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好大的雪,顷刻间将她的视线苍白,白雪无垠,风瑟瑟,纤瘦的身躯向着那抹逝去的身影,风雪之间不由自主地颤栗,她到底还是没能亲手杀了他,却如愿取得了“四象乾坤图”,这般容易,让她意外。
不知为何,看着那被她亲手斩断的扶摇琴,心头瞬间空洞,身体不支地瘫软坠地,言芷珊的嘴边泛起苦涩的自嘲。
突然间,脑海闪过一副温馨的画面,恍若隔世,她笑靥如花,依偎在他的胸膛,眼底满是柔情,她动情说道,“赠琴,赠一世情长。怎么会迟?”
一世情长……一世情长……为什么他们偏偏成了仇人……心底顿时一股悔恨懊恼涌上心头,玉手紧捏着那厚厚一卷古老沧桑的卷轴,指甲掐进手心肉里,却怎么也无法掩饰转移心底窒息之痛。
泛黄的卷轴上印着诡秘莫测的文字与图案,其间仿佛酝酿了一个惊天的秘密,世人无法看透。
须臾,琼宇生死楼的探子赶到,取走了“四象乾坤图”。她独自坐在雪地里发呆,突然地失了方向,她陷入无尽的煎熬之中。
她在想,为什么,为什么夜潇凌甘愿受死,而不是杀了她……若是那样,她就不用痛苦,不用再成天算计着如何将他一起拉下地狱。她煎熬着,怎么也想不出答案,直到远处传来马蹄声渐渐,她自然而然地回头,那一刻,她产生了错觉,以为是他回来了,就像每一次生死危机的时刻,他绝不会弃她而去……
“夫人——”这声音,不是他。
言芷珊缓缓起身,不复方才的颓然落魄,再回眸,依旧是那个清冷绝色的女子,“我早已不是你口中的夫人,你的主上已经走了,你还来做什么?”她余光瞥向风尘仆仆驰来的离朔冷漠道。
“走了……”离朔一脸悔恨自责,仿佛赶了很久的路,以至于气喘吁吁,看到地上的大片血迹之后,离朔高大的身躯一震,眸子里掩抑着难以言喻地悔恨,“看来我还是来晚了……晚了……这些血是……”他复杂的目光转向言芷珊,从她身上沾了血迹,可想而知,之前的嗜血拼杀,而输的人却是他的主上。这一路的血迹,让他的眉心紧紧拧成一团,主上一定受了很重很重的伤。
“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主上,你可知主上对你的用情至深,你怎么下得了手……”
“我不想与你纠缠,你若是想为你主上报仇,大可放马过来,我随时奉陪!”言芷珊冷声道,迫切想要逃离这个充斥着那人血液气息的地方,一刻也不愿停留。
她不做迟疑,提步便要走,却被离朔率先挡住了去路,
“夫人,你该恨的人是我,而不是主上!”
“你什么意思?”言芷珊顿足,脱口而出。她与他并无恩怨,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她感觉有一阵隐隐的不安,躁动,不好的预感正蠢蠢欲动。
猝然地,离朔跪倒在她面前,让她着实一愣。
他垂着头,不敢看她,“主上的心底至始至终只有夫人一人,怎么舍得伤夫人半分?在客栈,下令诛杀的夫人的,不是主上,而我!”
“你说什么!”言芷珊的脑海一声轰隆,犹如晴天霹雳,险些没站稳。
“是我扮作主上的模样下了封杀令,那时,主上被毒性反噬,险些走火入魔,昏迷了整整一个月,这件事,主上对此根本一无所知。”
“怎么可能,我不信!我不要听!我不信,你骗我的!”离朔的话宛如一道道晴天霹雳,闪电般狠狠雷打在她身上,她整个人都懵了,捂着耳朵,不敢再听下去,脸色刷白,失魂落魄,“离朔,我知你忠心为主,为什么要编这种故事来替夜潇凌脱罪!”她失态着揪着离朔胸前的衣襟,怒不可遏,厉声质问,偏执的目光犀利敏锐,狠狠瞪着离朔,想要将他的谎言戳穿,可他眼底无尽的悔恨愧疚偏不了人,就在这一瞬,她的心开始乱了。
“一切都是离朔的罪孽,我罪无可恕,我是冰焰之域的叛徒,背叛了主上,我所犯的错,将用我的命来还……咳咳……哇……”黑血自离朔的嘴角溢出,泛滥,滴落雪地。
“你怎么啦?”言芷珊这才察觉到离朔的脸庞苍白如纸,毫无血色,额头冒着冷汗,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巨大的身躯瞬间失了重心,颓然倒地。
他捂着胸口,艰难开口,血腥在咽喉蔓延,“来此之前,我已服了‘七日断肠散’。”
“七日断肠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怎么回事?”她突的乱了方寸,她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事已至此,离朔根本没有必要编这样的谎言来欺骗她。可如果那样的话,于她而言又是何等的残忍!
“是我害得你与主上反目,是我该死,可夫人你万不能因此辜负了主上的真心啊,主上为了你连江山都不要了,不惜以身试毒,赌命来救你,你不能……”离朔微眯着眼,口中不断吐着大口大口的黑血,毒性在他体内发作,已融入五脏六腑,穿肠寸断,生不如死。
“你醒醒!你不能死!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以身试毒,夜潇凌什么时候赌命救我了?”言芷珊再也按耐不住心底的疑惑,离朔的话让她的心底、头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想,死命地摇着离朔奄奄一息的身躯,不准他就这样晕死过去。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局,除了主上,谁的话你都不该相信……靳冰冰并没有死,她在灵山,那场大火后,她遍体鳞伤,一直重伤昏迷不醒……”
“你说冰冰没死!”怎么可能,她亲眼见到冰冰中箭,倒在火场,亲眼见到她的尸首……
她的脑海浮现当日的画面,那个混乱的火场,葬送无数人性命的炼狱,她见到的‘冰冰’已被烧得面目全非,她紧紧凭着那枚玉佩便自然而然的以为那具女尸是冰冰。
为什么,当初,她没有停下来,好好思考呢?为什么,她被心底恨冲昏了头脑,失了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冷静。
“你说的不是真的,怎么可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为什么!”
“对不起,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了,对不——”离朔的话戛然而止,下一刻,失去了脉搏,没了气息,他释然地闭上眼,仿佛得到了往生,嘴角存着一丝不明所以的凄然笑意,却无怨无悔。
言芷珊的心漏了一拍,他不能死,他还没告诉她真相,他怎么能就这样死去!
“离朔,你给我醒来,醒来!你起来说清楚,说清楚啊!”言芷珊**着离朔的雪地渐渐开始僵硬的尸首,失声痛哭,当咸咸的滚烫的**再度划过脸颊,她才发现原来她还是有泪的……
难道真的是她错了,不可能,怎么可能……
她瘫软在雪地里,浑身无力,离朔的死将她的思绪打乱,过往的一切,在她脑海倒带……
她仿佛失了魂魄,茫茫天地之间,一抹离魂,漂泊游荡,将锁着似水流年的锦盒打翻,回忆如江海,汹涌澎湃。
她要寻一个答案,但她却突然开始害怕,害怕那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