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亮强忍着性子,低头走到她身边,说,张队长,一班已经出发,我们跟着走吧。
“我心有不甘,他们什么也不告诉我们,不把我们军统放在眼里,这哪里是合作抗日?分明是不相信我们。”
欧阳亮沉默一会,说,重庆在这块地盘上,没有国军,我们军统的力量也很弱,只有靠游击队,讲赌气的话没有用。
张美用手戳他的太阳穴,说,你就替他们说话,看我以后如何收拾你。
“哎,你别记我的仇,我不说还不行吗?我听你的,你说走还是不走?”
张美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说,不跟着他们怎么办?难道我们等着鬼子来抓?
欧阳亮露出笑容,说,张队长你先走。他们的战利品太多,我去帮他们扛一箱炮弹。
张美抓住他的手,不耐烦地说,你真傻,一箱炮弹多沉,你扛着它走山路,不累死你也得累垮你;况且还不知道去哪里!
“张队长,你看他们扛那么多东西,我们什么也不拿,太难为情。”
张美紧拽着他不放,说,我听高松讲,游击队大多是长工出身,突击中队基本上是长工,很能吃苦耐劳,而这个排最能干苦力。你能跟他们比吗?
李键和队员们轮流背着游救井的遗体,队伍行进速度迟缓。王大满心里着急,说,司令,我们太慢,这样下去不行,如果敌人追上来,后果不堪设想,我建议就地掩埋。
邝上校有同感,见汤长林犹豫不定,走近他,低声说,汤长林司令,我本不应说什么,但看到这个状况,只得说几句,希望你能听一听。
汤长林站到队伍外边,说,邝处长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别客气。
“我听见了王排长的话,觉得他的主意不错。在战争时期,有时候没有办法,只能如此。另外,按照这个速度,我们到塘村估计要近30个小时,这么酷热的天,尸体要发臭的。”
汤长林点点头,把李键叫出来,说,游教官是你的好朋友,到游击队后,你们又是好战友,我知道你心里悲痛,我们一样难过。可这是战争,鬼子随时可能会追杀上来,甚至是拦截,如果出现那种局面,会导致更多队员流血牺牲。
李键低头想一想,说,不把游教官背回塘村,我同意。司令,我有一个请求,我们找一堆干柴,将游教官火化,把他的骨灰带上,等日本投降后,托人捎给他的母亲,这是他的愿望。
邝处长不同意:“李副中队长,如果我们烧火,就等于给敌人发信号;再有,衡阳今年一直没有下雨,山岭干燥,而今天风大,弄得不好,可能引发树林大火。”
“你不要在这里吓人,游教官就是为救你而死的,要不为救你,游教官不会死。”
邝处长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李键,邝处长的话有道理。”汤长林说,“我们把游教官埋葬后,做好标记,等我们把日本鬼子赶跑后,再来这里火化游教官,你看行吗?”
李键流着泪说,这件事由我办。
汤长林命令王大满布置警戒,李键找一个易识别的好地方,带人挖好坑,吉云梅擦洗遗体,大家肃立向游
教官告别:游救井侧卧,脸上盖着树枝。
掩埋好游教官,汤长林带领队伍加快行军速度。
张美凭借对方位的敏感,意识到游击队往塘村撤,把欧阳亮叫到一边,轻声地说,吉兴这个兔崽子在糊弄我们,他们在往回走,不打算救邝处长。你把电台架起来,我要向上峰报告。
“张队长,我们跟他们是有分工的,如果营救失败是他们的责任,与我们没有关系,你就别操心啦。”
张美揪住他的耳朵,呲牙道:“我是你的上司,你怎么对我如此没有礼貌!开电台,我要立即汇报。”
欧阳亮把她的手拿下来,说,如果被他们发觉,我们的电台又要被收走,你可别后悔。
“听我的,我们慢慢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张美假装很累的样子,笑着让队员们先走,在一个拐弯处,她把欧阳亮拉进树林里。
张美在一个高坡上停下来,示意欧阳亮打开电台,忽然,两支枪对着他们,一个队员说,把发报机收起来,老实地跟着走,否则,我们就不客气。我提醒一句,中队长给我们权力,如果你们敢反抗,我们可以开枪。
欧阳亮背上电台,说,兄弟们,别误会,我没想发报,跟你们走就是。
吉兴看着张美气呼呼的样子,说,张队长你不要跟我耍鬼把戏,我看你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你要做什么,告诉过你,如何营救邝处长,是游击队的事,与你没有什么关系,你跟着我们就行。
张美盯着他:“你就是一个土包子,知道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往塘村撤。邝处长可以抵两个师,你知道吗?他如果被带到衡阳,整个战区就面临危险。”
“照你这么说,邝处长是一个软骨头,扛不住日本特务的审讯。可悲啊,你的组织尽出叛徒。”
“日本鬼子是畜生,没有人性,什么手段都用,没有人能扛得过去的。如果你被日本人抓住,我估计你看到他们的刑具,你就招供。不跟你说这些,好在队伍刚撤不远,我现在要求你带队伍去八家铺,务必把邝处长救出来。”
吉兴不想跟她费口舌,头一摆,说,三排长带着队伍往前走。
张美快步上前,伸手拦住他,说,邝处长对我们很重要,上峰要求我们不惜代价营救他或击毙他。吉中队长,算我求你,命令队伍掉头,行吗?
吉兴把她的手拿开,说,我重复一遍,如何营救邝上校是我们游击队的事,与你们没有什么关系。你要做的事,仅仅是跟着我们走。
“你们没有见到邝处长的影子,就撤回塘村。吉中队长,你想过后果吗?我怎么向上峰交代?”
吉兴本想把汤长林发来电报的内容告诉她,可司令叮嘱他不能告诉政训队,没有办法,只得板着面孔,说,这不需要你提醒,我们知道厉害关系。
张美坐在一块石头上,说,吉兴你如果一意孤行,我就不走啦。
吉兴不为所动,吩咐三排长:“你把他们的电台保管好。”
欧阳亮摇摇手:“吉中队长,不麻烦你们,我自己会管好电台的。”
三排长见吉兴态度坚决,就把发报机拿过来
,交给一个队员。前面的侦察员来报告:“中队长,山下的公路有鬼子的汽车,从狮虎镇方向过来的。”
吉兴让他继续观察,把手往上一挥,说,向山腰撤,不要发出声音。
汤长林带着队伍埋头赶路,邝上校觉得太寂静,悄声地说,司令,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邝处长你怎么变得客气起来,有什么事就说吧。”
邝上校用舌头舔一下嘴唇,说,你是如何判断鬼子会从这条线路押送我去衡阳受审?
“我们反复研究,认为鬼子押送你可能有四条线路,在每条线路上都派营救队,这是其中一条线路。这条线路是李键副中队长提出来的,他在铜子镇呆过一段时间,知道铜子岭有毒蛇,一般人不敢走,但捉蛇的人不怕,于是李键就设想鬼子可能扮成捉蛇队押送你,还真被他猜中。”
“你们为救我费心啦,我这条命是游击队救的,谢谢你们。”
“我们做这些全因为是抗日打鬼子,不用谢。对了,徐来臣叛变投敌,你们策反秦槐是不是已经失败?”
邝处长痛心地说,那是肯定的,徐来臣为邀功请赏,把什么都供出来,我也被他出卖,在广西全县被抓。鬼子告诉我,县城皇协军的参谋长已被处决,威胁我要识时务,把我脑子里的机密告诉他们。司令,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回塘村后,我要策划锄掉叛徒徐来臣,请游击队提供支持。
“邝处长,这事不急,回去再说。”
敌人经过,吉兴带着队伍回到山路。张美质问他:“你为什么不打公路上的敌人?邝处长有可能在里面。”
“张队长你耳朵不好使,是不是?我们侦察员说得很清楚,敌人是从狮虎镇来的。他们很明显是来救援的,因为我们在八家铺毁掉鬼子的汽车。”
张美重新坐下,说,吉中队长你不返回救邝处长,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否则我还真不走。如果我出意外,我看你如何向你们的司令交代。
吉兴让两个队员架着她走,哪知张美就是赖着不动。欧阳亮劝她:“张队长你讲过,鬼子什么手段都用的,如果我们被抓住,那就生不如死啊。我们还是走吧。”
张美很是恼火,随手给他一记耳光,说,没出息的东西,你这么怕死,你走好啦,别管我。
欧阳亮面红耳赤,垂手站在一边,不敢再说。
吉兴蹲下来,说,张队长你不要着急,到时候,游击队会给你一个答案的,我向你保证。
张美扭头不看他,说,我现在就要,要不然的话,游击队即使抬我走,我也不会动的。
“张队长你已经阻碍队伍的行进,我要执行战场纪律。”
张美哼一声:“你就是一个长工,敢对我执行战场纪律,我看你狗胆包天。”
吉兴站起来,忍无可忍,把手一挥,说,把张美捆起来,用绳子牵着她走。
“吉兴你吃了豹子胆,我是军统少校军官,你敢绑我?”
吉兴见队员还在迟疑,于是命令:“执行!”
三个队员一齐动手,把张美捆得结实。吉兴把绳子扔给欧阳亮,说,你牵着她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