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绝天下

不见篱下菊但余墟中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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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篱下菊,但余墟中烟。

兰公子与竹公子惊在了当场。如果喜欢本小说,请推荐给您的朋友,

除了他们,所有人也都傻了,眼珠瞪得一个赛一个突出!

神祗般的颜宫主,居然躲不开司徒云的剑?!或是,他欲将人一掌打成肉泥?

还是他狂傲到极点,不屑于躲开颈上的那柄剑?

众人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但谁也不敢妄动。

颜宫主到底要干什么?

原来,知道颜宫主没了武功的人,只有我和梅公子。

司徒云的那剑,狠厉迅猛,没有内力提气轻功是绝对躲不开的。

若是司徒云心怀不轨,那一剑便能要了颜宫主的性命。

漏出这个性命攸关的秘密,颜宫主危在旦夕。

我几乎置他于死地。

颜宫主阴郁的瞪着我,眼睛中熊熊燃烧着被背叛的黑色阴暗火焰。

他一定不相信,我能出卖他,让他身处这般窘迫的险境。

我低下头,无法承受他一直望向我的眼睛。

那目光里,全是沉重的伤痛。

从未这般伤心。

紫绝宫所有的利剑全部指向了司徒云,他身边被密密的的剑尖包围。

可司徒云的剑,岿然不动,稳稳的架在颜宫主颈上。

颜宫主冷言道,“都退下。”

梅公子和众公子面面相觑,却不得不后退三步。

颜宫主道,“再退。”

梅公子他们只得又退了五步。

每个人都严阵以待。

我想,若是颜宫主还有武功的话,在场的人一定没有命看到明日的朝阳。

这般狂妄自大又极其自负的变态人种,定容不得看到自己狼狈一面的人留在世上的。

除了,我。

我知道,无论我做了什么,他都不会杀我。

不知哪里来的自信,我就是坚信,他不会杀我,虽然很多次都差些死于他的手下。

……但至少,他不会‘有心’杀我。

司徒云朗声道,“颜宫主,请放过铸剑山庄,交出解药。”

颜宫主一挑眼眉,极其轻视,“不可能。”

司徒云道,“你不担心我手里的剑吗?”

颜宫主狂傲笑道,“你不担心你弟弟颈上的剑吗?”

司徒云惊诧,急忙看向司徒雨。

一柄寒光四射的剑,正架在司徒雨的肩膀上,而那持剑的人,正是跟随他多年的侍从!

司徒雨脸色,竟比那剑身还要惨白百倍。

铸剑山庄的人这才发现,齐齐惊得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十年的同伴竟成敌人!

司徒石头走上前来,怒道,“果然是你!”

侍从沉声道,“司徒云,放了颜宫主。”

不等司徒云说话,司徒雨便挣扎着大声叫道,“你竟然真的是奸细!”

那侍从竟道,“是你们不相信菊公子,怨不得我。”

司徒雨看向我,眼睛里完全没有后悔,居然还咄咄逼人,“你们都是奸细!都是下贱的小人!”

司徒云厉声道,“雨儿住口!”

他定是怕激怒了侍从,伤了司徒雨。

可司徒雨根本不领会他哥的苦心,反而觉得更加委屈,说的话愈发尖酸刻薄。

“你这样见色忘义违背伦理,有什么资格骂我!大哥,你不要被这小狐狸精迷了眼,他引来紫绝宫的人,他还让我们全都中了剧毒!他就是个扫把星害人精……啊……”

只见侍从利剑一翻,登时在司徒雨肩上割开一道血淋淋的大口!

司徒雨一声惨叫,几乎要痛昏。

他苍白着脸色,捂着血流不止的肩头,“枉我这般信任你……你竟……”

侍从沉脸道,“不得侮辱菊公子。”

司徒雨怨恨的望着我。

我真不知道自己的地位这般高贵,竟然要被这么‘尊敬’!

那我被铸剑山庄的人误解甚至灭口的时候,他的见死不救算不算识大体?

不过是激怒司徒雨的伎俩。

目的是什么?

司徒云眼角剧烈的抽搐着,“颜宫主,你应该管好你的属下!”

语气中颇见气愤,手中的剑切入颈上皮肉。

一缕血线流下。

颜宫主冷笑道,“司徒云,你弟弟如此羞辱我的菊儿,是不是应该教训?”

司徒云反唇相讥,“颜宫主,你如此凌辱我的玄儿,是不是也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颜宫主坦然笑道,“随你。”

只见司徒云手腕一翻,颜宫主肩上紫金色的外袍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

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

众人哗然。

司徒云竟敢伤了颜宫主!!!

颜宫主倒是云淡风轻,依然风采翩翩。

可紫绝宫的人却压抑不住冲天愤怒了,叫嚣怒骂着要屠灭铸剑山庄。

我知道司徒云不会轻易下狠手,但那侍从便不好说了,他武艺高强,石老头受伤颇重连站立都不稳,而司徒雨手无缚鸡之力又不知进退,肯定有危险。

而且他的行为很奇怪,既然是紫绝宫的人,居然又不顾及颜宫主的安危。

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我来不及细想,只能尽可能保护司徒雨。

趁人不备,便悄悄移了过去。

那侍从也愤怒了,揪住司徒雨便要下毒手!

当他举剑刺下的时候,我猛地扑上去攥住了那锋利的剑锋!

“不要杀他!”

十指连心,痛彻入骨。

手指几乎被削断!

幸亏赶得及时,被我一撞,司徒雨踉跄摔在了一边地下。

我连忙用身子挡住坐在地上受伤不轻的司徒雨,他半边的身子几乎都被血染红了。

侍从冷声道,“伤我宫主,必死无疑,请菊公子让开。”

司徒雨居然也傻得二五八万的推我,“不要你假惺惺!滚开!”

我转头怒道,“你丫闭嘴!”

颜宫主在司徒云手里,现在杀了司徒雨,直接的后果是……

司徒云发怒……手刃颜宫主!

他不是紫绝宫的人吗?

我心中大惊,他竟要害颜宫主!

他到底是谁的人!

颜宫主有危险!

颜……

扭头看向颜宫主,他依然高贵如神祗一般。

即使被劫持处于危急之地,也神情孤傲,风采依旧。

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被人仰慕的,即使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也绝不会失色半分,依然掩不住从内而发的迫人气势,令人从心底生畏。

他的容颜隐在阴郁的表情之下。

他是不是也察觉到了?

侍从欲抽回剑,我死抓着不肯放,“劫持我做人质,不要动他。”

侍从低头恭敬道,“菊公子身份尊贵,属下不敢越矩。”

我身份尊贵,那颜宫主呢?

到底想干什么?

逼宫?

他说着便一抖剑身,内力震得我虎口发麻,被迫松开了手指。

血哗哗的冒了出来。

司徒雨看到,酸溜溜的说,“我不会领情的!别以为这样就能收揽人心!贱人!”

这女的真……!

不知道那侍从正在找机会痛下杀手吗?!这个笨女人!!

我气得大吼,“你不要再说话了!笨死了!”

司徒雨杏眼圆睁,“你敢骂我笨!”

接着一巴掌甩我脸上了!

我脸登时歪到一边,眼见着侍从的剑又趁机‘愤怒’的刺了过来!

我急忙就地一滚,抱住司徒雨扑倒在地!

后背一痛。

那侍从‘来不及’收回剑势,剑锋登时划开了皮肉。

以他狠绝的势头,完全收回去只能震伤自己肺腑,所以只收回了一半。

既不伤自己,也杀不了我。

我只痛得死咬牙关,没痛呼出声。

司徒雨被我扑压在身下,立时撕裂肩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痛得凄声惨叫。

接着奋力踢开我,他怒道,“你想干什么!”

一脸被我侵犯的防备表情。

大姐啊,这种时候你给我便宜我都不要啊……

您脑子里想的都是些啥啊……

愁人……

我被踢到一边,刚要跟他解释,却见那剑再次狠厉刺来!

我心惊,却怎么也来不及过去挡剑。

司徒雨惊得浑身僵硬,只待送死。

只听司徒云大喝一声,“住手!不然颜宫主性命难保!”

那侍从这才‘十分不甘心’的停下身形,手中的剑就停在司徒雨咽喉之处。

千钧一发。

我急忙跌爬过去,将司徒雨生拉硬拽到身后藏着。

司徒雨这才发现我后背黏湿一片的血迹。

终知道我是在救他,而不是故意戏弄。

他没有再踢开我。

司徒云沉声道,“颜宫主请你约束属下,不然,我手里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颜宫主冷哼,“杀了我,你们一个都活不成。”

司徒云沉声道,“不杀你,我们也希望渺茫,您的命令不是屠庄吗?”

颜宫主道,“本宫说过,只要你们同意我的条件,便可保命。”

司徒云道,“苟且下贱的活着?您觉得,我们能答应吗?”

颜宫主道,“为了活着,也许呢。”

司徒云坚定说道,“我不答应。”

颜宫主点头,冲着这边道,“杀了司徒雨。”

那侍从领命,即刻将我用掌风大力扫开,一剑狠狠的刺了下去!

“不要——”

“不——”

我滚落一旁,嘶声阻止。

司徒云分身无暇吼得撕心裂肺,而司徒雨身边竟空无一人。

那侍从早已将护卫全都提前支走。

却见那利剑深深的贯穿司徒雨的身体!

抽出的剑锋,银色带出一抹触目惊心的红色喷泉。

我连滚带爬的扑过去,抱起他大喊,“小雨!”

只见司徒雨剧烈的抽搐着,艰难道,“照顾……好……大哥……”

我点头,眼泪哗哗的涌出来,“好。”

司徒雨喷出一口血,“……小……玄子……我……恨你……”

我哭道,“恨,你尽管恨,我抢了你哥……你该恨……”

司徒雨眼神开始涣散,“对……不起……”

他的身体在我腕中猛地一沉。

司徒云目次欲裂,惨声道,“雨儿!”

他扣住颜宫主的咽喉,拖拽着他踉跄走到我这边。

歪在一边的司徒雨,早已没了气息,身下一滩惊心的血迹。

他的身体在我怀中渐渐冰冷,僵硬。

他的眼睛不肯闭上。

用力合上他的眼皮,可那双眼睛总是慢慢睁开,冷漠的看着这场鲜血浇铸的闹剧。

他不肯瞑目。

颜宫主残忍的笑着,“司徒云,你还不答应吗?”

司徒云吼道,“你丧心病狂!”

接着一剑插在了颜宫主的手臂上!

剑锋从另一端皮肉中刺了出来。

血一下涌了出来。

俊颜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颜宫主却依然笑得鬼魅异常,“你不敢杀我。”

司徒云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握剑的手再次刺下。

鲜血继续迸溅。

颜宫主依然微笑,却怨恨的望着我。

我急奔过去,抱住司徒云的腿大喊,“不要再刺了……”

司徒云望着我,两眼通红,声音嘶哑,“为什么,他杀了雨儿。”

我哭道,“不要杀他,他死了小雨也活不过来,而且会连累铸剑山庄,云大哥!”

司徒云揪住血迹斑斑的颜宫主,狠狠掼到了地上,用剑指着他。

“解药!给我解药!然后滚出铸剑山庄!滚——”

颜宫主撑在地上,苍白着脸冷声道,“杀了司徒石头。”

只见那侍从立时提剑奔了过去!

紫绝宫这边,梅公子也放出一部人马清扫障碍。

司徒石头连忙带人迎战,却节节败退,身边的护卫不断阵亡。

突然,司徒石头被刺中,颤抖着倒下了。

司徒云嘶吼一声,接着一剑刺下!

正中颜宫主的心口!

鬼使神差一般,我以不可能的速度飞身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致命一剑!

那利剑穿透坚硬的肩胛骨,从后贯穿整个肩膀,深深钉在了身体里!

剧痛袭来。

眼前一黑,瘫倒在颜宫主身上。

司徒云发现是我,痛声叫道玄儿,手一软剑便松了。

那剑便在我肩上微微颤动。

无法现在拔剑,那样会大出血。

颜宫主抬手,用力折断我肩后的剑柄,只留下一截剑锋深埋体内。

他用伤臂费力的抱着我,身上的血和我的血混在了一起。

司徒云欲从颜宫主手里夺过我。

颜宫主抱的愈发紧了,我伤势沉重,司徒云不敢硬夺,只得放手。

我醒转,虚弱道,“放了他们,求你。”

颜宫主道,“本宫说过,他们答应归顺紫绝宫,便可活命。”

我道,“不归顺行不行……”

颜宫主道,“不行。”

司徒云揪着颜宫主,颜宫主抱着我,三人蹒跚走到司徒石头身边。

走过的路,淋淋点点都是血迹。

我硬撑着不肯昏过去,不停的哀求着颜宫主。

可他却固执的厉害,即使落到这般狼狈悲惨的地步也不松口。

司徒云与司徒石头低声商议。

突然,受伤沉重的司徒石头怒斥儿子,“不准议和!我们铸剑山庄即使死战到最后一人,也不能屈服于尔等奸人之手!我是庄主,谁敢妄动!”

司徒云哀伤说道,“雨儿已亡,还有众多兄弟……”

司徒石头怒道,“众人听令,即使老夫战死,你们也要誓死守护铸剑山庄!”

“是,庄主!”

几百人震天嘶吼。

颜宫主微笑,渗出的鲜血让紫袍出现大片黑色的痕迹。

“杀。”

屠庄令下达。

侍从二话不说,提剑便刺了过去。

接着梅公子兰公子竹公子一齐率领各部一齐冲了过来!

紫绝宫的精英出动,登时与铸剑山庄的人打成一片!

一时间,刀剑碰撞声,人们嘶喊声,受伤哀嚎声,响作一片,混乱不堪。

司徒石头身边毕竟高手如云,围成铜墙铁壁,敦实人墙。

司徒云拽着颜宫主和我,隐在人墙后方。

梅公子欲冲进来解救颜宫主,可密密麻麻的剑迎了过来,竟一时间无从下手。

他飞身与剑阵中,几乎三招便掌毙一名高手。

惨叫,哀嚎,呻吟,响彻如云。

整个铸剑山庄,登时变成浴血的修罗场。

司徒云大喊住手,可没人听他的。

即使颜宫主被他手中的剑戳了无数个窟窿。

铸剑山庄的人杀红了眼,疯了一般的跟紫绝宫的人拼命。

而紫绝宫的人,更是为了给宫主报仇,杀起来竟毫不手软,一时间血雨腥风。

他们料定司徒云不能对颜宫主下死手。

杀了颜宫主,所有人都得死。

待到两方分开时,铸剑山庄的人死伤大半。

司徒石头身上的血迹更多了,外袍上全是被利剑划破的口子,内息沉重凌乱,显然是内伤沉重。

紫绝宫也损失惨重。

兰公子居然也挂彩了,紫杉给划了个大口子,血透了出来。

颜宫主瞥了眼兰公子,斥道,“没用。”

兰公子羞愧的低下头,手里的剑却握得更紧了。

司徒石头还是顽固的坚持着,“我司徒一门承袭百年,绝不会屈服于**威之下!”

边说边吐血,身边的属下正镇定的替他包扎伤口。

司徒云声嘶力竭,“爹!留得青山在……”

司徒石头怒道,“混账东西!”

颜宫主虽然狼狈,却依然强势,“梅儿,送司徒庄主上路。”

梅公子领命,提气飞身过去,收剑翻掌,只听一声大喝。

司徒石头推开保护自己的人,运气提足迎了上去!

竟硬生生催动了十成的内力!

司徒云急得不行,欲拖着颜宫主赶去救人。

可终究赶不及,梅公子迅猛的掌力还是让在场的人呼吸一滞。

司徒石头登时空中跌落,口喷鲜血,摇摇欲坠。

竟没有毙命!?

梅公子似乎也内力剧损,用剑撑住地面才得以勉强站立。

果然,他还是受了内伤,真气不济。

新的保护圈再一次建立起来。

受伤的人被拖下去,司徒石头被严密的围了起来。

一时间,梅公子竟奈何不了,只得回头用眼神请示颜宫主,却惊见颜宫主浑身剑伤!

血一滴滴从衣摆滴下来。

颜宫主丝毫不出声求救,任凭那利剑不断刺入血肉。

司徒云举着剑,面容狰狞,“谁敢杀我爹,我就杀了他!”

他的歇斯底里,让我震惊。

颜宫主道,“梅儿,回来吧。”

梅公子不甘心的拎着剑,踉跄走回这边的阵营。

铸剑山庄的人身中剧毒,而颜宫主又被司徒云劫持。

双方僵持不下。

司徒石头内伤危重,似乎撑不下去,可他依然强打精神镇守后方。

而千疮百孔的颜宫主也会很快死于不停飙血的剑伤。

司徒云低声道,“颜宫主,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颜宫主额上虚汗细细,道,“怎样?”

司徒云道,“以武解决,你我二人比试,若你输了便放过铸剑山庄,若赢了……我们任你处置,如何?”

颜宫主点头道,“好。”

梅公子在后面焦急道,“宫主!你的伤……”

颜宫主没了内力,且又受了伤,这样的比试实在不公平。

就算司徒云赢了,紫绝宫的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却见司徒云提剑在自己身上划了十几道深深的血口,“颜宫主,我不用内力,如何?”

同等伤势,同样不催内力,总算公平了些。

颜宫主道,“好,我们比剑。”

和铸剑山庄的少庄主比剑?

为什么比剑?

紫绝宫的绝招不是掌法吗?

即使没有内力,似乎也略胜一筹。

突然想到,那次我跟颜宫主开玩笑,说他的剑法定不如司徒云。

他居然当真了!

只见司徒云放开颜宫主,后退三步才转身离开。

梅公子急忙过去欲仔细上药包扎。

颜宫主却拒绝了,“他并没有疗伤。”

原来,司徒云竟是抱了司徒雨的尸身,去了后面花园。

他定是陪小雨说话去了。

不知道小雨的眼睛,能不能闭上。

颜宫主命梅公子点了我肩头大穴,并喂我吃下了提神止痛的药丸。

他定是要我亲眼看见这场比试。

他与司徒云的决战。

一炷香后,比武开始。

司徒云提剑抱拳道,“请。”

颜宫主接过梅公子的剑,笑道,“好。”

不用内力,每人手中的剑都重达百斤,这场比试残酷异常。

只听一声清吟,剑光骤起,气贯长虹,两把利剑登时触撞到一起。

森森剑光映着漫天黑云,诡异,残酷。

剑气激荡,似狂风卷过。

这无疑是武林中最不华美的一场决战,却最令人触目惊心。

没有花哨的招式,简单,直接,招招凌厉狠辣。

不论紫绝宫的人,还是铸剑山庄的人,几乎都能同时感觉到,这两个人哪里是在比武,根本就是在拼命!

剑光细密如网,剑气激荡着空气,眼前尘沙飞扬,月色一片迷蒙。

急促的金铁交击声里,夹杂着衣带掠起的风声,呼呼作响。

剑气如刀,划开漆黑夜幕。

震荡人心。

终于,漫天的剑网中,一黑一紫两道人影冲天而起,在空中奋力拼剑。

犹如傲空之鹰,翔云之鹄,气势雄壮,美入极致。

一声刺耳的金属钝响后,两人双双落于地面。

狂躁的剑气骤然停滞。

夜,恢复宁静。

司徒云的剑尖正指着颜宫主的喉咙。

而颜宫主的剑尖,指的是司徒云的胸口。

平手。

司徒云问道,“再比一场?”

颜宫主摇头,“不必,本宫会给你们解药,但只能保你们三年安稳。”

司徒云似乎松了口气,道,“还有一事。”

颜宫主道,“何事。”

司徒云道,“放过玄儿,我会带他离开这里,远离江湖是非。”

颜宫主道,“可以,但须用你的命来换。”

两人拿着剑,指着对方的命门,却在聊天。

这实在怪异的很。

我站的近,听到了两人谈话的内容。

他们并不是在聊天,而是在决定生死,云大哥的生死。

司徒云转头看向我,我艰难走到他的身侧,“云大哥,铸剑山庄需要你。”

颜宫主道,“司徒云,菊儿还是愿意跟随本宫。”

我道,“那是,我一向喜欢美人。”

颜宫主脸色刷的铁青。

司徒云看着我,眼中浓浓的情意。

我心中了然,急忙走到颜宫主那边,亲昵的抱住他的手臂,“云大哥,我先跟他走,颜宫主长得美,没事养养眼也挺好,你要管理好山庄,三年后来接我回来。”

司徒云温柔的笑了,“玄儿,你不想我死?”

我哼道,“你傻啊,三年换条命,多便宜的买卖。”

我骂他傻,可司徒云一丝气恼都没有,依然微笑着看我。

他想干什么!?

我急了,踮起脚尖大胆的亲了颜宫主失血苍白的嘴唇,“一千天而已,颜宫主会对我好的!他很宠爱我,真的……”

宠爱?呵呵,虐待吧……

但我依然装作很向往的样子,很怕那个执着的人做傻事。

司徒云微笑的闭上了眼,轻轻的摇头,嘴角一抹隐而不见的哀伤。

颜宫主纹丝不动,手中的剑却在微微颤抖。

我知他撑不住了。

而司徒云的剑却依然稳健。

若这时再行决斗,颜宫主必输无疑。

半晌,司徒云睁眼,眼中一片清明,“颜宫主说的可是真的。”

颜宫主点头。

我心中一沉,冷色道,“云大哥,你记得我说过,你亡我亡。”

司徒云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头,“玄儿,不要骗自己了,你在意的人……不是我。”

我惊愕,“没有……我……”

司徒云道,“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可是却任由自己陷了进去。”

我几乎失去了语言能力,“云大哥……”

他竟全都知道。

司徒云抬头看向颜宫主,“颜宫主,我知你容不得我,定不会放过铸剑山庄,若是我死了,你能将那期限延长为二十年吗?”

二十年,足够培养无数名好手保卫山庄。

颜宫主点头,“一百年也可。”

果然,颜宫主要的,只是司徒云的命。

铸剑山庄只是陪葬品。

颜宫主一向自傲,绝不肯被人知道自己是因为这种事杀了司徒云,便利用武林争斗掩盖。

我明白了真相,可惜太晚了。

司徒云道,“颜宫主,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虐待玄儿。”

颜宫主眯眼,“从何说起?”

司徒云道,“你应该问问玄儿,或许就知道错在哪里了。”

颜宫主傲慢反问,“错,本宫有错过吗?”

司徒云道,“为什么他总是逃离你,总是伤痕累累,这难道不是你的错误吗?”

颜宫主低头看我,而我死拉着司徒云的手猛摇头。

颜宫主道,“好。”

司徒云点头,“那我便放心了。”

我扑过去抱住他,“云大哥你不准死,告诉你,你去哪我去哪,地狱火海也一样!”

司徒云道,“玄儿,若我不死,会拖累整个山庄,这是身为少庄主的责任。”

我笑,眼泪从眼角流出,“那我这罪魁祸首是不是应该五马分尸?”

司徒云道,“不关你事,是我贪心。”

我道,“那让我也贪心一把吧。”

司徒云温柔抚摸我凌乱的长发,“玄儿还是好好活着吧。”

我笑道,“不行,我要跟着你,不让别人抢了你去。”

司徒云笑了,“玄儿还是这般淘气。”

我道,“是啊,就云大哥能忍受。”

司徒云低低叹息一声。

我仰脸问颜宫主,“他必须死吗?”

颜宫主点头。

我道,“可是他死了,我也不能活了。”

颜宫主道,“那你们一起去吧。”

我笑,“好。”

颜宫主看着司徒云,眼中神色复杂。

司徒云望着颜宫主,嘴角一抹释然的微笑。

突然,他抓着胸前抖动的剑尖,猛地插进自己的胸膛!!!

我的泪呼的一下涌了出来。

他微笑着倒下。

身后一片惊呼,可我什么也听不到了。

只有那漫天的红色。

染红了我的泪。

我跪伏下身,望着那双还没闭上的眼睛,“云大哥……我发现……我爱上你了……怎么办……”

司徒云笑了,那笑容宛如盛夏午日阳光般的耀眼。

可是,他眼中的光芒逐渐褪去。

最后只剩黯淡。

从怀里掏出一柄小小的漆黑锋利的匕首。

这是司徒云在大战前交给我防身的。

他告诉我,这是精钢铁剑。

是用我的办法铸成的绝世宝剑,能一剑斩断这世上最坚硬的宝剑。

这是他铸的剑。

冰冷的钢铁似乎散发着温暖的热度,渴望着滚烫鲜血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