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看见了镜中的男子,是的,镜中有一个男子,却不是他,是一个少年,一个美少年,美得丹青绘不出,言语说不出,连想也想不出,天帝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想他堂堂男儿,贵为天帝,竟也看美少年看得呆住了,别说那些宫女,只怕宫女们真是看了镜中的美少年得了相思病才痴痴傻傻的。天帝念及此处,怒不可遏,举剑就向镜中美少年劈去,却不料美少年已经不见踪影,天帝更怒,就要将镜子劈成两半,天后忽然冲了进来,一把抓住天帝执剑的手,道:“陛下!陛下不要!”天帝欲挣开天后,天后却死抓着天帝执剑的手不放,帝后纠缠,天帝的剑铿然坠地,天帝一怒,扬手一巴掌把天后打倒在地,天后含泪捂着脸颊,天帝气得浑身乱颤,指着天后,久久说不出话来。
天后含泪看了天帝一眼,略略膝行,将落在地上的宝石捧在胸口,垂泪不已,天帝见状,早已气得三尸神跳,七窍生烟,斥道:“你……你这……”天帝虽怒,却不忍将天后骂作“妖妇”,只不知如何说她,最终只道:“镜子里面那个,是怎么回事?!”天后仰起脸看着天帝,道:“没有怎么回事,那是我喜欢的人,我把他的样子融进宝石里,这面镜子是他最喜欢的湖化成的,把宝石放在镜子前,就像他照着湖水一样。”天帝一把将天后拉起,道:“你喜欢他?那我呢?!”天后凄凄一笑,道:“就因为我是女娲的长女,就注定要嫁给你,为什么我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天帝道:“可是你不是人!不可以像人类一样任性,你是女娲和伏羲的长女,你的身体,必须属于我!”
天后含泪,静静地看着天帝,天帝的怒火却越燃越盛,道:“他是谁?!”天后幽幽道:“玄玉。”“玄玉?”天帝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想起来了,玄玉已经死了,死了很久,而且正是天后对他说玄玉自恃美貌,四处勾引女神女仙,荒唐*乱,天帝信了天后,依天后之言让玄玉爱上自己水中的倒影,处罚玄玉,玄玉因此徘徊在水边,恋影无法自拔,最终投水自尽,魂魄不知所踪。天后自然知道天帝的疑惑,道:“玄玉没有四处勾引女神女仙,只是他怎么也不喜欢我,所以我恨他!”天帝冷笑,道:“你利用我害死了他,现在你又苦苦想他?”天后凄凄一笑,道:“是啊,我利用你害死了他,现在我又苦苦想他。我以为,他死了我就会忘了他,可是没想到……”天后突然拉着天帝的衣袖,道:“你去找你的三弟冥王,他死了,魂魄一定入了轮回,让我见见他好不好?”稍稍平静的天帝闻此,怒火复燃,将天后推到地上,道:“来人,天后宫中妖孽横行,天后不幸中了魔魇,着太上老君降妖除魔,妖孽除后,天后宜闭门静养,六十载不得出殿!”
宫人请了太上老君来,太上老君见天后宫中一派祥和,并无妖气,不禁疑惑,但见天帝一脸怒气,不知如何开口,只道:“区区妖孽,待老道除了便是,陛下让娘娘六十载不得出殿,似乎……”天
帝冷笑一声,道:“我说天后六十载不得出殿天后就得六十载不得出殿,否则,你太上老君就得六百载不出炼丹房!”太上老君吓得大气不敢出,因为天帝说要他太上老君六百年不出炼丹房他太上老君就必须在炼丹房呆六百年,盘古死后,三魂化作三清道尊,天清道尊天帝乃是盘古最精华之所在,那法力,可不是盖的。
天帝自软禁了天后,坐卧不宁,食不知味,总觉得心里酸溜溜的,天帝虽然搞不清楚自己活了几岁,也没想过什么是爱情,可天后心里还装着别人,哪怕那人从来就没有爱过天后,天帝也觉得很不爽!他是天帝,他的天后怎么可以想着别人?!天帝越想越不是滋味,当下拂袖出宫,径自出了南天门,下界去了。
天帝一路飘飘荡荡,也不知往哪里去,不觉到了一片海域,但见一对渔人夫妇正在渔船上烹鱼而食,鱼的香气一阵一阵地往天帝鼻子里钻,天帝吃惯仙界奇珍异国,却从不曾食人间烟火,一时好奇,遂变出一华丽大船,又变出几个水手,自己化作青年公子模样,立于船头,乘风破浪,望渔人夫妇的小船驶去。
天帝遥对渔人夫妇道:“渔家烧鱼手艺甚好,不知可否到在下船上烧一盘鱼,在下为渔家备些酒菜,当是飘萍之身在这洋上交个朋友。”上古时民风淳朴,沿海渔民更是性情豪爽,渔人夫妇当即答应,将渔船系在大船旁,登船与天帝烧鱼。天帝吃罢,意犹未尽,还想再吃,渔夫道:“今日出海只捕得几尾鱼,方才已吃了,待我到别处海域,再捕几尾鱼来与贵人吃了。”
当下渔人又将网撒出,此处近海,常有渔民捕鱼,因此以往一网下去,往往所获无多,但因此时天帝在船上,暗中施法相助,渔人便捞出满满一网鱼来,渔人大喜,夫妇拎了几尾鱼去烹煮,天帝依旧立于船头,看浪打船舷,任清风过耳。不久,烹鱼毕,天帝边吃鱼饮酒边听渔人夫妇说人间生活,心下颇觉有趣。酒足饭饱,天帝欣喜之余为感谢渔人夫妇,又暗中施法助二人撒了几网,渔人夫妇满载而归。
渔人夫妇走后,天帝立于船头看落日,酒阑人散,天帝顿觉萧条,想到天后,又是怒又是叹。忽然,巨浪滔天,狂风大起,几乎要将天帝所乘之船掀翻了去,天帝施法定住风涛,霎时风平浪静,水如平地,舟如山岳。这时,水面一柱冲天,银珠飞溅,有一物自海面冲进云端,顷刻乌云蔽日,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天帝把袖一挥,登即云开日现,空中有一神龙,隐约发着蓝光,蓝光龙斥道:“何方妖孽?在此作怪,害我族类?”天帝见蓝光龙斥他为妖孽,斥道:“泼泥鳅!竟敢这样和我说话?”蓝光龙道:“我乃东海龙王之妹海龙女是也,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说我是泥鳅?!”天帝道:“莫说东海龙王,就是共工我也不放在眼里,你这丫头也敢在我面前撒野?”海龙女道:“你这野仙好生狂妄,在海上竟敢出言不逊,辱我水祖巫?”(共工是十二祖巫之水祖巫,是最早的水神,那时
共工已怒触不周山,神界以为他死了,那时的海神是另外一位水族神仙,现在的海神当时只是东海龙王,后来海神因触怒天帝被罚,东海龙王才当了海神)
天帝笑笑,也不理她,袍袖一挥,所乘之舟便如平原驰马一般去了,海龙女家族虽只是野仙修成正果,但久据东海,独养一方,家中仅有一女,是以疼爱有加,养得海龙女是心高气傲,目空一切,见天帝谈笑间就破了她法术,又如此看不起她,气得直追上去,无奈天帝舟快,海龙女乘云驾风,却怎么也追不上,追不上不是最气人的,最气人的是天帝明明就在前面,她的龙须简直就要碰到天帝脑后的束发飘带,可偏偏沾不得他一片衣角。
海龙女觉得天帝戏耍于她,天帝想这龙丫头有趣,一个追一个赶,竟不停不歇地追了一日一夜,天帝依旧气定神仙,却累坏了海龙女。海龙女终于道:“喂,你是哪里的野仙?怎地如此能跑?莫不是风祖巫家族的?”天帝立刻定住身形,山停岳峙,海龙女收身不及,险些撞上天帝,天帝回身,笑道:“你这泥鳅说话好奇怪,你既说我是野仙,怎么又问我是不是风祖巫之后?我若是风祖巫之后,就是正神,哪里还是野仙?”海龙女道:“你再说我是泥鳅,你见过这么威风的泥鳅吗?野仙就野仙,我就是野仙。”天帝道:“我也是野仙。”
海龙女化作人身,与天帝当下攀谈起来,海龙女生性活泼,天帝久未涉尘,话语竟很是投机,二人随后并排坐在海上的断崖边,红日已经坠下海面。天帝负气下界,漫无目的,也没个去处,只称与师兄吵架,负气出走,四下游荡,海龙女称自己在龙宫闷坏了,出来游荡,当下两人相约结伴同行,悠游九州。海龙女天真单纯,全然不疑天帝的身份,当真只将他看做山里的野仙,也只有这几日,抛却天帝的光环,天帝这几日才真正体会到做神仙的快乐。
那日,海龙女与天帝到一庙宇,上古时工艺拙朴,庙宇亦甚是简陋,庙内仅有一座泥身女神像和一张供桌,但也颇见几分庄严,庙宇还有些香火。海龙女和天帝化身凡人,降下云头,拜神的人多是青年男女,也有些年长的,海龙女拉着一年长妇女,道:“大娘,你们这拜的是什么神啊?”大娘道:“庙里供的是女娲娘娘,我是来给我闺女求姻缘的。”海龙女好奇地问:“姻缘?什么是姻缘?”大娘将海龙女上下看看,含笑道:“你这姑娘长得真俊,看来也有十五六了,你爹娘也该给你求求姻缘,配个如意郎君了。”大娘拉着海龙女的手,又将天帝看看,道:“你和他,我看就是一段好姻缘,三生石上刻的好姻缘——”海龙女虽不解男女之事,却也觉得害羞,满面红霞,扭身就跑了出去。
天帝也没去追海龙女,只将女神像看了看,女神像刻得简陋,面目虽是慈善,却传不出女娲一分美貌,天帝看这神像就想起女娲,想起女娲就想起天后,想起天后就着恼,当下袍袖一拂,出了女娲庙,径追海龙女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