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记之花月萧瑟

第七十六章 梅花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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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花朝觉得有很多话要和红绡说,没过一会儿,他想想又会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红绡虽然是个例外,但也毕竟是个女子,自己同她聊天,估摸着不会超过五句。更何况,那个林鄂,在红绡心中的位置,是无可替代的,这一点他清清楚楚的明白。

他心中虽有妒忌不满,但从未想过要从此插上一足。

这一头,江浸月正在糕点铺里左拿一块,又拿一袋,林鄦则是像尊冰雕似的立在一边冷眼观看。

没过一会儿,她就捧着大包小包地出了铺子,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林鄦想不通她竟然是个那么容易满足的女人。

“吃么?这是梅花糕。”江浸月伸手提来一块油纸包着的糕点,还未接过手,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粗粮味儿,还带着一股微微的红豆香,林鄦顿了片刻,面露犹豫之色,见她这般表情,江浸月猜到她大概是不喜欢甜食的。不过,她略过了林鄦拒绝的表情,空出一只手,将那块梅花糕塞到了林鄦的手中,一股温热弥漫在她的指尖,她诧异而冰凉的看着江浸月,却见此人有些蛮横的表情升起,好似下一刻她就要强词夺理采取无赖行动的架势,林鄦冰封不动的表情突然被这表情怔到了,她脑海中无意识的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待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手中早已捏着这块梅花糕有上一段时间了。

“我不知道你们澄江的梅花糕怎么样,但是下次有机会,你定要来我们荷阳尝尝那里的梅花三弄,啧啧啧,想着都想流口水。”江浸月吸了口哈喇子,小心翼翼的剥开油纸,打算品尝这个新出炉的梅花糕。

“梅花三弄。”林鄦盯着手中的梅花糕不带任何声色的低喃了句,然后看着江浸月,音线竟然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温和,“梅花糕,梅花米粥,梅花盅。”

江浸月嘴巴未停,闻言心下只觉得奇怪,“你也吃过荷阳的梅花三弄?”

林鄦缓缓点了下头,“水寒请我吃过梅花盅。嗯,江水寒。”她凉凉的音调就像平滑的花理石,江浸月一呆,眉头一皱,脸色一变,将吃了一半的梅花糕全数塞进油纸袋里,然后瞅着林鄦,语调有些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小水他请你吃梅花盅?”

林鄦不理解江浸月的表情,她只是一味的点头。

江浸月只觉得一道惊雷劈过,江水寒的脾气她最了解,他有很严重的洁癖,甚至已经蔓延到他的口味,他从小爱不释手的梅花盅到最后完全就是被他一

个人给买断了,就连江浸月也只是在欺负他的时候才能喝到一小口,更不用说是其他人了,如今眼前这丫头竟然说……江水寒还请她喝梅花盅!哎哟,被雷劈了,被雷劈了。江浸月内心世界咆哮了,她梅花三弄中觊觎这么多年的梅花盅竟然有人轻轻松松就喝到了!她不甘心啊!

她脸上却是平静的就像一滩臭水沟。她忽然扭头看着林鄦,“三小姐今年芳龄几何?”

林鄦想也没想便道:“快二十二了。”

“为什么不成亲?可是有好人家了?若是没有的话,我一点也不介意把我三弟许配给你,做妻做妾悉听尊便。”江浸月眉眼弯弯,打着如意盘算。

林鄦透着凉意的脸蛋上忽然闪过一丝悲切,然后又是无穷无尽的冷漠,唯有她声音,平静的有些不真实:“没有人家,我今年满了二十二,就要进宫了。”

“?”江浸月表情一滞,缓缓的恢复了平静,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却一想,没错,贵族女子若是满了二十未嫁的,得留在家中读满四年烈女,义孝,国志,奇传,后史,然后到二十二岁生辰那日,便要进宫册妃。自然,女官是除外的。

所以,怪不得林鄦分明没有书卷气,却总说自己出来还不如去看出书。

所以,怪不得林鄦每每提到江水寒的时候,总是有些木木的,退缩的。

“没办法改变?”浸月试问。

林鄦莞尔冷笑:“这是定好的,除非我死,没办法改变。”那一瞬间,茫茫人海,灯火摇曳,唯有林鄦那张无声的笑颜,像是一个漆黑的洞口,她明知里面有人在垂死挣扎,却因为看不见而不敢冒然进去,于是看着洞里的人声音越来越纤细,越来越苍白,直至了无声息。

有些人,明明不是生来就冷漠的人,却非要为了给自己一个强硬的外壳,而变得冷漠。林鄦,就是这样的人。

“对了,今日的那封信,你有没有看过?”江浸月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道。

“没有。”林鄦淡淡地扫了眼她,有些鄙夷。

浸月嘴角提了提,双眸里沉浸着星点暧昧的气息,“你没看,那可真是有点可惜。”

林鄦不解,“既是你不熟之人,换我看更何来可惜一说?”浸月腻歪一笑,继续道:“虽然写信之人我不熟,但他在心中提到了一个人,皆是你我的熟人。”

“……”林鄦目光一闪,随即放空,覆上了一层看不清神

色的冷淡。她既然不说下去了,江浸月也明白,只当是自言自语,“不想知道那个不熟之人怎么会提到我们的熟人?”

林鄦却回过身将手中梅花糕放回江浸月的怀中,“不想知道。”便径直向前去了。

“你不想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可是事情好像更复杂了些,为什么连他们都卷进来了?”江浸月摸着那块有些冷却的梅花糕喃喃自语。

殊不知有朋从东方赶来,殊不知有人已从北方归来。

林府西厢后院

“阿月说,你有事与我说?”花瑟负手而立,高挑的身姿背对着江月白,他衣袖被风带起,空气中穿透过一股雪梅香。

“我想那个林府马奴,也就是那个马车夫的事情你已经很清楚了,我来只是前日在林邱那里,得知了几个消息。”江月白声音在这后院里,显得有些空廖。

顿了顿,接着道:“其一,整个林府都有问题。特别是林鄦和林那。其二,平家来的那两个人,几日下来,似乎和林邱并不是一丘之貉,他们时常不参与公事,不误正业,不知道平家将这两个人安插在林邱身边到底是什么心思。其三,据我得知,林鄂……是不是……没死?”

最后一句说得有些轻,但是在这空旷的后院里,依旧听得甚是清楚,花瑟脸上忽然多了一抹玩味的笑意,他回过身,目光落在江月白的脸上,“这些事我都知道了,还有其他的么?”

江月白脸一白,眼里多了几分怒意,但是尽量还是强压了下去,他狠狠地盯着眼前笑得像是个没事人似的男人,狠狠的说道:“林邱知道那日在茶楼的还有你们,他也知道,林鄂不但没死,还有可能就在你们身边。”

“哦?”花瑟挑眉,眉间淡淡的笑意和朦胧柔和的五官让他看起来有些不似人间客,但是他说起话来,总逃脱不了几分妖邪之气:“这个……我也猜到了。”

江浸月脸色又是难看了几分,左右顾盼这个人全都尽在掌握之中,那么,唯有一个,他一定是不知道了,他眼里涂添了一丝傲气和桀骜,过了片刻,便听见他声音幽幽传来,甚至带着嘲弄,“那这个你一定不知道,也一定猜不到。嫪莲回七色国了,他现在,就在来澄江城的路上。花大公子,你或许还不知道,三年前若不是他的离开,这姐夫的位置还轮不到你来坐!三年前,江浸月可还没有疯。”

花瑟背猛地一僵,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动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