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往事如烟袅袅而来
“小邦子都长大了，好啊，好啊，爷爷我也可以放心了。”
“爷爷。”朱昌邦硬撑着心里的难受劲，靠在爷爷的肩膀上。小时候他就坐在这里玩闹，揪着爷爷的白头发就玩的很高兴，奶奶也直说他好带，时不时的还给爷爷尿了一身。
小时候，小时候再也回不来了，奶奶不在了，那个一直撵在他屁股后面喂饭的奶奶不在了。
这时电视剧也到了大结局的剧情了，只见一个女子跪坐在地上，对着一个死去的老太太哭泣着“奶奶，对不起，孙女来晚了。”
这句平常看电视剧听熟了的台词，触动了朱昌邦，他把头埋在了爷爷肩膀上，任由眼泪流下来。他不如爷爷聪明老练，也不如爷爷敦厚擅忍，他更比不上奶奶的细雨润物温温婉婉。
他就是一个正常的新世纪小男人，他才十八啊，在十八岁这天他最爱的奶奶走了，但奶奶的希望留了下来。在十八岁的这天，他收获的不是成年的快乐，而是一份份沉甸甸的病危通知书，以及一份沉甸甸的罪恶感。朱昌邦总觉得是自己的错，要是这些天他都跟着奶奶，这些事是肯定没有的。
“爷爷，我怕，小邦子害怕，小邦子舍不得奶奶，可是奶奶走了，小邦子连奶奶最后一面都没看成，小邦子对不起奶奶，小邦子就算到了，但终究还是算去晚了。”
朱运宏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小孙子，他自己也很伤心，只是跟孙子比起来，他的伤心隐藏在内心深处，而孙子的伤心是显露出来的。所以孙子年轻，而他已经老了，老到已经不知道怎么表达他的思念、忏悔。
他已经经历过太多的族人死亡，经历过太多的子嗣死亡，以至于最小的嫡子龙飞也死在了他的前面，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已经经历太多了。不过眼下他还有小儿子要教养，还有小孙子要教养，很多事他还没有安排好，他不能下去找小泉，也不能去找舒儿。
这时电视剧已经演完了，朱运宏在心里叹了口气，‘小泉，你惦记着的结局，宏哥帮你看了，是你猜的结局，合家欢喜，小泉等我，要不了多久，宏哥就来找你了’。
朱昌邦被爷爷拉着到了奶奶的棺材前，爷爷使劲推开了棺材，里面露出一个女人，那是他的奶奶。
奶奶上身穿着宝蓝彩绣牡丹织金锦对襟宫装，下身水红刻丝福纹素软缎石榴裙，头上挽着惊鸿归云髻，碧玉卧龙点翠金簪、蕉叶碧玲珑翡翠流苏、白玉孔雀簪、金镙丝童子戏珠头花等等。
一大堆的古代女人才佩戴珠宝首饰被挂在了奶奶身上，奶奶的手里抱着白玉三镶福寿吉庆如意，头下面枕着青镂玉枕。
他见奶奶的这副打扮，心下明了，奶奶怕是能埋进祖坟。进了祖坟，就算日后他跟小叔叔不能及时祭拜，也不会断了香火。虽然爷爷从不跟他谈起家族的事，但他还是能看出些东西。他是蠢笨，但却不傻。朱家是那传承了不知道多久的家族，族人多少他也不知道，但总不至于断了跟。且家族长辈极其死板，遵从的那些规矩，不少都是源于古代。
而因着他是爸爸这一脉的唯一子嗣，又养在爷爷奶奶跟前。所以家里的很多奇怪之处，他都隐约的感觉到。
家里其他的叔叔伯伯姑姑都各有各的工作，平日里也少来爷爷跟前。因为他们每次一来，爷爷跟奶奶就会大发雷霆。他虽然
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从平日里的点滴间，还是看出了些东西。
据说爷爷一度都想把叔叔伯伯姑姑他们在族谱上除名，要不是奶奶拦着，这事就真发生了。后来爷爷听从奶奶的劝说，这才没提当初的事，只是这下就更不待见那些叔叔伯伯们了。
当时除四旧四害的时候，家里据奶奶说被叔叔伯伯姑姑们带人抄的，来回抄了十多遍，祖宅里连墙角都被挖开了，家里的不少古董字画都被毁的差不多了。以至于能传下来的东西据说大多都进过茅坑的，藏在粪坑躲过一劫，所以奶奶也不咋爱戴那些古董了。
因着奶奶生前的针线活很好，所以奶奶时不时的也爱自己做些衣裳，除了给爷爷做就是给她跟自己做了。
奶奶身上穿的那一套便是奶奶自己做的。平日里奶奶也爱带他去看家里传下来的古代首饰，奶奶身上的那些便是奶奶生前最爱的，所以奶奶眼下这副打扮，朱昌邦可以肯定，绝对是爷爷让人穿戴的。
以前奶奶常说家里祖上如何如何的荣光，他都是不信的，但眼下他信了，奶奶举止穿着俱是好物件，能在全世界都流行火葬的时候，奶奶能进行土葬，还是有陪葬品的那种土葬，他肯定祖上必定是大富大贵的，所以才会在那场运动中死伤无数，以至于他整个童年都是飘着纸钱的白色。
朱昌邦跪在地上，把手伸进了棺材，拉着奶奶的手，全然没有一丁点热气，冰冰冷冷的，奶奶脸上的妆容很精致，加上本就保养的很好的底子，这样子看过去，竟然像个新娘子下嫁一样，放佛睡在了新婚的婚**。
朱昌邦看着奶奶就想起自己没有见到奶奶的最后一面，虽然爷爷说这也怪不得他，但内疚之情就跟潮水一样，汹涌而来，把他冲击的四分五裂。
“奶奶，小灵儿很乖，一点都不闹人，长得白白胖胖的，奶奶给了小灵儿一个好身子骨，比小邦子好多了，小邦子小时候可算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
“奶奶，小邦子惦记您做的炒米馍馍了，日后怕小邦子没那份口服了。”
“奶奶，小邦子会好好照顾小灵儿的，小灵儿是小邦子的小叔叔，小邦子记着。”
“奶奶，不用担心爷爷，小邦子会好好学习的，会好好照顾爷爷的。”
“奶奶，爷爷把你没看到的电视结局都给看了，奶奶也不用惦记了。”
“奶奶，爷爷晓得你一直都想跟大奶奶一样穿朱家的凤冠霞帔，可惜爷爷没收集齐，婚庆大典用的服侍都不全，所以爷爷给你准备了一套完整的常服，都放在你脚底下的箱子里了，你在那边记得穿吧，可惜小邦子看不到了，不过小邦子晓得奶奶穿着肯定很好看。”
朱昌邦跟穿着古典的奶奶又聊了很多很多，说起了自己的学业，说起了自己无论如何都背不下来的尚书，然后被爷爷揍啊什么的，然后又说了不少小时候发生的趣事，又说了龙灵未来的生活什么的。
如果忽略躺着的尸体跟泪流满面的朱昌邦，这确实跟一般家庭祖孙闲聊一样了。
朱昌邦木愣愣的看着奶奶许久，像是终于意识到奶奶再也回不来了一样，叹了口气。用袖子抹了一把泪，木愣愣的站在棺材边，就这么看着奶奶的遗容。不远处的小叔睡得昏天黑地，全然不晓得自己的亲娘已经去世了，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是不是也是
这样，毕竟他也从没见过妈妈。
奶奶已经走了，日后他要像奶奶照顾他一样照顾灵小叔便是了，也算是还了奶奶的恩情了，也算是让奶奶能放心走。
朱昌邦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虽然依旧难受的想哭，但他昨天就成年了，爷爷已经七十多了，很多爷爷的责任该他来扛了，爷爷肯定等不到小叔长大成人，所以他必须成长的更快、更快。
这时朱昌邦脑子里突然闪现的亮光让他有几分不确定了，从昨天他因为奶奶突发心肌梗塞被医生要求签病危通知书开始，以前吞并他知识的光亮，就一直呆在他的脑子里。也不知道这道光又准备做什么，不过他不怕，就算看的知识都忘光，他依旧会去看，重看，日复一日的重看，他相信他终有记牢的一天，那道光不可能折磨他一辈子。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奉陪到底’朱昌邦打小被体弱多病打熬的心性让他比一般人坚韧很多，这也是他能忍着骨折从山上快走到山下意志支撑的来源。
朱昌邦离开书房前，把婴儿摇篮里的小叔抱了起来，一起带到了楼下，因为第六感告诉他，如果他不把小叔带下去，他会后悔一辈子。
朱昌邦来到楼下的时候，客厅里的茶几边坐着好几个陌生人，看他们又是录音笔又是笔记本的，怕是律师一类的人了。
奶奶才走，莫非这个家真不能消停一会么，也不知道这会子是谁找的人，要是是叔叔伯伯姑姑他们的话，那可就真是让他没话说了。
不过长辈们的事，他倒是不好说嘴的，就算做了，他也只有听着看着忍着由着让着，再过二十年，他倒要好好看看他们的下场如何。
朱运宏听到有人下楼的脚步声，他记得他明明吩咐老周守着不让人乱走了，这会子谁这么不懂规矩，于是他抬起头看向朱昌邦的方向，见是孙子下来了，便招呼他过来。只是孙子居然把灵儿也抱下来了，这倒是省了他上楼抱的功夫了，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刚才都恍惚看到小泉站在门口叫他了，小泉在黄泉路上等他，他不想小泉等久了。
“小邦子，过来过来，这是徐叔叔、刘叔叔跟金叔叔，下来认认人，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去找他们。”
朱昌邦把小婴儿换了个方向，因着小婴儿裹的非常严实，他以前也被李嫂嫂教过怎么抱小婴儿，所以倒还算有几分心得，所以小家伙倒是没被弄醒的，眼下还幸福的吐了几个泡泡。
“爷爷好，几位叔叔好。”
几个中年人立马起身也跟他打了声招呼才坐下，以至于他产生‘这几个叔叔是爷爷的下属’的想法。朱昌邦坐在爷爷身边的沙发上，把小叔递给了爷爷，爷爷熟练的抱着凑近亲了一口，那副眷恋的表情，让朱昌邦脑子里又升起一股子不祥的预感，就跟奶奶难产出事一样的预感。
当下朱昌邦就挽上了爷爷的手腕，反正他跟爷爷可是隔了一代的，爷爷平日里跟他腻歪的很，连吃个饭都要抢他碗里的，每次都是奶奶拯救他的，只是奶奶以后都不会来救他了。想到这里，朱昌邦又一阵心痛，脸色便有几分难看了。
备注资料4皇后常服：洪武三年定，双凤翊龙冠，首饰、钏镯用金玉、珠宝、翡翠。诸色团衫，金绣龙凤文，带用金玉。四年更定，龙凤珠翠冠，真红大袖衣霞帔，红罗长裙，红褙子。冠制如特髻，上加龙凤饰，衣用织金龙凤文，加绣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