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轴摊开,画上是一个蓝衣女子抱着一只小白猫在亭中休憩的景致。
女子着淡蓝色的上袄,配以杏色镶粉红衣缘的裙子,挽着简单的发髻,一根长长的辫子垂散在一侧,她靠在亭柱边,抚摸着腿上的小白猫,那只猫也和主人一样眯着眼小憩。
她闭着眼安心休憩,额发覆额,只看得见一张小巧秀气的面容,并不让人惊艳,却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心情舒畅。而画者的笔触精妙,将午后的一派宁静表现的淋漓尽致,切合画上主题“宁夏”。
叶染烟看着赫连娜缇从震惊到黯然的神色,她并不陌生。
这是她看到这幅画时,一样的表情。
惊讶的是画者倾注的感情,黯然的是画者倾注的情感表露无疑。
若不是恋着爱着画中人,怎会将她的身影绘制的这般细致,明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子,却在他笔下散发着光芒,没有美人海棠春睡的美艳,只感到安宁和画者的宠溺,任谁看见这幅画中女子的睡颜,都禁不住用怜爱的眼神看待。
可想而知,那个画画的人,是用怎样的深情注视画中人,才会在下笔时止不住将深情倾注笔端,将画作细心封藏。叶染烟无法形容看见这幅画的冲击,竟然比传闻夏弦月和董纤纤真的在一起否还让人纠结难过,她恨不得撕了那幅画,被二皇子拦住。
厉承烨问她可心痛?她麻木地摇摇头,苦笑以对,她有什么资格心痛?那个人从来都不曾回复她的深情付出,虽温柔待她,却总是保持一段距离,让她抓不住,也进不了他的心。
恨吗?
二皇子低沉动听的声音扣开她的意识,她只是下意识地点头,便听到这个男子提议:“那就报复吧,拆开他们,让他们这辈子都无法在一起。”
报复,从这位娜缇公主开始。
让她知道夏弦月心有所属,让她知道夏弦月骗她,那她一定会重新考虑这门婚事,联姻一事并不成立了。
这是二皇子想要的结果,叶染烟乐意推波助澜。
爱情是道无解的题目,让人偏执,让人疯狂,得不到,那便要毁去。
叶染烟看着赫连娜缇如皎月般的美貌,看不透那双蓝色的眼睛在想什么。
“可以把这幅画给我吗?”
叶染烟以为她会咒骂甚至不甘,但她却只是平静地问她讨这幅画。
这幅画她留着也是碍眼,叶染烟答应将画给她。
然后,叶染烟看着赫连娜缇抱着画卷,一脸心事地离开。
“殿下,你不恨公子骗你吗?”
叶染烟忍不住问道,只见赫连娜缇的身影顿住,转过身来,缓缓道:“他没有骗我,即便是心里有别人又如何,那都过去了。他要娶我是事实。”
“殿下何必自欺欺人?三公子和董纤纤可是余情未了,藕断丝连。”叶染烟讽笑,眸中寒光一闪,动作优雅地戴上人皮面具,对镜理红妆,“殿下可知道董纤纤早已来了北庭,与三公子打过照面?”
赫连娜缇面色苍白,力持镇定,对她的挑衅和讽刺都冷淡应对:“既然是本宫与未来驸马爷的事,那就不劳烦你和你的主子费心,告诉二皇子,别再为本宫的婚事忧心,不然本宫真得送份大礼回报。”
“再者,以你一个小小的舞姬,敢对本公主造谣污蔑未来的驸马爷,你以为本宫会尽信你的鬼话,不与你计较?”
赫连娜缇神情冷厉,叶染烟被她一番话
抢白的无言以对,只在娜缇公主离去后,将一盒胭脂狠狠地砸到了铜镜上,模糊了铜镜里骄傲美丽的容颜。
掩不住眉目间的失落与黯然。
是的,她嫉妒董纤纤,堪堪清秀的容颜远不及自己的美貌与才情,却得到夏弦月的爱情;她也嫉妒娜缇公主,金发碧眼的异族美人,落落大方的贵族气质,能嫁给夏弦月为妻。
她梦寐以求的关爱与注视,到最后只是一场痴心妄想。
侍女纳闷地看着自家公主。
从太子东宫回来后,自家公主赫连娜缇便对着摊在书桌上的两幅画发呆。
侍女以为公主又在品鉴名画,见她看的入神,不让人来打搅,于是便想退到门外守候。
不料,公主突然喊住她,让她走到旁边,欣赏两幅画作。
两幅画绘着不同的美人,其中一人便是娜缇公主,以月为背景,以月喻人,笔触精致,将人物的神韵绘得到位。
另一幅的画中人相貌并不出众,可是周身散发着温暖安宁的气息,就连那只眯眼的小白猫都画的很生动。
“自然是公主美。”侍女恭声答道。
“你喜欢哪一幅?说实话。”赫连娜缇认真地问道,侍女心下一紧,深怕得罪殿下,只好弱弱地指了指那幅抱着猫的女子。
“为何?”
“奴婢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画师把画中人和她的宠物都很可爱,让人看了就欢喜。”侍女说完,连忙道歉。赫连娜缇想独自待一会儿,让她先告退。
侍女满腹疑惑地离开,不禁纳闷为何一向温柔可亲的公主今日变得奇奇怪怪。
“连一个无关的旁人都看得出来你对她的用心,你的心何时变得那么柔软?”赫连娜缇摊到在地,仿佛失却了所有气力。
“原来,这就是你说不能爱我的缘由。”
这比听到他坦言不爱更让人难以接受。
他曾心平气和地告诉她,这个婚约她可以主动放弃。
可是她不愿,她以为他们之间过去的情分仍在,他还是她记忆里那个美好的少年,会为她作画,为她弹奏,看她跳舞,陪她赏月,即便他是伪装接近她,可许下的芳心已收不回,少女付出的情深真挚,却把握不住少年真正的心意。
“阿月,你会不会骗我?”
“会。”
“阿月,你爱我吗?”
“抱歉。”
这次,为什么不再用假话骗她?
眼泪无声的落下,宣泄着内心的失落与悲伤。
挥不掉累积多年的情感,她不想放弃。
“娜缇,你怎么了?”
听到赫连云关切的声音,赫连娜缇来不及擦去眼泪,只是急忙收起画卷。
但是来不及了,赫连云已经看到了那幅画。
“三哥……”
赫连娜缇担忧地看着兄长阴晴难辨的神色,他只是看着那卷绘着董纤纤的画出神。
半晌,她听到赫连云叹气,看到了他眼里与自己一样的失落与伤感。
赫连娜缇这才知道让三哥上心的女子是谁,难怪那日夏弦月的手会被扇子割伤,原来都是为了她,为了去见她不惜让自己受伤。
见了故人,董纤纤心情好,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一会儿,晚餐很丰盛,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白翛翛难得吃了很多,白千岁暗自记下今晚的菜谱,回去让厨子也照做。
白千岁和
夏弦月在说话,白翛翛抚着肚子对董纤纤说道:“纤纤,陪我到院子里走走。”
董纤纤点点头,小心地掺着白翛翛到小院散步。
“这儿布置的不错。”
“嗯。”董纤纤从没仔细看过,现在才发现这间居所虽然小,但搭起了葡萄架,养着一池尖尖小荷,时值夏日,绿色的葡萄叶爬满架子,还露出几串刚成型的葡萄果实。
“你和夏三公子这是……我听说他是北庭的未来驸马。”出于一番好意,白翛翛关心董纤纤和夏弦月究竟怎么回事。
“扯不断,理还乱。”董纤纤笑容无奈,但故作轻松道,“我喜欢他是一回事,可要不要在他的身边该由我自己决定。”
“而且,我真没勇气看他娶别人。”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离开,在他成婚前。”董纤纤望着夜空璀璨的繁星,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无所适从,她在异时空待了快大半年,可似乎一直在流浪,像风中飘散的蒲公英,找不到停驻的地方。
白翛翛拍拍她的手,无声安慰,董纤纤绽开笑容,让她别担心。
“纤纤,给我唱首歌吧,我想让孩子也听听你的歌声。”白翛翛抚着肚子里的小生命,一脸的温柔慈爱,神色充满期待。
“宁静的夏天
天空中繁星点点
心里头有些思念
思念着你的脸
我可以假装看不见
也可以偷偷的想念
直到让我摸到你那温暖的脸
知了也睡了
安心的睡了
在我心里面宁静的夏天”
白翛翛听着好友温柔的吟唱,温暖的歌词让她心情好了许多,两个年轻女子并肩而坐,梳着妇人髻的白翛翛也跟着哼了起来。
不远处,白千岁迷恋地看着白翛翛久违的开朗笑容,心底的柔软被深深刺中。
“很好听的歌。”白千岁把歌词默记在心,打算回去就抄起来学习。
夏弦月听着甜甜的歌声,喜欢她每次都把简单直白的歌词唱的温暖人心,让人心动。
不禁有些嫉妒她对朋友的关心呵护。
小心眼的某人到了晚上开始诱哄董纤纤给他也唱一遍《宁夏》,被拒绝了。
“听完这首歌,我就回自己房里。”
董纤纤将信将疑地看狐狸发誓保证,想着一首歌换一晚上清净也值,而且……**真的不宜频繁。咳咳,赶紧打住脑海里那些限制级的画面,董纤纤对着他又唱了一遍《宁夏》。
夏弦月笑的春风拂面,爱极了此刻眼里只有他的董纤纤。
默念“淡定”抵抗美色,她冷脸挥退某人开始不安分的爪子。
“好听,我喜欢你以歌表达情感的方式。”
董纤纤低咒一声猪头,很快就被他的热吻侵袭,抗议被吞没,只剩下让人脸红心跳亲吻。
“我比较喜欢用这种方式表达情感,你收到了吗?”
她快窒息的时候,他终于放过她,无比温柔地说道。
“做人要守信,我唱完了,您该回哪回哪去。”
“我现在就回自己的房间,回自己的床,抱自己的女人……”
床帏放下,被翻红浪,掩去一室风流。
直到被吃干抹净,董纤纤努力攒出的一点意识全用在骂人上了。
“死狐狸,你又骗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