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的出来,莫锃羽发自真心地开心,他先是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然后到客厅他妈妈的遗像前,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我好笑地跟出来,站在卧室门前看他,莫锃羽过来充满爱怜地摸摸我的头发,摸摸我的手,道:“我一直都觉得,生个孩子是件很伟大的事情。”
“……好多人都觉得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一个生理属性而已,你干嘛这么激动。”我拍掉他的手,奇怪道。
“一个新的生命,孕育在这里。”他指着我的肚子,“一天一天地慢慢长出手脚,最终长成一个人的模样。”
“而你要付出怀胎十月的辛苦,经历妊娠期的各种折磨,最后忍受可怕的疼痛,将这个人带到这个世界上来。”莫锃羽低头,“其实我一直在想,这种骨血相连应当是怎样的一种关系。苏凌,我会很爱他。”
“我也会。”他说的这些,恰恰也是我一直想要知道的。
“我刚才在和我妈说,对不起。”
“她会原谅你,我们会好好的,不会让你妈妈失望。”
临走的时候,我给莫妈妈上了香,心里暗暗地对她说:“这世上的一切苦难已经离你远去,而我们一定会好好的,请你原谅我们的欺骗,并保佑我们。”
我们会为这样的欺骗,背负上人生中最大的承诺——一个稳定的家庭。
其实想来,世事也确实如此奇妙。
我此生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和一个男人以这样的形势捆绑在一起,而事实上我确实是结婚了,并且还会有一个孩子。
“小凌……你睡一会。”莫锃羽将空调口调向下,避免对着我吹。
睡得迷糊的时候,莫锃羽接了一个电话,挂了电话的时候他看到我已经睁开了眼睛,笑道:“今天晚上何先生约我们吃饭。”
何先生?何立信……中信社的BOSS,业界的传说。
“羽毛,你之前在何先生手下做事?”我问道,关于莫锃羽的事,我问的很少,但是只要我问,他就会坦诚相告。
“是的,是我大学的一位导师将我引荐给他的。”
“何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莫锃羽想了想,缓缓道:“他是个理想主义者,但是并不泛泛而谈,他所想的事情,都一步步地去做了。我想,他是我对理想付诸于实践这件事上的一个指引式的存在。”
我认真地听,觉得莫锃羽如此强大而执着的一种心态,应该是受何立信的影响。
想到此,不由得对何立信还蛮好奇。
何立信此行来中部,是秘密前来,不欲张扬。
莫锃羽还是知会了月少。因为月少的出席,原本普通的约见变得异常地郑重其事。龙之组保卫组的精英全副武装汇聚在月光行宫,月少穿着意大利纯手工订制休闲白西服,陆凯一身黑色,在陪同月少过来后就自己先走开了。
这两人站在一起,当真是绝色的两只。
我站在莫锃羽身边,月少略一颌首跟我打招呼。
何先生到的略晚,一群人中间,只有一个衣着简单的中年人。
和月少这边的大阵仗一比,何先生的身边只跟了四个人,他的个子不高,但是走过来的时候有种强大的气压,一双眼睛深似寒潭不怒而威,月少在他面前,终究是稚嫩了。
何先生一一打了招呼后落座,整个场上,只有我、莫锃羽、月少四人。
宴席的安排一看就出自陆凯的手笔,每道菜都精致地仿佛艺术品。
何先生却根本没有吃什么,他只和月少略谈了谈叶城的风土人情,莫锃羽作为一个两边的搭界人,言谈之间都在为双方之间的沟通做铺垫。
“二十多年前,我见过你父亲一面。邵老爷子现在身体还好?”何先生问道。
“不是太好,医生叮嘱要静养,所以这几年他都很少出来走动。”月少回答道。
两边都在试探,莫锃羽此时却眼观鼻鼻观心,时不时和我微笑,为我布菜,表现的非常绅士。
饭局结束后,月少、莫锃羽似乎还有事情要和何先生说,我提前退了出来。
刚刚出了包间,就看到东图。
“苏凌。”东图看到我走出来,几个快步走到我身边,低声道:“8608。”
似乎所有的服务员都得了通知,我一路过去非常顺利。
行宫的休息区整体设计偏向古典欧式复古风,墙壁上的油画有着浓郁的颓废文艺风格,还有手工的挂毯和地面上绵软无比的地毯。
我站在8608门外,看到金箔玫瑰缠绕的门牌,还没有敲门,房门就打开了。
开门的大婶白衣黑裤,标准的旧式家佣打扮。
“苏凌,你来的好快。”陆凯换了一套同月少一样的订制款白色西服,连袖口的钉扣都是特别设计过的同款。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前正在摆弄一个茶盘。
“来,喝口茶。”陆凯笑的从容。
我过去坐下,拿起一杯茶水,闻了一闻,茶香不浓郁但是丝丝缕缕不绝,我却没有耐心品茶,“宝儿呢?”
“在房间。”
我站起身,“我想看看她。”
陆凯的神色有些黯淡,却点了点头,将茶壶放在桌子上“我带你去。”
陆凯是个生活细节方面很考究的人,8608的整体装修看起来都是浑然一体的,富丽堂皇却在细节处尽显设计者本人的心思,连卧室的门把手都是一流的工艺品。
但是我对这些毫无兴趣。
华丽的卧室里,我只是看到宝儿睡在宽大豪华的**,闭着眼睛沉沉地睡着。
深紫色的丝绒被面越发衬得她面色憔悴,我走过去,看到宝儿微微露在被子外的一只手,青筋暴起青紫片片,都是扎针后的淤血,这哪里还是那个会巧笑倩兮的妖媚女子。
床头柜上摆着一盆枝繁叶茂开着朵朵白花的盆栽,看到床头的针剂我皱起了眉头,回过头去瞪着陆凯,“陆凯,你何必呢?”
陆凯只苦苦笑了一下,并不答我的话,弯下身去将宝儿的手轻轻放回被中去。
出来后,我只连连叹气,陆凯也不接话。
“你到底图个什么?”临走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回过头问陆凯。
他瘦了许多,但是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我从来都不了解这个看似温文如玉,实则心思复杂深沉的男人到底在想着什么,他的出身和整个人在龙腾都是巨大的谜团,起起落落几次,如今月少掌权,不管他之前做过怎样敌对的事,月少都十分信任和重用陆凯,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宝儿真是跟错了人。”我别过头去,“我就是替她觉得难过。陆凯,如果将来出了什么事情,你要摸摸自己的良心,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傻子不计任何代价死心塌地对你。”
“苏凌,这是我们之间的事。”陆凯并不生气,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表露,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我一时无语,是的,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可是我总有别的法子,当我说出来后,一向沉静的陆凯也失了神,片刻才揉着额头对我道:“你容我想想。”
我点头告别。
回去后,他们已经谈完了话。何先生晚上宿在月光行宫,我们则决定回家。
自从有了家,我和莫锃羽就不爱在外面过夜,再晚都想赶回去。
“事情差不多要完结了,抽个时间一起去乐城走走?”莫锃羽问我。
“我今天见到了宝儿,她很不好。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不能带着宝儿一起生活?”我问道。
莫锃羽想了想,回答道,“你想的话,我没什么意见。”
“好。”我下定了决心,我一定有机会能为宝儿争取一次。
何宝儿是不论她风光失落与否,都对我付出最大真心的朋友。
“小凌……”莫锃羽笑着看了看我,“何先生说我福气好。”
“哦?”
“你是一定会为认定的人全力付出的人。很久之前我认为这样太傻,现在我才知道,其实这正才是我们都被你吸引的重要原因。”
“你们?”我愣了下。
“嗯,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郑朗明?”
“明天吧。”我想了想,郑朗明现在事情也很忙。莫锃羽已经接近于退出,如今月少身边的重要人物,只有陆凯和郑朗明,虽然知道日后他身边总会出现别的心腹,我还是觉得有点点怀念,和莫锃羽、郑朗明、宝儿一起工作的那些日子。
我叹了口气,“人生无不散的宴席……我以前不懂这个道理,现在我知道了,其实所有的人事都不会如我所期望的那样发展,我只需要做自己,对得起自己,回首也无憾了。”
“不用这么哀伤,你不是还有我?”莫锃羽道,“我会在你身边,每次一想到都觉得我们还有好久好久的时间……”
“你都三十多了,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别以为自己还年轻着呢。”
“我就比你大一岁而已。”莫锃羽道,“你不用这么抢白我吧。”
“一转眼我们就这么老了……”我揉了揉脸,“以前熬上几夜都不累,最近这段时间忙的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我下午在家抱着泰山睡觉长长觉得一睡过去就不知道什么才会醒。”
“苏凌……”莫锃羽问道,“我们去过一种悠闲点的生活,好不好?”
“悠闲?收房租混日子,不错喂……”我又揉了揉脸。
“你脸怎么了?”
我抬起脸看向他,莫锃羽打了个方向停在应急道上,一脚刹车踩停,“怎么回事?红了一大片。”
我茫然,只觉得脸很痒,莫锃羽仔细看了看,道,“我们去医院。”
“别了,去找郑朗明吧。”我尽量仰着头,将头发握在手里,“正好也要找他。”
郑朗明还没有搬家,依然住在他的诊所里,两层小楼带个后院,很是僻静。
他扶了扶金丝眼镜,听着我的来意,戴上手套看了看我的脸,“这是过敏。今天去过什么有花的地方?”
我想了想,想到了何宝儿睡着的卧室床头柜上那盆洁白幽香的花。
“可能是酒店里的插花……”
“没什么事,给你打一针脱敏。”
我打针的过程中,莫锃羽一直在外等候。
打完针后,我又小声说出了第二个来意,郑朗明金丝眼镜下的眼睛看着我,提高了声音“喂……怀孕这种事你找我干嘛!”
我拽了拽他,小声说了四个字。
“……人工授精?”郑朗明看着我,道,“你们谁有问题?”
“肯定不是我。帮帮忙,我想要个孩子。”我小声道。
郑朗明相信了我,道:“这倒不是很难,但是我需要找个加压导管,再用一两个月的时间来观察下你的排卵期。”
他有点点抓狂,“看起来怎么都不像不行啊……”
“帮我保密好不好。”我可怜兮兮,这种时候脸皮一定要厚,这个家伙是个医学控,什么都喜欢尝试,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也不是很难。
两件事情一起搞定,回家的路上我心满意足。
莫锃羽幽幽地问我:“你说了什么……为什么郑朗明看我的时候一副惋惜的样子……”
“他想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