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走到大雄宝殿。一眼便看见小白喜孜孜的站在那里看着法明等给人念经超度。
步子越发有点迈不开了。
小白满脸喜色,肯定是昨晚自己教她的方法有了效果。现在公孙意那边大概已经围满了人。反而是自己这个始作俑者……
这时小白抬头间已经看到了清音,双目亮彩连连,高兴的就奔过来。
周围原本肃穆的气氛,因小白的奔跑而活泛起来,一时间大殿里人人侧目。小白惊觉到众人目光,满脸通红止住了脚步,只慢慢走了过来。
清音见她那扭捏的样子,不由想笑。小白不知道自己也是个女孩吧,加上自己现在身份是个方外之人,小白对着自己时总有那么一点小心翼翼。
小白已经挪着小碎步走到清音身边,福了福,小声道,“事情成了。”
眼中泛出毫不掩饰的喜气。
你那里成了,我这里却麻烦呢!不过这话却不能同小白说。再说清音也不是个遇到难题就想绕弯子避开的人。
又好奇刚才小白看法明给人念经,便抬了抬下巴问道,“那有什么好看的?”
清音在小白眼里一直是莫测高深救命菩萨一般的。陡然见清音露出一种情绪--小小的好奇和疑惑,小白怔了一下,醒悟过来清音问自己。
便老老实实回道,“西山脚下的张员外府里老夫人去世三周年,请寺里给亡者念经超度。排场挺大。”
说到这里看了清音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面上微红,“我便在那里瞧下热闹。”
念经超度有什么热闹好瞧。清音摇了摇头。
这古代没有电视没有卡拉OK,娱乐节目缺乏,难怪那铜雀台上的后宫要洒酒为乐,小白要看人念经超度了。
那边念经似乎已经结束,木鱼钟磬停了下来。却见几个衣着素净打扮得体的妇人上前拈香祷告。又有小厮端了银帛上来。远远看去,好像是放了满满一大木盘。
念经,布施!脑子里原本一闪而过的那个念头似乎又亮了起来。
清音快步走了过去。那边清尘已经满面肃穆的接过了木盘。
真的是码放的整齐的两摞银子。
清音不知道一锭银子是多少。看这架势却是很多了!
清音来到古代后一直躲在房中。想着古今相同,佛门似乎是传承古代最多的,仪式阵仗什么的也应该都差不多。
她又不想一辈子女扮男装的做和尚,对寺里的这些从来也没有留意过。
现在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还是有许多不同的。
并没有后世大雄宝殿里经常看见的那个一人多高的捐款箱,寺庙里也不卖香火纸烛,更没有庙门口那一个接一个卖佛教纪念品的小商小贩。
清音登时就乐了。
照这样,倒还可以搏一搏。
清音心里有了主意,觉得要照自己方法,这次应该可以赚到了。但心里还有点不踏实。
毕竟她对佛教的这些一窍不通。
又见小白紧跟在自己后面,便止住了笑容,淡淡的对着小白道,“你还去如意酒楼守着。若是公孙公子事情成了,你的工作也就定下来了。”
小白不懂工作是什么,却也不敢多问。
想着有个工字,可能跟做工差不多。便点点头,应了声“是。”
又行了个礼,才跟在香客后面向寺门走去。
清音看她躲躲闪闪的样子,想起来古代等级森严,女人一般是不能抛头露面的。
小白是穷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那么自己现在这个和尚身份倒是极好的保护了,可惜了前世一头乌黑的长发。
想到这里不由摸了摸光光的脑袋。她记得后世和尚好像头上有点了戒疤,武侠小说里也有过。
不知为何在这里看空智大师他们一个个虽是剃光了头发,却没有戒疤。
清音也不敢问,怕人笑话。
不过这样更好,一来免了疼,二来以后就算想蓄发也会方便很多。
她这样想着,又想到自己方才想出来的方法。不由脚步轻快,又往后院去了。
还没到方丈的院子,就听见后面脚步声。
寺里来往僧侣多,香客也多。大雄宝殿,天王殿都在前院。后院多为贵族豪门内院休憩,静养的厢房。寺里的僧房还在两边的僻静处。清音也不多心,还照样走着。
待拐进方丈禅院,见那脚步声还是跟在后面,且已经追到了身后,清音以为是小白姑娘去而复返,这方丈院子不是等闲人可以进的,怕小白不懂规矩,赶紧回头。
却不期然对上一双含笑的美眸。
“兰陵王殿下!”记得好像是这样称呼,清音马上止住脚步,合十作揖。
“不妨事。”兰陵王见清音行礼,便站着受了她一礼,手放在后面轻轻不着痕迹的一摆。
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厮便止住了脚步,四散开来。
清音没有注意到这些。
行了礼抬起头来。见兰陵王身着皂色窄袖短衣,下身一条深色裤,拢在一双鹿皮长靴里。
这样的胡服清音在寺里和在邺城的街上都曾见人穿过。
但再没见一个穿的能像兰陵王这样别致出彩,精神奕奕的。更何况他一张白皙的脸上还散发着温和的笑意。
兰陵王见清音审美似的将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也不生气,只是耐心的等着。
见清音打量完了才想起什么似的微微发窘,心里暗暗一笑,“走罢。空智大师在里面呢!”
说的好像他们是约好了来见空智大师一般。
这次清音终于记得分寸了。
让兰陵王在前,自己跟在后面,转过腊梅树,见到空智大师已经迎在门口。
见到清音返回来,而且是跟在兰陵王的后面,空智大师很是诧异。
面上却不露声色,微笑着道,“殿下,等你半日了。”
进去后空智大师也顾不得清音在这里,开口便问道,“殿下,不知那银两的事……?”
兰陵王倒有点踌躇起来,看了清音一眼,含含糊糊的道,“可能还要几日。”
清音看兰陵王那样子,也不知是要避忌自己,还是事情与自己有关,觉得是不是坐在这里他们说话不方便。
便站起来,“我去叫法云过来沏茶。”
空智大师见清音走出去,还体贴的关上门,便轻声问道,“怎么?是银子出了问题?”
一任名寺主持,开口便是关心银子,传出去有失出家人的名声。
但十五万两是个大数目,又是用钱之际,他也顾不得了。
见空智大师着急,兰陵王便敞开来说了,只是把声音压下,“和大人拦住了。说是边关送了急报,又下了几场早雪,军需急用,要银子做冬衣。”
边境苦寒之地,都是有单独的军饷专款拨去,怎么会用了赐给安国寺的银子?
兰陵王说到这里空智大师便明白了。
报复!这就是明显的报复。
当今这几任大王都是个暴虐的性子。
那日空智大师去王宫,大王坐在锦榻上,一手拥着美人灌酒,庭下一个不知因何事被杖毙的内侍,触目处血肉模糊,飞溅若雪,把空智大师吓得腿软,不住口“阿弥陀佛”,大王见他进去,将怀中美人一推,摔落杯盏,大手一挥说要拨下十五万两。
空智大师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战战兢兢立刻出来。
现在大王身边的红人和大人说先给更加紧要的边关送去了,难道他们还要去跟大王对质不成?
空智大师叹了口气。
这个哑巴亏现在只能吞了!
可又不明白兰陵王为何遮遮掩掩的不当着清音说。说起来,清音也是当事人之一……
还没等他想明白,兰陵王已经自己解释开了,“我看小师傅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佛门中人,却有这样的血性,极是难得!大师万万不可怪责他。”
竟是对清音褒赏有加!
空智大师还想说话,清音已经在外面轻咳一声。空智大师看了看兰陵王,对方的嘴角逸出一个微笑。素白温婉的脸上,有如兰花绽放,芳华无比。
“进来吧。”空智大师便坐直了身子道。
清音帮着法云抬了小茶炉进来。炉上茶水半开。两个人把茶具放好。
空智大师觉得又要贴出自己的宝贝茶叶,嘴角有点抽。
兰陵王看着清音轻手轻脚的把刻着兰花的精致锡器茶叶罐打开。翘着手指将将茶叶挑出来,放在净白的瓷碗里。
“大师,佛法大会的事可开始准备?”兰陵王转开了目光。
清音备好了茶叶,听到兰陵王这样说,便直起了身子。
果然空智大师面露难色,在兰陵王面前却是毫不掩饰,“寺里往昔亏空的厉害,大王拨下的银两又不见到,现在只有往年库房里备下的旌旗法具等物可以用。”
兰陵王一听之下不由一愕。
万万想不到安国寺的家私竟只有这些!
眼看离佛法大会召开不过半月了。兰陵王的目光也不由凝重起来。
清音跟法云并排站着。
听空智大师说话里意思,好像一点家底也没有了。
想起来早晨空智大师话语里寺里还没到这么穷的地步,况且刚才看寺里念场经什么的还能有大盘银子入账。
心想,难道空智大师想贪污?
又觉得空智大师不是这样的人。
哭穷!空智大师是在兰陵王的面前哭穷?
不知空智大师是何用意。
清音心里电光火石般闪过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