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似乎对董千里之死早有准备,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念道:“宁远总兵董千里将军,于此次辽东之战中奋勇杀敌,歼灭叛贼李兴魁,与朱雀一共协助谭纶大军包围十万女真铁骑,最后为救战友阵前身亡。其勇其忠,可昭日月。逝者已矣,谥扬威将军,入忠烈祠。”
众人听到对他的身后追封,尽皆感伤,朱雀更是几度哽咽,因为见皇帝在场,才强忍悲痛,饱含泪水。
冯保又念道:“着张玉屏……”
他也知道张玉屏现在以代龚正陆军师身份留守在辽东,于是径直念道:“张玉屏为龚正陆军师之师叔,一直隐居世外,后来为努尔哈赤所救,为报其恩替其出了不少主意,但这只是一时纠葛,而且后来能够拨乱反正,通晓民族大义,在指挥宁远城内军民抗敌中立下赫赫功劳。为彰其绩,将其帮助努尔哈赤之罪全部免去,任辽东兵马军师,协助李成梁镇守辽东。加挂兵部员外郎衔。”
大家这才明白,原来皇上对张玉屏和龚正陆早已作出了分派安排。
张玉屏年事已高,不方便再随军四处转战,加上其生于长于辽东,索性让他替代龚正陆任辽东军师,而让龚正陆随玄武转战东南沿海,再作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
冯保最后念道:“着谭纶,王崇古……”
二人跪倒向前,齐声道:“臣在!”
“兵部尚书谭纶,此次辽东之行,筹兵募勇,统帅五万大军,全歼十万女真铁骑。为彰其绩,加封内阁大学士,加五年俸禄;兵部侍郎王崇古,入宁远后以整修道路迷惑女真探子,后又团结工匠加筑城池各门,使宁远固若金汤,守至最后,加封礼部侍郎,加五年俸禄!”
“多谢皇上!”二人叩首谢恩。
至此,论功行赏完毕,朝堂上一派赞叹之声,得到分赏的众人也表示满意,感慨皇帝考虑周到。
“好!”皇帝刚才一直站着听完他们的封赏,今天这一幕他憧憬了很久,终于得以实现,在如此现实来到之后,有一丝志得意满,也有一丝淡淡的感伤。
李太后这时走到他的身后,轻轻挽起了他的胳膊,对着众将微微一笑:“怎么样?众人对论功行赏还满意否?”
众人急忙磕头不止:“满意!皇上、太后考虑周到,臣等只是尽了微薄之力,并不敢奢望如此分封,多谢皇上、太后!臣等必须殚精竭虑,以报君恩!”
“皇上、太后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居正也领着殿上群臣一齐山呼。
李太后嫣然一笑:“好了!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都起来吧!谭纶,李成梁,老身向你们透露一下,知道你们大胜之后,皇帝已经带着群臣小聚了一下,为你们庆贺,不过那次老身没有参加。今天这个正日子,老身可是沾了你们的光,才有机会向皇帝讨一杯庆功酒喝!”
“哈哈哈!”朝堂上都被李太后绵里藏针却颇具调侃意味的话语逗笑了。
皇帝也跟着笑,一下子把过来抓紧了母后的胳膊:“母后啊!您这是在群臣的面前说朕上次小聚没有请您来呢!朕那天是临时动议,怕请您不足礼数。今天这正日子,朕可是早就去请您了的。不过,既然母亲责怪,还是说明儿子做得不到位,今天在
场的各位都得给朕作个见证啊,朕要举酒敬母后三大盏……”
“好!哈哈哈!”群臣又是大笑,纷纷叫起好来。
李太后轻轻瞪了儿子一眼:“你呀!就你嘴甜!哈哈哈!列位臣工,咱们请入席吧。今日共贺平定辽东大喜,三患已去其一,何愁二患不除,大家一定要不醉不归!”
群臣急忙答应:“是!太后!皇上先请!太后先请!”
皇帝却一下严肃起来,轻轻拉住母后的衣角,一指李成梁等人:“咱们今天还是应该请他们先走吧。”
李太后先是一愣,继而很快领会,连声说道:“对对对!理应如此!前线奋勇作战的将士们先请!”
众将已是受宠若惊,心里触动不已,此刻却是再也不肯向前:“这可万万不行!皇上先请!太后先请!”
皇帝笑着拉着太后侧过身子:“咱们别客气啦!同请共行吧!”说完相让着到了偏殿,分席坐下。
今日这场正式的庆功宴,冯保和御膳房可是作了充足的准备,殿内布置得比往日别有不同,既典雅高贵又错落有致,群臣分坐下去,并不觉得拥挤,而且有意把李成梁、谭纶等人安排在了离皇帝较近的位置,充分彰显了有功之臣的地位。
觥筹交错之间,推杯换盏之时,现场一派欢腾。
此时距离上次捷报奏入,已经过了十天,皇上似乎从阿珠与小倩之死中摆脱了一些,加上大家今天也都心照不宣,不再提及此事,所以今日的氛围比起上次的群臣宴,似乎要好得很多。
……
庆功宴散去,皇帝已是微醺,今天真没少喝,不过因为母后在场,加上张居正和冯保有意相护,所以并没有多,而谭纶、王崇古、李成梁、龚正陆和玄武这几个人都已经喝高了,舌头都开始打卷了。
皇帝笑着让冯保派人送他们回去休息,然后让冯保亲自送母后回慈宁宫,让太监和卫士送自己到上书房去就好,中午在那儿睡个午觉,下午再起来看书。
冯保应命,让太监们将喝醉的众将扶走,然后亲送太后。
张居正领着群臣们送皇上离开,皇帝笑着对他们摆了摆手:“你们继续哈,今日都好好放松放松!先生,你就替朕继续主持酒席吧。”说完后看了朱雀一眼,发现她也没少喝,脸色微红,愈发映衬出巾帼之英姿来,如同一朵娇艳的海棠花,在一干人中显得分外耀眼。
“臣遵旨!”张居正躬身。
皇帝回到上书房,卫士和太监们都识趣地散开去,他自己坐在桌上发了会呆,突然听到门外有人轻唤:“皇上,您休息了么?”
听这声音,还有能到这上书房来的,只能是朱雀!
他心头一喜,轻应一声:“是朱雀吧,进来吧!”
朱雀开门进来,脸上的红晕仍然未退,关上了门,跪倒在地:“皇上,末将无能!请君降罪!”
唐卡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预感到一会儿有事情要发生,上前一步将她搀了起来:“起来吧!此次平定辽东的大功臣,马上就是扬威军的主将了,为何说自己无能啊?”
说刚说完,就闻到她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清香,想到出征前曾经与她在这上书房里近距离接触,也
是这种淡淡的清香,让人着迷不已。
不由得离她更近了些,扶着她胳膊的手也始终没有松开。
辣美神探一下子痛哭起来,从腰间解下了两个包袱,双手奉上:“末将无能!没能保护好两位公主,以至于她俩都……”
皇帝惊讶地接过这两个包袱:“这是……”
朱雀将头磕在地上:“这是两位公主临终前交给末将的,吩咐末将一定要将此物交到您的手上!”
皇帝一下子愣住了,将包袱放到桌上,发现系的都是死扣,抖索着手问朱雀:“这里面都是什么?”
朱雀摇了摇头:“公主吩咐交由皇上的重要物品,末将不敢私自打开来看。”
他费了好半劲,才将两个包袱打开,却发现里面装的都是一封封信,信的下面都有一个翠绿的镯子,正是当时送她俩去和亲之时,自己在正阳门外赠与她们的。
他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淌不止。
打开一封小倩的信,着实让人感叹不已。
信纸上整整齐齐地抄了一首诗,是那首《乐府诗集》中的《冉冉孤生竹》。
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
与君为新婚,兔丝附女萝。
兔丝生有时,夫妇会有宜。
千里远结婚,悠悠隔山陂。
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迟。
伤彼蕙兰花,含英扬光辉。
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
君亮执高节,贱妾亦何为。
他眼睛看着最后一句,君亮执高节,贱妾亦何为。看上去是小倩对身世的无奈感叹,实际上却是对皇帝派她去和亲的一种控诉!
你始终有着高风亮节,站在高台之上任世人仰望,而我这位自称贱妾又被你许了皇妃的人,又能得到什么呢?每日与狼相伴,强颜欢笑,最后还不得不自尽而亡,独自西去。
小倩,看来你说不忌恨,实际上还是在心里怨恨我。
他已是哭出了声,又打开一封阿珠的信。
信纸上也抄了一首词,却是宋代柳永的《望汉月》。
明月明月明月,
争奈乍圆还缺。
恰如年少洞房人,
暂欢会,依前离别。
小楼凭槛处,
正是去年时节。
千里清光又依旧,
奈夜永,厌厌人绝。
眼见这首闺怨,更是写出阿珠对自己的心意来,她把处子之身献给了自己,在她的心中始终认为是和自己这位九五之尊一同洞房的,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暂时一欢竟然一下就成了永别。每天的夜都如此漫长,可是在她的心中,没有女真王妃的半点欢笑,只有哀愁绝望。
“是朕害了你们啊!要不是因为朕之无能,你们根本就不用去辽东和亲。如果不用和亲,你们也就不用忍受此苦,不用客死他乡啊!”皇帝已是伏在桌子上,嚎嚎大哭。
“皇上!您保重龙体……”朱雀此刻起了身,轻声安慰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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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