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中升起一缕细烟,伴着淡淡的香味,我随着九爷走进屋内,屋子被一道帘幕分为两间,我站在外面透过微蓝透明的帘幕瞧见里间摆放的古筝。
“去吧。”九爷微微颔首。红姨掀起帘幕,我缓步走入,一筝一凳,古筝是六根弦,与我平日所弹的一般,我试着拨动琴弦,音色虽有些不同,但并无大碍。
我提起裙边,坐了下来,好久没有接触过筝了,自从毕业之后,进了老头子的公司就一直在忙于生意,而平日也很难抽出时间静下心来弹奏一曲,现在倒好,在这个时空却要靠这个手艺生存了。
想着,我拨动了琴弦,熟悉的乐曲从我手下缓缓似水般流淌开来,在这个不太大的房间内,如涟漪般散开。
“元夜琴鼓奏,花街灯如昼,欢歌笑语飘上船头。陪你牵过的手,揽不住永久,雨过方知绿肥红瘦。欲除相思垢,泪浣春袖,船家只道是离人愁。你送我的红豆,原来会腐朽,可惜从没人告诉我。寒江陪烟火,月半星如昨,可你怎么独留我一个人过。若你想起我,不必抱愧当时承诺太重,聚散无常怨谁错……”
乐曲间,我仿佛看见我们的初次旅游,在乌镇的河边,青石铺成的台阶,乌篷船在吱呀摇晃着,入夜的乌镇,临河点起了各色灯笼,远远望去,便如同一条彩龙,小胡同里游客依旧穿梭着,那时,他和我也和其他初恋的男女一般,整天黏在一起。
我还记得那晚上,隔岸的烟火,在满天星辰的映照下,绽放的尤其绚丽,我在他怀中笑着,叫着,他紧紧搂着我,温柔的双眼好像要润出水来,“欲除相思垢,泪浣春袖,船家只道是离人愁。你送我的红豆,原来会腐朽,可惜从没人告诉我。”
世事无常,原来曾经以为坚贞的感情也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散,而后就剩下我一个人踽踽独行在时间的尽头,“寒江陪烟火,月半星如昨,可你怎么独留我一个人过……”
手没有知觉的继续弹奏着,迷离的双眼,被泪水沾湿,脸上早已泪流满面,随着最后一个音调的落下,我缓缓离开筝,只是心绪留在那儿过久,一时之间无法释怀。不知道我失踪了,他会不会着急,还是继续忙他和凯蒂的婚事。就算人不在那儿了,我却依旧自私的希望他还如以前一般将我放在首位。
只是这也是痴人说梦罢了,现在的他应该只顾着凯蒂,还有他们的孩子吧。
“为什么会哭?”一个声音自头顶传来,我抬起头,九爷望着我的眼神中透露着不解和迷惑,却还有一丝心疼,就像那时的丁浩看我的眼神。
“九爷,我可是通过了?”我低头,用手指抹去残留的泪水,笑着问他。他却仍是呆呆的看着我,没有回答,透过乌黑的眸子,我看见了自己巧笑的倩影,还残留着泪痕。
微微一抿嘴角,我站起身来,“九爷?”我又试着唤他一声。
“带她回去。”九爷看着我,却是对着红姨吩咐道。
“是。”红姨从帘外进来,几步止于我面前。
“我可是通过了?”我看了她一眼,依旧没放弃我的问题,总的让我知道结果吧,不然算什么啊。
“姑娘,先回去吧。”红姨看了看九爷,然后对我说。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却被红姨伸手硬拉着走出了门。
随后的那个晚上,并没有所谓的入幕之宾,我忐忑了半天,总是松了口气,至少他应该是满意的。第二天一早,红姨就来到了我住的屋子。
“姑娘,九爷没答应你的要求。”迟疑再三,她还是开口说。
“为什么?”难道我还是逃不过那种生活吗?若是那样,恐怕我只能选择第一条路了。
“九爷没说,只是吩咐从今儿起你只需见他一人便可,不用像其他人一样接客。”听到这儿,我轻叹一口气,还好,虽没有按照我的想法,不过也不用过人尽可夫的日子,这样便是好了。
“那平日我可以自由活动了吧?”现在我怎么也算是你们伊楼的一个姑娘了,应该可以逛逛街之类的了。
“不知姑娘所说的……自由活动?”红姨听完,有些发楞。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比如我上街去……”我耐着心解释说,“这个,按照伊楼的规矩,新来的姑娘必须在一月之后才能出门。”见我拉下脸来,她又接着说,“不过,姑娘倒可以在院子里随意闲逛。”
看来要想早点出门对这个老鸨说是不管用的,还得找九爷。
连着几日,九爷都没有派人传唤,我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百般无聊的待在屋子里。闲了下来,却突然开始思考那个九爷不知是何许人也,上回见到他的衣袖口绣着龙的纹样,再加上他的举手投足流露的傲人之气,康熙年间,九爷,这些个因素综合起来也不难猜出他应该就是康熙的九阿哥胤禟了。
至于想到最后这个九阿哥的下场,貌似不是很好,不过一来这也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了,二来只要不跟康熙的儿子扯上关系,他们的结局好坏应该不会影响我在这里的生活。
秋季的湖水也透着一股子凉意,我不禁感慨自己穿越的真不是时候,若是春季,百花吐艳,夏季倒是可以在湖中戏水,冬季嘛,白雪飘飘,望眼银装素裹,只是这秋季,或多或少也是少了些趣味儿。
“姑娘。”玉儿见我一直待在亭子中,便将端着的盘子放到了石桌上,“这是红姨吩咐给您炖的燕窝。”
“放那儿吧。”我头也不回地说,“红姨说让你趁热吃了,凉了就不好了。”玉儿仍站在原地,她与那个红姨倒是一般固执。
轻叹了口气,我转身,桌边的石凳上已经铺上了一个精巧的坐垫。
“玉儿,你们伊楼的其他姑娘都住在哪儿?”我边搅拌着调羹,边问。
“其他的姑娘都在前院呢。”
“那,为什么我一个人住在这儿?”
“是九爷吩咐的。”又是他,“九爷平常都多久来一回?”
“嗯,其实平日九爷也不常来,只是偶尔会和八爷、十爷一道过来。”玉儿仔细回忆着之前见九爷的场景。
我屋内除了九爷派人送来的古筝外,还有一套文房四宝。记得玉儿拿着这套东西进来给我瞧时,我一脸的诧异,毛笔这种东西我除了在小学的书法课上学过一点皮毛外,根本就没再碰过,而且我自认为毛笔字不如钢笔字好写,因此对毛笔一贯是抗拒的态度。
“姑娘,你怎么了?”玉儿见我盯着她手中的东西一脸惊讶,不禁问道。
“这个,也是他让你送来的?”我站起来。
“是啊,九爷说姑娘弹得一手好琴,想必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因此也让玉儿准备了笔墨纸砚,万一哪天姑娘要想用,也不用再去找了。”玉儿边解释着,边将东西放到了书桌上。
我走到桌边,用手摸索着台砚,汲来一些清水,开始磨墨,略有些奶黄的宣纸铺展在桌上,我拿起毛笔,午后的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户,“元夜琴鼓奏,花街灯如昼。”短短两句话,我却写得七歪八扭,饱蘸墨汁的笔尖还滴下水来,弄花了白色的宣纸。
我将纸放在一边,然后再重新放上一张,这么一来一回,不知不觉中我就将周围能放纸张的地方全都放满了,只是纸上的字却仍是一副看了让我不耐烦的样子。玉儿带着九爷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娇小的女子被一堆宣纸围在中间,手中虽还在写着,只是面容却带着一丝不耐烦。九爷挥手退下了玉儿,慢慢踱步进去。
听到脚步声,我抬起头来,九爷站在桌边,笑着看着我,“九爷。”我放下笔,请安道。他不在意的一抬手,“在练字?”他走近书桌,随手挑起一张纸,“不要看。”我扑上去,想用手遮住,他却快我一步,高高的将纸举起,然后又扭头看向一边铺满的纸张。
我深知已是来不及遮的,只是用眼睛直直的盯着他,果不其然他瞟了一眼纸上的字便扑哧笑出声来,“有什么好笑的,没见过不会写字的人啊?”我气鼓鼓的撅着嘴走到一边坐下。
“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么一个可人儿竟然写得这么一手字。”他边说边摇头,口气里带着不可救药的意味。
“幸好爷没答应让你成为伊楼的红牌,不然传出去肯定笑死人。”九爷也在我身边坐下。
“红牌还要会写字啊?”我以为有一项特长就够了,结果人家要的是全才。
“当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行,子鸢就是如此。”九爷边喝茶边回答。
“我又不知道……”我仍是撅着嘴,他虽在喝茶,嘴角却是止不住的上扬,“不要笑了。”我看着他,邪邪的笑容挂在他的嘴角,虽然在阳光下真的很好看,但是我不能沉溺于他的笑容中,他这是在嘲笑你。我在心里暗暗跟自己说。
“好好,我不笑。”他见我有些恼了,便清了清嗓子,“这么想学,爷教你。”说完伸手拉着我走到书桌前站定。
将我环在他的怀里,握住我的右手,左手铺平纸张,提着笔引导着我,一笔一划地开始在纸上写字。我微微扭过头去,他的脸就在我的耳侧,浅浅的呼吸温热了我的耳垂,开始有点发烫。接着,这种热气就蔓延的脸上,我看着他认真写字的神态,一时间有些恍神。
“好好看着,想什么呢?”他发现我又开始愣神,极为不满的说。
“哦。”我缓过神来,看向笔下的纸,一样的字句,却比我写的好了许多,棱角分明的笔画,表现出写字之人刚毅的气息。
他放开我的手,“怎样,爷写的不赖吧。”边说边喝了口茶。
“是,九爷写的最好了。”我虽这么说,却是带着点不服气。
“虽然在我兄弟中,爷这字不算是最好的,可好歹也是练了多少年了。”九爷说。
“那九爷兄弟中,谁的字最好呢?”
“说起字嘛,四哥的字倒是深得我皇阿玛的称赞,不过我倒是不喜欢他的风格。”九爷思索了下,“对了,也没跟你说,我是九阿哥胤禟。”
“哦。”我随口应着,仍把玩着砚中的石墨,“哎,你怎么没反应啊?难道你……”九爷对我百思不得其解,“啊,不是,我是说,真的,您是九阿哥啊。”我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撇下手中的东西,跑到他跟前,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