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长林带着队伍从山路走,天亮的时候,人困马乏。乌朋说,司令,这一片林子不错,是隐蔽的好地方,我们在这里吃早饭,休息几个小时,行不行?
汤长林坐下来,背靠着树,说,你是行家,我们听你的,你去布置吧。
曲欣想起唐菊茹的话,有意远离汤长林,在一个岩石旁铺上树枝,坐下吃干粮。汤长林见她孤零零的,示意吉云梅去陪她。
曲欣挪一下屁股,说,来,坐我旁边。哎,你不照顾司令,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长林心场软,见你孤单,叫我来陪你。”吉云梅拿出糯米团子啃,说,“对了,我问你一个事,这次出发前,你对唐副司令呲牙咧嘴的,好像要把她吃掉似的,发生什么事?”
“唐副司令的话太难听,说我跟司令走得近,会毁坏他的名声。云梅妹子,我不是寡妇,更不是妓女,怎么会影响司令的声誉呢?我就那么招人烦吗?”
“曲中校你不知道,塘村是一个封闭的穷乡僻壤,这里的人大多不识字、没有文化,没见过世面,也不像城里人那样看得开,你跟长林经常见面,风言风语肯定有。不过,你放心,我相信我老公,同样相信你。”
曲欣笑着靠上她,说,跟你讲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老公真的很棒,有文化,有带兵打仗的才能,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我确实很欣赏他,不,应该是仰慕他。我很愿意跟他在一起共事,尽管他有时使手段,很多事瞒着我。
“你别怪他,有纪律约束他,有一些事不方便告诉你;就像你一样,肯定有东西不能跟他说,是不是?”
“我理解他,很少问他为什么。”曲欣把军用水壶递给她,说,“干粮硬,难咽,你喝点水。”
吉云梅喝一口水,说,我问你一个挺私密的问题,曲中校你有心上人吗?
看一眼升起来的太阳,曲欣粲然一笑,陷入美好的回忆:“曾经有过,他是一个英俊、有才华的男子汉,对我特别好。我们是同学,他学纺织,我学日语,非常恩爱。”
“那后来呢?你父母不同意?或他家不同意?”
曲欣摇头:“都不是。他和我的亲人一样,都因日本人侵略中国而死的。日本鬼子把我的一切都改变,毁我一辈子。因为这,我才下决心加入军统、打鬼子。”
吉云梅劝她:“人死不能复生。你这么年轻,还是再找一个吧,你一个人过太苦。”
“我已是残花败柳。”曲欣流下泪,哽咽地说,“一群日本鬼子糟蹋了我。只要我想起这件事,我全身就发抖。”
吉云梅大为吃惊,眼睛瞪得大大的,搂住她一句话说不出。
队伍休息近4个小时,汤长林催大家起来赶路,翻过一座山,尖兵来报告:“山脚的公路上有一辆挂着日本国旗的汽车。”
汤长林命令队伍停止前进,就地隐蔽,带着乌朋摸下去侦察,从望远镜里,他见十几个日本鬼子在车子周围警戒,说,敌人好像给汽车
加水,你带一排到前面拦截,叫二排到我这里来。
不一会儿,乌辰爬过来,说,司令,二排带到。
“一班从左边、二班从右边包抄过去,三班、四班直接爬下去,行动。”汤长林布置完任务,瞥见曲欣爬来,用口型语命令她退回去:“回去,回去!”
曲欣装着没看懂,仍爬向他。汤长林质问她:“鬼子就在下面,你过来干什么?”
曲欣盯着汽车看,说,哪还能做什么,打鬼子呗。
队员已到攻击位置,汤长林从蔡班长手里拿过步枪,瞄准一个鬼子就是一枪,队员们或射击或扔手雷。曲欣拔出枪,边射击边往下冲。汤长林看见一个敌人举枪瞄准她,立即扑上去,抱着她滚到一边,子弹打中他的左臂,血湿透他的衣服。
在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中,警卫班呼啦涌上来,将汤长林架到安全的地方。吉云梅忍着悲伤,把子弹取出来,敷药包扎好。曲欣眼含泪水地说,是我不好,是我的错,太任性。
“曲中校,别这样,不就是蚊子叮我一口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汤长林说,“打仗负伤是经常的事,别在意。”
乌辰把缴获的7个箱子抬上来,说,13个鬼子全部消灭,把汽车炸掉啦。另外从驾驶室里抓获一个日本女人和一个小男孩。
汤长林看一眼吓得脸色苍白的日本妇女和紧紧拽着她右手的男孩,问,你们会讲中国话吗?
妇女和小孩没有任何反应。
汤长林挠挠头,说,这怎么办呢?
曲欣走上来,说,司令,我会日语,我来问。
汤长林打开箱子,里面全是古董、字画、首饰、宝石、金条银圆。他甚是惊诧,看花了眼睛。他让队员把箱子捆好抬上,命令部队开拔。
问完话,曲欣告诉汤长林:“日本妇女叫云惠子,她丈夫在广西一个县任司令官,职务是大佐,她丈夫让她带着儿子从衡阳坐火车、到上海,然后乘轮船,把7个箱子运回日本的老家去。”
汤长林气愤地说,日本鬼子大肆搜刮中国的金钱、财宝,源源不断地运回日本;实在可恶。一个日本大佐,我不知道他到中国多长时间,居然运7箱子的东西回日本;真不敢想像,日本侵略中国这么多年,掠夺中国多少财富!
“司令,那日本女人称自己是外科大夫,也就是拿手术刀的,请游击队不要杀她和孩子。”
汤长林眼睛发亮,说,我们医疗队就缺外科大夫,我一直想从县城医院找一名能做手术的医生,托人去找,可就是找不到。今天真是意想不到,抓到一名女外科大夫,太好啦。曲中校你会日语,你好好陪着他们,把他们带回塘村。
曲欣摇头:“司令你不要抱幻想,她丈夫是大佐,受大佐的影响肯定很大,她怎么可能为游击队所用?你就不怕她动杀机?你要对游击队伤员的生命负责,这个女大夫不能用。”
“曲中校你帮我这个忙,多和他们沟通,顺利把他们带回去。
”
曲欣没说什么,带着女大夫和她的儿子跟着队伍走。
翻过山岭,乌朋忧虑地说,司令,带着那对母子走,我们的行军速度已大大降低,这样下去的话,至少还要两天才能回到塘村。如果敌人在路上阻击拦我们的话,那就相当危险。
曲欣跑来,说,司令,那对母子走不动,坐着休息。怎么办?
“乌朋你快去做一副担架,抬女外科大夫走,让一个队员背着小孩。”
曲欣拦着汤长林,说,司令你要考虑300号多人的安全,不能因为他们而置队伍这么多人于危险之中。恕我直言,队伍行军速度太慢,简直是老牛拉破车。我有一个办法,你给一个班,我们政训队和这个班押着女医生和她的小孩,你带着大部队快速回塘村。
“曲中校你对日本人太恨,我担心你冲动,把女大夫和她的孩子给杀啦。”
曲欣有些生气,说,司令你的话让我很伤心,好像我是恶魔。没错,我痛恨日本鬼子,但我有底线,绝不会对无辜的妇女和小孩下手。
吉云梅见状,忙说,长林,你的话太重。我觉得曲中校的想法挺好,大部队回塘村后,可以派人来接他们。
汤长林挎着绷带,来回地走,又和曲欣商量一会儿。
乌朋走来,说,司令,担架做好啦。
“我们大部队先走,你把王欣那个班给曲中校,让他们带着那对母子跟在后面。”汤长林命令,“队伍快速行进。”
曲欣扶女大夫躺在担架上,让王班长他们轮流抬,自己背着小男孩。高松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曲欣让大家停下来休息,随便吃点干粮。高松向她招手,曲欣跑过去,问,有什么情况?
“曲队长你来看,好像是女子用来涂脸的粉。”
曲欣蹲下去,从叶子上抹一点,用鼻子闻一闻,说,这就是女人化妆用的粉。这深山里,哪个女子会来这里呢?这样的粉,你发现几处?
“在我们后面那个坡下也有这样的粉。”
曲欣把叶子摘下来,站起来,说,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带我去看一看。
高松低下头,边走边说,我开始没在意,后来越想越觉得有问题的。
“你是一个特工,你就不想一想,哪个涂脂抹粉的女人会来这里?我可以告诉你,十之八九是那个日本女人留下的,为敌人的营救提供线索。”
曲欣在山坡下看见同样的脂粉,说,坏事啦,我们太大意,低估那个日本女人,我可以断定她一路上都撒了粉。走,回去。
让曲欣意想不到的是,那个日本女医生一看她,抱起她的孩子发疯似地往山下跑,队员举枪欲打。“不能开枪,追上去抓住他们。”曲欣喊道。
王班长用手制止,说,队员们,乌朋中队长讲过,这山上有很多捕猎用的陷阱,我们要小心。
忽然,惨叫声“啊--”在山谷中回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