,那些看上去像是老人、小孩、中年妇女的围观者都用愤怒的眼神盯着他。

严园本质上算是个素质不错的小伙子,虽然他曾是个成天家里蹲的死宅,但丝毫不妨碍其常用曾被冠以魔都最后的绅士之称的“老克勒”的标准来要求自己——除了一口流利得如同母语的洋文。平时对服务员道声谢,电梯开门让女性先走,扶个老奶奶过马路,公交车上给老弱病残让座等等诸如此类的礼节早就渗入了他日常生活习惯中。而且,严园的工作需要和许多外籍人士打交道,时不时冒出几句口音不那么标准的美式英语也勉强能对付一下日常工作与生活的交流。

“对不起,对不起!”他冲各位一抬手,干脆又一鞠到底,“不好意思,打扰大伙儿睡觉了,是我的错,给大家赔个不是。各位想必都很不爽吧,没事,想骂两句的只管冲我来,我决不还嘴,有要动手的,别打脸就行。”

围观群众没想到他如此礼貌,眼见其态度诚恳,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相继关了门,这事就算揭过了。部分老大妈还露出了赞许的表情,似乎是对他知错能改给予了肯定。

严园擦完一脑门汗,这会反倒没这么害怕了。人类最大的恐惧来自未知,既然都知道了这个世界的背后还是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的,况且这些鬼魂也没想象中那么危险,他也就没什么可畏惧的了。这货思考了一会,再次小心地敲响了先前那个房间的门。

“卧槽,还没完了是吧?”屋里叮叮咣咣的,动静不小。

“你别出去了,一冲动起来又要出人命,忘了自己怎么死的了?”

“这不挨着,今儿我非得教训教训这孙子,你给我让开!”

“你敢吼我?”

“我没,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那个意思!好啊你,我倒是没看出来啊,把老娘搞到手就原形毕露了?咱俩谈恋爱那会儿咋没见你这么横呢?你答应过我妈要好好照顾我的……”

“别哭,别哭啊,我错了还不成吗!”

渐渐的,里面的动静小了下去,最终归于无声。严园在门外等了许久,正要抬脚离去时,门又开了。

门里出来的是一位女性,身材高挑,皮肤白净,如果不是一脸血迹的话,能看出来生前是个漂亮的帝都大妞。

“那什么,让你见笑了,请问有什么事啊?”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衬着没有眼珠的双目,让严园又不大不小地出了身冷汗。

“哪里哪里,刚才是我态度不好,累您二位因此吵起来,实在是对不住啊!”

一人一鬼在门口寒暄了一番,严园这才想起正事,又着急了起来,“劳驾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从这里经过?个儿不高,短发,人挺白,眼角有颗痣。”

女鬼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又歪着头朝屋里问了一句,“你见过他说的这姑娘没?”

“你让他猜!”那男的似乎还在气头上。

“人态度这么好,你拿什么架子?到底有没有?”

那男的被一通训,只好耷拉着脑袋走了出来。严园赶紧又给他赔礼道歉,一来二去,这火也就消了。

男鬼脸皮抽了几下,“那姑娘是你什么人?”

严园很严肃地答道,“我要娶她。”

“哥们儿,我奉劝你一句,现在往回走,回自己屋睡一觉,天一亮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再往前,可就回不了头了。”

“我不回去,谁敢动我媳妇儿,我特么今天跟他拼了。”严园的脸上竟露出了几分煞气。

男鬼盯着他看了许久,见严园脸上焦虑的表情不似作伪,有些犹豫,他身边的女人哪里还不知自家男人一定是在左右为难,拧着他的胳膊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

“我只能帮到这里了。”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严园,说罢,扶着女鬼退回了屋里。

严园感激地冲夫妻俩鞠躬,房门关上的刹那,整条走廊亮起了昏暗的灯光。他下意识地闭眼,等到将将适应了光亮就睁开眼睛,那扇通往屋外的门就矗立在面前。他用刚拿到手的钥匙打开门,深呼吸,迈了出去。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花园。他回头望去,身后是一幢有些年代的大房子,一共三层,和他印象中的老式公寓颇为相似。严园沿着花园小径一路前行,一会就走到了中央。那里是一片墓地,其中一个墓碑前站着他熟悉的身影。他心里一阵激动,赶忙走上前去。

“来了呀……”

“你没事吧?”严园听出了她的怪异,心里咯噔一声。

她移开身体,让严园看见了墓碑上的名字

任馨

1987年4月4日出生,卒于2012年4月4日

息于安宁

“如果你早些来就好了……”她转过身面向严园,缓缓地说着,像是在将毫不相关之人的故事娓娓道来。

那是一张绝望且不堪的脸,曾经乌黑的短发枯萎了,空洞的眼眶中流出的血泪已经干涸,从残余的半只鼻子两边经过,在早已支离破碎的面颊上留下了两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不,不是这样的……”

“你不喜欢我这样吗?”她裂开嘴,唇角上扬,翻开的气管里漏出的笑声犹如破了皮的风箱般刺耳。

“我已经死了,高手兄,早在遇见你之前就已经死去了……只是,那时候你为什么不在呢?那时候你为何退缩了呢?”

“我没有……”严园的声音里终于有了绝望,那段毫不起眼的往事重新浮现在脑海中。

“喂,你教我怎么玩这个游戏吧?”

“我们见面吧?”

“喂,喂,为什么老是不理我呀?”

“你这人真懒,送上门来的都不要吗?切,没劲,再也不理你了……”

严园觉得自己的视线在沸腾。

“原来……”

“是你杀了我。”

“是我……杀了你。”

“来吧,到我这儿来。”她向他张开双臂,肉眼可见的蛆虫在腐烂的肉里来回翻滚着,发出让人作呕的嘶嘶声。

“我会补偿你……”严园的眼睛失去了焦距,他步履蹒跚地朝她走去,伸出双手想拥抱她。

“高手兄!快跑!”

那个熟悉的声音如同开春后的第一声炸雷,让严园在就要抓住那只血肉模糊的手之前一刹那恢复了清明。他睁开眼,那张可怖的、扭曲的脸近在咫尺,他看着她,意识又逐渐模糊起来。

一个身影飞奔过来,小个子的姑娘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将其用力拖离了那个腐朽、枯萎的墓园。

“新人姑娘!”他再一次恢复了意识,欣喜若狂地想要拥抱她,她只是冷静地说了两个字。

“先跑!”

他们发疯似的冲到了那座公寓门口的台阶前,新人姑娘三两步窜了上去,打开门冲严园招手。

“你……竟敢!”那带着哽咽的嘶吼在他身后渐渐远去,他回过头,那具行尸走肉的躯体还在不断地向他们逃离的方向伸出手来,像要挽留最后的希望。

“快进来!”她焦急地喊道。

严园连忙转身进到室内,重重地关上了门。两人靠着墙壁喘了良久,心有灵犀地一同笑了起来。

“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别……高手兄,我身上到处都是伤,可疼着呢,别那么用力啊……”

“啊!抱歉!”他连忙放开她娇小的身躯,两人对视着,昏暗的灯光下,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脸,一遍又一遍。

“讨厌!”她脸红了。

“嘿嘿,你害什么臊啊,衣服里面我也全都看过了呢!”严园心情大好地说了句荤话,得到新人姑娘一记娇羞的白眼,这才问道,“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了?”

“我也不清楚……你这个大笨蛋,不是说要和本姑娘鸳鸯戏水来着吗?你去洗澡之后人家还想仗着酒劲偷偷跟进来给你……没想到一开门就到走廊上了,明明门缝里还有光来着。我当时吓坏了,发现怎么都回不了房间了,只能一个劲儿地跑,总感觉后面有什么东西跟在我后面笑。好不容易跑出来,没想到花园里有个更吓人的东西,差一点就被她抓住了。后来我发现那个怪物没办法从墓园里走出来,我又怕等下你找我误入墓园,所以就在大房子旁边等你。可能是太累了,我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她开始说到某些细节的时候还有些羞于启齿,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沉,到最后呜呜地哭了出来,严园知道她一个女孩子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心疼不已,连忙又抱住了她。

“高手兄,我害怕,咱们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吧。”她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好,我们回去,我们回家。”严园念叨着放开了她,灯光下他的背影有些萧瑟,眼里满是怜悯。

“那么,请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

严园一字一句地说完,脸色已变得冰冷无比。

“高手兄?”她惊愕地看着他,像是从来都不认识这个人那样。

“哟,装得还挺像的嘛。”

“你在说什么呀?我可生……”她柳眉倒竖,对恋人散发出莫名其妙的质疑和敌意感到莫名其妙。

“我走出这幢屋子的时候,这扇门是锁着的。”他平静地说道。

“就因为这个?”她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那哥们儿把钥匙交给我的时候,我看他是从一个钥匙板上取下来的。很显然这位仁兄是一个类似公寓管理员的家伙,这点从他的房间就在大门边第一间也能看出来。我出来的时候,门分明是锁着的,这说明你一样被困在了那个走廊里,那个一直在背后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的就是你吧?哼,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开门围观的大叔大妈是在防着你吗?显然你只是只未成气候,作茧自缚的小鬼罢了。”

“还有味道。”严园又冷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知道么,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是狗鼻子,你身上的香味虽然也能让人如沐春风,但刻意捏造的东西哪有天生的来得自然呢?”

“哦,对了,她到最后一刻才发现自己还没准备好——虽然我不是她第一个男人。那是一种……畏惧,也许是因为对我有所隐瞒,也许是不敢直面我的坦诚。当我直视她眼睛的时候,我在里面看到了羞愧、自嘲、还有强烈的自惭形秽。所以,你说要和我鸳鸯戏水之后滚床单什么的?说笑了吧?”

“说下去。”她震惊和心痛的表情逐渐消失了,诡异的笑容慢慢爬上了她的脸颊。

“看来你对宅男有些误会,你知道宅男最擅长的领域是什么吗?”

“是什么?”

“当然是掉一地的节操和突破天际的脑补能力啊!某些强者能对着老干妈的瓶子撸上一发呢!”

“哈?”她像是有些没听明白。

“所以,你以为我会对那个如此真实的梦境无动于衷吗?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把我和她弄了进去,但是我很确定那个无面者就是你。我开始玩这个网络游戏的初衷就不是为了练级打装备装个逼什么的,那也太low了。一个好的游戏,需要一个深邃的世界观和强大的剧本来支撑,你这种对游戏没有一丝了解的门外汉怎能窥得其中的乐趣呢?在魔兽的世界观里,无面者是上古之神创造的能变化成任意外形的奇特生物,看来你从那个世界里也得了不少好处吧?”

“哎呀呀,看来你还真是个了不得的家伙……”她咯咯笑了出来,“在这种时刻还如此冷静,难怪那个蠢货真心喜欢你,连我都要动心了呢。那又如何?你说的那些房客,包括那个公寓管理员已经全部被我杀了呢!你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我只想知道,她在哪?”

“啊哈,这我可不能告诉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她款款地朝严园走来,像个骄傲的胜利者。

“难道说……”

他脸色突变。想到那双绝望而空洞的眼睛,一种痛彻心肺的感觉撕裂了他的神经。他眯着眼,双眼紧闭,痛苦地低下了头,

“亲手放弃恋人的感觉如何?你再一次背叛了她,她已经无可救药,马上就要变成被怨恨支配的恶灵,永世不得……”

她得意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她的话被打断了,她惊慌失措地捂住脖子,一点点燃烧着的绿焰从伤口处向外喷涌而出。

“你……竟然能伤到我!”

她得到的回答是颈后的一刀,灵台上的一刀,胸口的一刀……他也不记得自己划拉了多少下,直到那鬼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里面的绿色火焰越跑越快,最终整个身体消散在走廊中。

“还把楼里的居民都杀了,人家早就死了你杀个蛋啊?不过是个因妒而生的小鬼,摆什么谱?我猜要不是有什么禁制,这楼里的大妈估计早就把你拍散了吧?谢谢你走过来让我捅,不然还真拿你没办法。反派死于话多你懂么?没玩过RPG吧?”他对着消散的鬼火吐了口唾沫,脸上越发的不屑,“那货冲我挤眉弄眼我就觉得不对劲,后来偷偷把刀子藏在钥匙下面递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货肯定不是什么好鸟……”

旁边房间里传来一声咳嗽,严园连忙又朝那大门鞠了几大躬,满脸谄媚地说道,“谢了啊兄弟,回头空了请你吃东来顺!”

说完严园就跑了出去,他穿过花园,越过墓园的铁门,走到花园中央,再一次站在她的面前。

她还是那样看着他,绝望而空洞。

“那什么,我又来了……”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顾左右而言他,“你知道么,别看我个儿长得不高,我可从小就是个莽夫!虽然平时胆子小点,真有人要往死里弄我,我也是舍得拉皇帝下马的!今天晚上我经历了一辈子都没经历的这些事,我看到了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法律也阻止不了我了!”

“所以,跟我回去吧。”他结束了一番胡言乱语之后,大步上前,抱住了这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她发出了嘶嘶的怒吼,双手疯狂地抓着他的后背,良久,她终于平静了下来。

“高手兄。”她的嗓子里挤出了他熟悉的声音,抚摸着他血肉淋漓的后背,“对不起,对不起……”

“醒了?哎呀呀,真是皆大欢喜啊!你别动,我看到你后面的链条了!原来这里有把锁,难不成……我靠,还真打开了,这是***吧?这哥们儿够黑的啊,早就想好借刀杀人了吧?”

“可是我好像已经变不回去……”新人姑娘虽然外表还有点渗人,但她那种娇憨的神态又回来了。

“没关系,我刚想到一位好朋友,如今想来,我这一段经历八成和他是脱不了关系的,咱这就一起去找……”

正在此时,从公寓那边传来了一声愤怒的嚎叫,一只巨大的,上肢生长着无数血肉触手的怪物像重型坦克一样推倒了沿路所有阻挡它的东西,朝花园中央冲了过来。

“连我爸爸都没打过我!你这个该死的男人,我要你的命!还有那个小****,今天一个都跑不了!”

“你出来的时候没锁门吗?”

“谁知道会这样啊?”

“我打不过她……”

“今天谁也阻止不了我背媳妇儿回家!”他的眼神坚毅,瞳孔中忽然燃起了青色的幽光,“怎么回事,我突然突然之间觉着眼神好多了?”

“高手兄,你还真是让人吃惊呢。”新人姑娘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可是即便这样,我们还是不是她的对手……”

“快走!去魔都找一个叫天枢的家伙,这傻X经常在火车南站的天桥上摆摊算卦,你到他面前我想他就会明白了!还愣着干什么?”

“阿嚏!”

躺在女警身下的卷发男人忽然打了个喷嚏,女警一边快活地扭着腰,一边挑衅地压低声音说道,“怎……么,纵,纵欲过度身子虚……虚了……”

“不知死活的女人!”卷发男翻身将女警压在了身下,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怎么?诶……”

“不,这样就够了。”她看着他,他仿佛在空洞的眼眶中看到了……温柔?

然后,她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他吃惊地发现自己的意识离开了他的身体,他瞪圆了双眼,从那鲜艳如血的双唇上读懂了最后的话语。

“这样就够了。”

严园从零星的记忆里回过神来,他还走在深秋的街道上,四周静寂无声,不远处小酒吧的招牌还在秋风中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他点燃一支香烟,往空中吐出一长串白色的烟雾。

“是啊,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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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醒醒,洛琪!”。

泰坦圣殿地下昏暗的石窟中,血精灵盗贼睁开了眼睛,她感到自己被德鲁伊搂在怀里,他正警戒地环顾着四周。

“特鲁伯,我做了个很长的梦呢!”他听到了她的梦呓。

“我知道,我都知道……”暗夜精灵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苍白的幽光。

“那个梦如此……真实,那样的光怪陆离……那个世界,有如同白昼一般的夜空,有数不清的高塔,还有一些好像巨型甲虫一样的的机械构装体,在两边灯火通明的大路上飞速行驶。”

“不要去相信那些虚假的梦境,那是上古之神尤格?萨隆的低语,它会迫使你变得疯狂。”

“可是我究竟是谁呢?是那个死去的少女,还是不愿离去的怨灵?你又是谁呢?是那个整日毫无生气面对着一片发光屏幕的男人,还是那个奋不顾身和亡灵生物战斗的少年?”

“不,你是洛琪,探险者协会的小菜鸟。”他看着她精致的脸庞,目光变得深邃,“而我,是特鲁伯?远行,荒野的行者。”

“我们会一起走到这个世界的尽头,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但首先,让我们先离开这个该死的牢笼!”

他吟唱咒语,身形慢慢化作了巨熊,他咆哮着,朝着无数血肉触须发起了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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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个明亮的房间里,金发碧眼的女博士站在研究员的身边,看着他双手不断点击着空中的光幕,直到红色的方框锁定了某个坐标,变成了了稳定的绿色。

“你做的很好,辛苦了。”她拍了拍研究员的肩膀,替他整了整凌乱的衣领,轻声说道,“累了吧?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我好了。记得明天晚上来我家,这是你应得的,你喜欢的那些衣服,我都准备好了……”

研究员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办公室之后,金发女博士立即坐在了椅子上,抬头看着光幕,目光仿佛到了遥远的地方,她的瞳孔飞快地在不同形状之间变换着。

“是的,大人我们发现了一个新的宇宙。”

“一切尽在掌握。”

“我的荣幸,大人。”

她突然狂热起来,身体像得了癫痫一样颤抖着,她用力咬住嘴唇,双腿伸得笔直,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近似娇喘的低吟,然后虚脱般瘫在座位上,心满意足地舔了舔舌头。

“没有外神的世界毫无存在的价值!”

“整个多元宇宙都将臣服于犹格?索托斯陛下的王座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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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这个坐在角落里插着电玩掌机游戏的年轻人终于抬起了头。

“话说,我当时干嘛要来地球呢……”他放下游戏机,似是露出了一个苦笑,快步走出了这个位于魔都郊区的小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