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堂坐着两位,立着一位,林华夷起初一听到有来客本不想出来寒暄几句,但是林那和林鄦碰巧都不知去了哪里,所以只好撑着拐杖去了外堂。
正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林华夷看到江水寒的时候,本能的浑身一凛,交握在拐杖上的双手下了几分力。一边想着这小子怎么忽然造访,一边冲着他们三人点了点头,“坐,和老夫客气什么呢。”
但其实谁都没想跟他客气什么。只不过,三个人也不知道心里再打什么算盘,都正经兮兮地立在那里,对林华夷的这么一句寒暄摆手表示他们站着就好。
之前就说过,他们仨个人在一块就是一个奇妙的组合,而他们三个往林华夷面前这么一站,让林华夷反倒觉得,怎么瞅怎么觉得胸口闷。他又不想多费唇舌让这三个人坐下,因为江水寒的脾性他大概是知晓的,那么另两位与他交好的脾性也八、九不离十了。想得粗俗点,就用江浸月的话来说,同他们这种天性冷漠的人客气,简直就是放屁。林华夷当然没有这么粗俗,但是他也是明事理,懂得变通的人,就不再多说,吩咐下人将茶端到他们边上的几案上。
他自个儿则是慢悠悠的喝着香茗,思忖着江浸月那丫头叫江水寒来此的目的。真不简单啊,他吹了吹飘在水面上的茶叶,一丝冷笑浮上弯着的鱼尾纹。
“唷,是小水啊?”江浸月的声音冲他们身后传出,江水寒眉毛动了动,眼神幽暗。
未待他们反应转过身,江浸月就先行一步走到他们三给面前,目光先定在了江凝不苟言笑的脸上,两人眼神交汇,只是一瞬,她就移开看向了江水寒,“小水怎么说来就来也不同我捎个信?”眉眼里忽闪着狡黠的光芒。江水寒温吞的嗯了一声,一瞬间融去了他周身所有的冷气,他听说,眼前这家伙,恢复记忆了。真是巧了。如果她没有想起的话,那么如今看到醪
莲应该不会做过多的想法了,也不会想到从前那么不好的事了。
打招呼似乎就这么停在了江水寒那里,她侧过身,呵呵呵的笑了一声,然后看向林华夷,“林大伯,这两位一个是我三弟,一个是我干弟弟,能否就府上叨唠一阵?”
林华夷自然是没什么问题,表面客套地点头,一副极是大方的模样,“这有何不可!你三弟在江湖上大有名气,可是请都请不到啊!”江浸月嘴角翘着,脸上笑着,心里骂着,你这死老头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招来管家,吩咐了起来,但是话讲到一半,突然卡住了,他回过头,用那双饱经风雨的眼睛扫向了从一开始就被所有人都忽视的第三个人。
他脸上亦是盈盈笑脸,脸上的皱纹都随着他的笑有一层没一层的加深着,看起来有些阴森,“不知这位小兄弟是花少夫人你的……?”
江浸月闻声有些诧异的回过头,然后来回将那个人打量了一遍,然后摇着头道:“这个人……我不认识。”这么一句话被她说得那么轻飘飘,那么不咸不淡,甚至还带着理所应当的冷漠,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醪莲在内,都感觉到江浸月的确是真真正正的不认识他。
还好江水寒知道江浸月恢复记忆了,不然连他自己都要被骗了过去。
“那这位……”林华夷看不懂了。
“晚辈姓醪,单名一个莲字,江湖人士,见过林老前辈,我此番是同江三公子一同前来的,江姑娘不识得我也是自然。”醪莲声音纯净,刚中带柔,清中掺哑,有几分低迷。他面色平静丝毫不显尴尬,浑然大气的气势让人不觉得想一睹他斗笠面纱下的面容。林华夷心道看这身段和气魄倒是有几分江湖人的感觉,但是醪这个姓氏,着实是少见,在七色国可以说是少之又少,他多年磨练而出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姓醪的男人有几分不寻常的端倪。应该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
江湖人士。
“醪少侠既是同江贤侄一同来的,自然就一同安排了。”林华夷摸着他的花白胡须,笑着说。
江浸月在一边已经白眼翻得都快撅起了,什么狗屁贤侄?老娘的弟弟什么时候成你们林家的贤侄?!
走在西厢的回廊上,江凝紧紧跟在江浸月身后,不知怎么的,她自从外堂出来,步伐就越来越快。“到了。”江浸月猛地顿住身心,江凝极是收住腿才没有撞到她身上。
“你们两个进我屋里,我有事要问。”她回头看了眼江水寒,脸上没有一丁点笑意。
“恩。”江水寒应了声,两人变就这么进去了,醪莲一人留在屋外,形单影只的有些可笑,“带路吧。”他对领路的奴仆这么说。
在醪莲眼里,江浸月根本就没有别人口中的失了忆,她还是以前的那个江家大小姐,那个睚眦必报,放浪形骸,没心没肺,时而热血时而残酷的女人。
但是,他还是变得不认识她了。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他倘若想要她原谅自己,估计得等上几个辈子了。
醪莲低眉自嘲,没有注意到身后来人,不,是就算听见了脚步声,也不去在乎。
不过当身后那个人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是想忽视也难,因为那个神色恹恹的男人不正是江月白!
“月白。”他低声唤住了他,江月白显然愣住了,其实他是有急事,便根本没有在意那个戴着斗笠遮着面纱的男人,但是当他在身后蓦地念出‘月白’两个字的时候,他下意识的顿住了脚,下一刻才反应过来这世上叫他月白的人除了他爹娘,就只有那个人了。
“有事?”他回过头,目光浮躁不耐。
醪莲温声:“今夜有空么,我们谈谈吧。”
江月白眉头一皱,下巴微扬起,露出冰冷的弧度,“好。到时候说。”说罢便匆匆离去,头也不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