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长林接过信,放在桌上,问,是哪个小组?
“韩木、柳二狗那个小组,组长因有事请假没有去。”
汤长林冷得颤动。吉丙叶低头一看,他的小腿冻得红紫,于是说,司令,你站起来,我背你回房间,否则,你的腿就冻坏啦。
不管汤长林怎么说“没事”,吉丙叶在吉兴的帮忙下,把他弄回房间里,让他坐在被窝里办公。
“司令,你把衣服给队员穿,自己冻成这个样子,我心里难过,无论如何要给你弄套厚衣服来。”吉兴红着眼圈说。
“别婆婆妈妈的,你去把韩木、柳二狗叫来,我有些事问他们。”汤长林把信给吉丙叶,说,“你打开信看,要注意点。”
吉丙叶借来剪刀,小心地弄开。
韩木、柳二狗报告进来。
“你们怎么发现信的?”汤长林问。
“我们按照吉兴中队长的分派,在那块石头附近狙杀敌人。今天上午,我们去那里,看到一根小木头下面压着信,放在石头上面。”韩木说,“这么冷的天,谁把信放在岭上?我们觉得不对劲,拿着信就回来。”
“你们做得对,提出表扬,你们回去后保守秘密,不要对任何人讲。”
“是,司令。”他们转身离开。
吉丙叶看完信,脸色煞白,转过脸,把信给唐菊茹。
见泪珠不停地从她眼眶涌出,汤长林感到事情严重,忙让吉兴叫吉云梅来陪唐菊茹。在他的印象里,唐菊茹很坚强,没有这么流过泪,即使被石子划破手,出那么多血,她也没有哭泣过。
吉丙叶在他耳边将信的内容告诉他,汤长林一惊,呆呆地发愣,连吉云梅进来安慰唐菊茹也不知道。汤长林强忍着,把悲痛埋藏在心里,良久,他缓缓地说,敌人秘密杀害我们地下组织的同志,我们一定会替他们报仇。
唐菊茹擦干泪,抬起头,用手指理理头发,说,司令,你放心,我没有事。我们商量这件事吧。
吉丙叶说,交通员叛变,出卖地下组织,印证李键打听来的消息。敌人杀害我们的同志,没有对外公布,还想引我们上钩,这也应该是真实的。我很纳闷,这些东西是绝密的,怎么会有人暗中将如此机密的情报告诉我们?
“这确实蹊跷,山坳是敌我双方交战的地方,怎么会有人跟我们送信呢?”吉兴说,“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想以此打击我们的意志?”
“我们应该相信这封信。敌人曾利用旧密码想确定我们的方位,幸亏唐副政委的敏锐,我们没有上当。”汤长林说,“我还认为,写这封信的人是皇协军的,而且不是小兵,应是高官。因为,吉兴跟我讲过,鬼子晚上不呆在山坳,都回塘村住。”
“那他为什么写这封信?有什么目的?”吉兴问。
“山田的暴行会吓住一些懦夫,但也使部分人看清日本人,这些人感到失望甚至绝望,不愿意跟日本人干,想找出路。写信的人属于这类人,把这个情报告诉我们,很可能是试
探我们。”汤长林在本子上记下他们的想法,说,“我看,我们应给他回一封信,看一看对方的反应。”
“司令,我们应谨慎。”唐菊茹说,“在我们跟组织取得联系前,这种事不能着急。吉兴的话也有道理,不排除是敌人设的陷阱。”
“唐副政委,来而不往非礼也,信还是要回一封的。”
“既然司令这么说,信由我写。”唐菊茹不愿看到汤长林涉及这类事,因为策反工作有危险不说,还往往会被自己的同志误解。
汤长林点点头,唐副政委政策水平高,由你来回信最好不过。
唐菊茹顾不上自己的心痛,忙个不停,几天的筹备后,她为8对新人举办了婚礼。活动安排在山脚下,没有大鱼大肉,没有酒,也没有糖果瓜子,更没有锣鼓,每一个队员多一碗汤以及菜里多一块肉,只有新人茅草房门前的红字增添喜色。
冬日的太阳没有落山,唐菊茹质朴的主持讲话后,新人拜天地、互相对拜。队员们像过节似的,哼着调子,山脚下变成歌声的海洋;大家沉浸在喜悦之中,笑脸相迎,兴高采烈地向新郎新娘祝福,嬉闹着要他们讲喜欢的经过。
汤长林好不容易逃出来,带着警卫班到要害的关口看一看。检查放哨的陈中很是惊讶,向他敬礼:“司令,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怎么丢下新娘子来巡逻?”
汤长林还礼,说,队员们心情愉快,高高兴兴闹洞房呢。越是这个时候,队员越放松,而我们的警戒越显得重要。我不放心,到各处转转,看有没有情况。
“司令,我们增加两道岗哨,不会有事,你回去吧。”
“我转一圈,你们继续检查。”
月亮圆圆的,金黄金黄的。吉云梅心花怒放,哼着歌,来到会议室。她坐下来,看着窗外,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自懂事的时候起,她对汤长林有一种依赖,喜欢听他讲故事,对他打枪的姿势非常崇拜;到衡阳读书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爱上了他,离不开他。
在唐菊茹的鼓励下,吉云梅大胆地追求,让汤长林在相处中慢慢地接受自己并和她相恋,直到今晚,两个人走到一起。
她沉浸在幸福之中,见汤长林进来,吉云梅跑上去关上门,拥抱他,深深吻着他。
汤长林愧疚地说,我把我的房间让给别的新人,我们只好在会议室度过新婚之夜,连一张床也没有,真是对不起,我以后给你补上。
“没关系,来日方长。”吉云梅坐在他怀里,深情地说,“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行,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汤长林吻着她,说,我穷得连一件礼物也没买给你,你真是傻瓜,还嫁给我。
“我不在乎这些。其实,我知道,我大伯去成都之前,把他替你保管的1578块银圆还给你,而你全部给了队伍做经费。”
“你大伯是一个好人,没有你大伯,我很可能被国民党抓去砍了头。我在你家10年,你大伯把我当亲人,还给很高的工钱,我不要,他就替我
保存。”汤长林抬头看窗外的月亮,说,“我很想你大伯,不知道他在成都过得怎么样。”
“等我们打败鬼子的扫荡,给他写一封信,把我们结婚的事告诉他。”吉云梅捏着他的鼻子,笑着说,“到时候,你叫我大伯什么?还叫他大哥吗?”
汤长林把她的手拿开,歪着脑袋想一想,说,我和你已经结婚,那我改口,得叫他大伯。
吉云梅吻他,说,这还差不多。长林,我们进山前,我收到孟星的信,过年后,他回来找我们。
“好啊,我小舅子要回来。”汤长林笑嘻嘻地说,“他也要改口,得叫我姐夫。”
“长林,我有点担心,他只说他参加抗日,其他的一点没说。”
“别发愁,等他回来,你问他一下,不就清楚了?”汤长林把她放下来,说,“我们光顾自己高兴,把唐老师给忘了。唐老师把她的房间也让出去了,这么冷的夜晚,她一个女同志,能去哪?云梅,我们去找一找,请她来会议室。”
次日下午,吉兴急匆匆地来找汤长林,说,拿到山坳石头上的信,山田抽调全县各据点的皇协军和特务共800人,另外还有新兵500人,5天之后到达塘村,10日内将进行大扫荡。
汤长林看完信,说,如果山田要抽调800人来打我们,那各据点基本上就空了,这倒给我们提供机会。
“司令,这会不会是敌人的阴谋?引我们上钩,然后吃掉我们。”吉兴担忧地说,“要不要把送信的人抓来问清楚?”
“不能抓,他为我们提供情报,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我们团结的对象。”汤长林在本子上记下,对他说,“你把信给唐副政委,请她回一封信。”
汤长林看着地图,让蔡班长把侦察中队的陈中叫来,说,你们中队长有事出去了,你派三排的队员去铜子镇和胡家湾,摸清这两个据点的敌情,尤其是据点的敌人会不会在近日被抽走。
“司令,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回来?”
“今晚出发,大后天晚上之前回来。”
晚上,在陈中他们离开之后,汤长林还不放心,往相反的方向又派出两组侦察员。
唐菊茹对来信进行分析,说,我们收到他的三封信,第一和第三封的内容是绝密的,第二封的内容虽非机密,但一般人也不知道这种情报,可以推断,这个人在皇协军中的地位很高,或者是可以接触核心机密的人,如副官等。
“第二封信说,吉娃发射毒气弹,把鬼子的宪兵队大楼炸毁了。我们打鬼子的仓库缴获的三箱毒气弹是吉娃埋的,他有掷弹筒,而且他是一个优秀的炮手。我认为,这封信的内容是真的。丙叶从县城回来也提过这事,他不知道吉娃是如何烧掉鬼子的宪兵队大院的。”
吉云梅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交给唐菊茹,说,有人往我们家里塞进来的。
汤长林挥挥手,示意她回家。
唐菊茹拆开一看,说,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