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用五月来爱你

第23章 愁思

字体:16+-

第二十三章 愁思

演艺团的演员们都跑自己的场子去了,林易渺却有了一晚的空闲时间,他象学生没有家庭作业般浑身轻松,回到屋里就倒在**,枕着双手望着一览无余的天花板,想一些深不可测的事情。

他特意找出那首《轻舞飞扬》反复播放,一遍接一遍,用着低低的声音,仿佛谁在哼着催眠曲。音乐声中,他想宇宙想社会想学校,想现在想今后想从前,想亲人想朋友想梁芝洁……音乐带着他回到了她的身边,那些曾经的细节还历历在目,曾经的话语还在回响,想起他们从最初的心照不宣,到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再到满城风雨,他不禁连声长叹。当他又意识到那样的日子永远也不会有了,眼泪就夺眶而出,他就让它尽情地流,指望那些绵绵的泪水早点流干,直到再也流不出。那首音乐虽然让他沉浸在伤心的回忆里,但他也不愿意关掉它,指望早些把它听厌烦,也就不会再对它如此伤感。

想了一通,他又想起了黄麦麦,围绕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女子,一个温柔善良的可爱女子。

黄麦麦晚上到几家酒吧去赶场子去了,他没有陪她的心情,只想趁空让自己宁静一下。她知道他是说不陪就不会陪的,他还没把陪她当快乐当享受,只当是男孩子保护女孩子的责任,这是她心底的暗伤,不重,但还是有。林易渺知道她喜欢他,以前也有女同学喜欢他,对这样的女孩子,他能做的就是保持距离并给予尊重,既减少误会也减少伤害。他不会象有的男同学那样,把惹很多女孩子喜欢当成到处炫耀和卖弄的资本,把拥有多少女人的心和身作为男性魅力的成败标准。对他来说,再多的女孩子喜欢他都不需要,他只要自己爱的人爱他就好。但是他唯一爱上的那个人却不再属于他了,这样的彻底失败用全世界的女人爱上他也挽不回。

黄麦麦是个把演唱当享受的人,哪天若不唱上几曲她就会象大公鸡没打鸣一样难受,只要有场子,她就会乐此不疲。很多时候她觉得没有人懂她,就让歌儿来懂她,同时也让别人通过她的歌来了解她。她也把演唱当逃避,除了唱歌,别的她几乎就不喜欢做了,如果没有场子她就觉得很空很空仿佛被世界抛弃,也就会用网络游戏来麻痹自己,有时就会拉林易渺去陪她玩游戏。林易渺觉得她忙起来的样子更可爱些,青春焕发的样子肯定比萎靡不振好。他也觉得自己这样躺着发呆的样子也比陪她打游戏有意义,这是在梳理如麻的思绪,玩游戏只会更心乱如麻。

林易渺并不把主持当乐事,曾经的表现欲在这个职业面前没有了它应有的乐趣。以前他乐于在梁芝洁面前表现自己,那么没有了她,表现也就没有了兴致,他只不过是一只躲在角落里为别人的彩色手帕和衣服而勉强开屏的孔雀。他努力让自己干一行爱一行,但爱一行也象爱一个人,靠勉强是不行的。为了谋生,他得象小裁缝一样把别人选定的各色节目用语言缝合起来,制作成晚会这样的拼图衣裳,无论他喜欢不喜欢都得强装笑颜不得出错,还得随时创新台词让观众有视听新鲜感,让观众们认为他缝的拼图衣裳值得一看。看似普通的一场节目,哪怕是重复的节目,他都得神经紧崩如履薄冰。演艺团渴望的旅游黄金时节也就是他忙得不可开交的时节,主持时间长了,他就觉得很累很烦。在台上他必须把所有烦恼和杂事抛开,装作轻松快乐的样子,一下了场又得重新拾起那些烦恼和杂事回归平凡。他就象杂技演员,舞台之上一身华美光彩照人,面含微笑身轻如燕蹦跳飞跃,舞台之下破衣烂衫血泪横飞。只要有空,他只想抓紧时间把主持这件事忘记一下,尽量不对主持日久生厌。做这行的日子其实并不久,纯粹还算短暂,但他有度日如年的恐慌了,不是觉得时间过得太慢,而是怀疑这样做下去的意义。当怀疑一件事有什么意义的时候,也就是不爱它的时候了。

无论他再想多少杂事都是那么一会儿,一旦飞快地想起梁洁芝,就会画上阶段性的句号,然后以她为中心,继续想一些与她有关的杂事。许久没有这么多的空闲时间来专心而完整地想她,现在那些零星的想念如山洪涌来,一幕接一幕,他强行想些别的把有关她的思绪掐断,但是末梢神经还是会渐渐联接起来,让她在脑海里继续,潜伏了很久的思念不是他想阻挡就能挡得了的。

他终于无法忍受这样的夜晚和这样的思念,翻身而起,打开笔记本电脑,在一家大型门户网站注册了名为“高原愁”的个人博客,想用很久没有动用过的文字宣泄一下。这些思念如泰山压心,他要让它们化为文字,文字化为山上之石,他要慢慢把那些石头愚公移山一般地从脑海里移出来,移到网络上,让脑海少储存些她的身影,让她的身影从自己的身体里搬出去。

键盘噼噼啪啪地响起来,如同他心碎的声音。他的第一篇日志《我该如何遗忘你》飞快地写了出来:

“洁,你离开以后,已经习惯了在这样的静夜里去回想你。或许,想念不会中断,或许,所谓的坚强只是害怕脆弱害怕再次哭泣的借口,当这首《轻舞飞扬》的曲调响起的时候,又想起我们那些亲密无间的话语,那些话语温柔回响,而你已经走了,远了。

承诺过的话语最终成了指尖上的风,一阵恍惚吹过,哗啦激烈,惨白黯然。

如何能够不去想你?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吃饭的时候在想,睡觉的时候依旧在想,没有答案,只有眼泪顺着思绪的那头沉沉地掉下来,凉凉的。心痛得有时连眼泪都不忍擦去,只怕,一擦去,有关你的记忆都消失无踪了。

蒙着被子大睡,很晚才能入眠。再热的天都觉得冷,连梦都是凉的。

身边那么多人,总觉得还在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行走。

这样的感觉你是否又能感知?或许,你那样轻易地转身,只是一个念头的决绝,却延续了我此生的寒冷。

清晨醒来的时候,阳光激烈,照进窗户,知道新的一天又来临了,看着衣架上的衣物就会想起你为我缝补的校服、送我的毛衣,它留着你的余温躲在角落,躲在我心的最底层,不知道这样的温度还能保持多久。想起它我就会恍惚,会以为你依旧站在讲台上看着我,我也依旧傻傻地望着你;会以为我穿着那件红色毛衣拥抱着你,不曾分离。

好想轻声唤你,更想伸出手去拥抱你,只是指尖的冰凉与落空,如一盆冷水直直地浇灌在心里,瞬间的无助,长久地痛哭,直到眼泪干涸,才开始新的一天的生活。

这样的习惯,会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减淡还是会随着时间愈陈愈浓?无法知晓,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故作的坚强,只是伪装给别人华美的外衣,内心的悲伤,从你离开过后,只能在一个人的空间里回响。

忙碌,忙碌成了唯一逃避去想你的办法,可是每当工作完毕,都会痴呆地回首去想你。就这样傻,能傻到何时?

从不曾想到会有那么一天,我们会有那样的离别。或许,我是那样一厢情愿地投入,以为寻着了,便是一辈子的事情,只是忽略了,天长地久是一个多么遥远的誓言。有时想来,多虑的你,真的没有给我那样的誓言。我还没有时间为你展示一个未来。我们,就这样永远地错过了。现在的你,是否又这般想着我?又是否过得真正地幸福?

不会忘记你留下的那张纸条,你用那么纤秀的字迹留下了那样无情的话语,犹如你迎面而来的柔软的身躯最终给我一个绝决的转身,破碎了我多少怀想。也不会忘记你那句“忘了我吧”,你淡若浮云,我惊若霹雳。我能忘得了吗?是啊,你真的走了,就连我想在梦里寻点温暖,都变成了最遥远的奢望。冰冷的决绝,只是不知你在写下这样的字句的时候,眼泪是否在眼眶盈转了三天三夜?那临近新年的婚礼,在祝福中变成了多么嫣然的苦笑,那苦笑,撕碎我心的痛楚,你是否能够明白?

离开中学一年了,离开你也快半年了。也许,时间在我的概念中并没有多大意义,但因为你,我一直在想会用多长时间去遣忘你?又如何去遗忘?也许,要用一生一世;也许,只有完全忘掉自己,才能真正地忘掉你。

只想让忙碌代替想你的空隙,而这忙碌的日子于我,又有何意义?”

林易渺流着泪写完日志,没有作任何修改,发布。谁能看到它,谁愿去看它都无所谓了。

已经是凌晨一时许,对这座天亮得晚也黑得晚的城市来说还不算太晚。演员们陆续回来了,宿舍区从喧闹中渐渐恢复了安静。林易渺发布了日志,看了看一些搞笑的视频调整烦躁的心情,感觉心情不那么糟了,于是收拾东西准备睡觉。

在他准备关机的时候,再次浏览了那篇日志,只见文后有两条评论:

一条是网名为“swd87544389”留的言:“沙发!踩踩!”。他想这人取个网名也太不讲究了,让人简直没法叫出来,也猜不出有何玄机。就象有人的电子邮箱名一二十个字符一长串,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丝毫不懂好读好记的道理,连自己用起来也不方便。此人在文后留言却不表达任何观点,费时费力没一点儿价值,作这样的评论有什么意思?

另一条是网名为“海之女神”留的言:“问世间情为何物?一处相思,两处哀愁吧。”他想,什么两处哀愁,现在就我一处相思,一处哀愁;如果两处都哀愁了,我也不会这般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