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纤纤给展飞澜夹菜,不知为何动作有些慌乱。
“好了,我自己会夹,你快吃吧。”对着她,展飞澜总忍不住叹气,严肃的面孔却是带着笑意,夹了块肉到她碗里,“你多吃点,又瘦了。”
“哪会啊?这里的伙食挺好的,我摸着下巴都胖了。”董纤纤笑着辩驳,掩饰心慌。
“比你离开大郓时,瘦了许多。”
董纤纤笑着摸摸自己的脸:“你每天叫人炖那么多补品给你妹妹吃,成心把她养胖。”
展飞澜见她有意寻个话题放松心情,提到深爱的妹妹,他冷峻的面容浮现笑容,温暖的回忆柔化了严肃冰冷的表情:“纤纤太瘦了,药膳食补也不见她长胖。”
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怀念的情绪,董纤纤没有打扰他回忆过往的美好,从他温暖的笑容里窥见属于原来的董纤纤独有的宠爱呵护,可以看出那时候的董纤纤生活的很好。可随即又遗憾展飞澜对董纤纤的感情走了极端,不是单纯的兄妹之谊。
气氛突然间又沉默了,董纤纤觉得尴尬,朝他笑了笑:“展飞澜,谢谢你,虽然你是为我好,不过有时候做的事真的很过分。”
展飞澜轻哼,讽笑:“谁叫你老那么笨?”
“伤自尊了。”董纤纤捧心做受伤状,展飞澜见她的滑稽模样,严肃的面具又崩裂了:“这么喜欢演戏,难不成你以前还是伶人?”
“也可以算,不过跟你们这里的‘伶人’不太一样。”好不容易找着个话题,展飞澜似乎有兴趣,董纤纤眉开眼笑地给他倒酒,一面夸夸其谈自己的职业,“在我们那里,演员不仅仅是在戏台上表演,还要在室外取景,演员们拍不同的戏,就要化不同的妆,不同的角色有不同的个性,演戏的时候要背台词,说错了台词,就得重新拍一遍,然后导演和剪辑师就会把拍好的内容剪辑好一部电影或电视剧。就好像把台上唱戏的选段拍下来后,制作成画面会换、人物会动的片子。”
董纤纤说的这些现代玩意,展飞澜自然听不懂,瞧她描述生动有趣,于是也笑着应答:“你们那里可真是古怪,人古怪,做的东西更古怪。”
虽然是吐槽,但他很高兴董纤纤会主动说自己的事给他听。
“他呢?是什么时候知道你不是纤纤?”想到妹妹为夏弦月的一场单相思,展飞澜还是暗恨难平。
董纤纤琢磨着展飞澜问这个问题的心情,小心翼翼地答道:“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觉,不过比起董小姐的知书达礼,我确实像个冒牌货。”
听她自嘲,展飞澜忍俊不禁:“倒也没那么差,你演的还挺像。”
“多谢,敬你一杯。”
酒杯碰了碰,董纤纤豪气地一饮而尽,展飞澜也喝完了:“你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们放我走?”
不理会董纤纤的惊讶,展飞澜嗤笑:“定是你答允了什么条件,他们肯把地牢钥匙给你。”
她目光闪烁,摸摸鼻子:“也没什么,我答应留下来,他们答应放了你。”
展飞澜搁下酒杯,眸光严厉,厉声喝道:“董纤纤,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水月教如今内忧外患,他们要你留下来做什
么,难道你会不懂?他们是想让你和媚姨娘一样,做水月教的替死鬼。”
董纤纤面色平静,并不退缩:“不过是个头衔,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你太天真了,你要是真去当那劳什子圣姑,必定成为众矢之的,伴月国朝廷也会对你采取行动,你别傻地答应他们这种条件来换我走,我自有办法逃脱……”展飞澜突然觉得不对劲,眼前一阵晕眩,他勉力凝聚意识,抓住董纤纤的手质问,“你在酒里放了什么?”
该死的,难怪她今天跟他说了好多话,他从来不会防她,不曾想,在这种情形下,她竟然给他下了药。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努力集中精神看清她的脸,却看见她的笑容苍凉:“展飞澜,人世走一遭不容易,往后,多爱惜自己,也对爱惜你的好点,不存在的人,你就忘了吧。”
“缘分”的药效发作了。
董纤纤舒了口气之余,被展飞澜紧紧抓住的手腕,传来一阵痛意,让她的眼睛酸涩,眼泪不自觉地滑落。
“不要,董纤纤,你不可以这样对我,这对我不公平。”他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将她抱在怀中,意识从身体里越来越快地剥离,拥抱的双手越来越无力,他的视线抓不住那张笑着流泪的面孔,药性发作的那么快,他连挽留抗拒的机会也没有。
他恼她恨她自作主张剥夺了他对纤纤的记忆,他更不解为什么她要采取这么极端的做法:“为什么?董纤纤,即便纤纤不在了,即便你不爱我,你有什么权利剥夺我的记忆?那是我的记忆。”
“展飞澜,告诉你个秘密。”董纤纤在他耳边说道,感到他抓着自己的手慢慢垂落,她的泪珠滑落,沾湿了他的衣服,“地府的人告诉我,我还能再活十年,可我已经没有来世。”
忘了,就不会为她的离去而难过忧伤。
忘了,他可以彻底摆脱董纤纤的阴影。
忘了,他可以去爱全心属于他的女人。
“董纤纤,纤纤……”
黑暗全面袭来,他再也挡不住侵占全身的晕眩感,倒在了桌旁。
“董姑娘,一切都安排妥当,可以走了。”
“有劳水长老,请您一定遵守承诺,将他平安送回家。”
“一切交给我。”
水璇满口答应,命人将展飞澜带下去,顺便同情地看向董纤纤:“董姑娘,既然你答应留下来,我们自然会遵守承诺放他走,姑娘又何必让他忘了你?”
“他不记得董纤纤,也就不会再有执念。”董纤纤苦笑,撇撇嘴角,“你们也可以放心,没人再来水月教救我。”
再见,展飞澜。
再见,大哥。
北庭朝廷内外传的最火热的消息,莫过于北庭王为娜缇公主公开选婿的消息。
据说那位未来的驸马爷不合公主心意,公主为了两国交好才答应了大郓皇帝的赐婚,北庭王疼爱娜缇公主,不忍女儿嫁给不喜欢的人,便做主解除了婚约。与此同时,北庭王还下令为公主招婿,国内外的青年才俊都可以参加。美貌与才情都倍受赞誉的公主公开招亲,未婚的年轻男子们都踊跃参与,各展奇才,为了抱的美
人归,都使劲浑身解数,竞争激烈。
相比于公主这厢热火朝天的选婿,被北庭王所厌弃的夏弦月就乏人问津了,鉴于这位仁兄被收押和厌弃真相,皇族内众说纷纭,但都离不开一事。
夏弦月是为了废太子才得罪了北庭王。
北庭大皇子,前任北庭太子,是北庭王不可踩进的雷区,这位夏公子居然还敢作诗讽刺王上废嫡立庶、处置不公,胆敢犯王上忌讳为废太子抱不平,都当这位夏公子是找死,不仅当不了驸马,还有可能丢了性命。
大皇子因何事被废,皇室的人都略知一二,王上最忌讳皇子们好男风,偏偏这个大皇子就犯了王上的忌讳,表面上是他不肯娶冷家大小姐,得罪了整个冷氏一族,因而受了王上责罚,事实上是因为大皇子迷恋上敌军一个年轻白净的将帅才吃了败仗,为王上所厌弃。
“外面传你的事,版本是越来越多了。”
“大皇子不介意就好。”白衣男子坐在椅子上喝茶扇扇子,悠闲地看着一身浅黄色衣衫的男子种植茶花,院子里种的都是茶花。北庭王对这个废太子也没抱什么期望,自打他被关起来后,更没出息地迷上了种茶花,王上听了内侍的汇报,怒气大作:“他这么喜欢当花匠,那就让他当个够,他要种什么你们就给他寻来,让他种个够。”北庭王拂袖,有本事,他把整个皇宫都种满茶花。
“好了,这株十八学士可是从你们中原来的,不知道在这里会长成什么样。”大皇子赫连珏笑声豁达,看着自己种的茶花,满脸欣喜。
“茶花也是灵性之物,长在不同的水土里总有差异,但它的本原还是株茶花。”
“夏三少,我可不喜欢你说话文绉绉的,我还是喜欢你在战场上那狠劲。”赫连珏放下花锄,内侍送上水让他净手。
“边境太平,两国无战事,不必与你兵戎相见才是好事。”
“可惜啊,有人不这么想。”赫连珏神色一黯,“我现在真的习惯这样的日子,种种花,晒晒太阳,挺好。二弟,还有什么不放心?”
“前任太子殿下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有时候真羡慕你,不是长在帝王家。”
赫连珏由衷感叹,夏弦月点头赞同。
“咦,你那香囊怎么不见了?”赫连珏惊奇道,“我瞧这上面的图案新奇,还想向你借来描个样。”
“被人借走了。”
“我瞧你似乎很宝贝那东西,怎么舍得借人?”赫连珏故作深沉地摇摇头,“我猜不是二弟,就是你们那个二皇子让人偷走了,你怎么不着急?”
“他既然想替我给纤纤报信,我求之不得。”夏弦月心头一暖,脸上的笑容更大。
“你那意中人凭一个香囊就能猜到你的意思吗?我可不信。”赫连珏没见过那丫头,但看夏弦月那么重视她,不禁酸溜溜道,“你对她太有信心了,伴月国这两年也不太平,我看她陷在其中能否全身而退,也未可知。”
“我的纤纤不是聪明绝顶的女子,但不糊涂。”
见他眼里浮现一丝怀念,赫连珏无趣地摸摸鼻子:“想不到你也会有儿女情长的时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