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决定么？
岳方随手揉掉了纸条，抬起头来。
***
此时的安道尔公爵书房中，一枚拳头大的菱形水晶正闪烁着黯淡的白光悬浮在投影仪上，晶莹透明的水晶中心，包裹着一小段碧绿的榕树枝叶，绿荫街中的场景，正分毫不差地被投影在空中，岳方那张稚嫩的小脸，则占据了投影的正中。
五个人零散地坐在监控水晶的周围，关注着投影的变化。
懒洋洋地歪在沙发上的青发男子最先发话：“小家伙做出决定了？”
“未必！”回话的是红发的萨克森伯爵。
独自远离书架而坐的一名雄狮般的褐发男子皱起了刷子似的浓眉：“我说，你们几个是不是疯了？为什么要把王者权杖交给那个小家伙？他才多大？我看那个能飞的疾风之章，对他的吸引力恐怕都比王者权杖要来得大些！”
坐在主位的银发金瞳老者静静地看着监控水晶所投射出来的画面，并没有说话。
最先开口的青发男子则笑着接口道：“小家伙虽小，好歹也是君氏血脉呀！”
“君氏血脉？”褐发男子吃了一惊，君氏是天生的管理者血脉，如果是君氏血脉，那公爵大人和几位同僚的表现就可以理解了，但是，“崔尼斯什么时候来了君氏血脉？”
“奥尔，你应该知道的，”萨克森伯爵看了看悠闲地坐在疾风之车中的克里斯，有些苦恼地说，“他是克里福德阁下的血脉！”
“克里福德？”雄狮般的褐发男子奥尔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克里福德！他的血脉能算是君氏血脉吗？”
萨克森无语沉默。
青发男子则笑道：“所以啊，我们也要试他一下，看看这孩子的表现嘛！”
“我估计悬！克里福德的血脉……克里福德那家伙哪里像是君氏血脉的传人……”奥尔挪动了一下庞大的身躯，嘴里嘀嘀咕咕，在座诸人中，除了克里斯，就是他最了解克里福德了。
这时候投影中的小家伙果然做出了决定，眼中含着一丝嫌恶之色，小家伙重新拿起了王者权杖。
“靠，这可是崔尼斯王权的象征，这小子至于摆这么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臭脸吗？”褐发男子看得心中不忿，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主位的银发老者看着小家伙的表现也不禁摇了摇头，转眼看向旁边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的克里斯。
黑发青年安然地坐在疾风之车上，注视着岳方粉嫩的小脸，含笑不语。
***
“凭这个东西就可以决定今天的事了？”岳方皱着眉头重新抓起那根黑不溜秋的王者权杖，问身边的几位贵族后裔们。
亚历山大肯定地点了点头。
伊丽莎白躲在兄长身后，只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
莉莉丝满眼的肯定与期盼。
弗雷德靠在侍女身上，一副要昏倒的样子。
德里克骑士与两名随行骑士一同行礼退后。
周围一圈的少男少女们与商贩们，都用敬畏与期盼的目光看着岳方。
岳方心中叹了口气，看向卫伯，老鬼在虚空中对他鼓励地点了点头。
“好吧。”岳方将权杖举起，“以这东西的名义：施密特铁匠，虽然协同
行骗，但是念在他本性善良，给予特赦，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亚历山大微微点头。
弗雷德满脸不屑，身子歪得更厉害了。
围观众则是一声欢呼，为黑脸铁匠的免罪感到欢喜。
“贱民弗舍尔，诈骗平民资格未遂。”岳方把“未遂”两个字咬得很重，顿了顿，看着弗舍尔眼中重新燃起的希冀之火，心中冷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剥夺他晋升平民的资格二十年，以为来者鉴！”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这个判决可不比死罪轻多少！贱民的平均寿命只有区区六十年，弗舍尔已经三十来岁，再过二十年，他也快死了，就算有成为平民的机会，也轮不到他了吧？这等于是完全剥夺了他成为平民的机会了啊！
岳方才不管别人怎么想，继续宣判：“至于亚历山大·安道尔擅用圣器、擅赦罪人的惩罚……呃，对了！”转头冲着弗雷德嚷道，“喂！崔尼斯的贱民晋升平民总共有多少条渠道啊？”
弗雷德有些惊讶地站直了身子，朗声回答：“贱民的职业技能达到大师级就自动成为平民。另外，高级贵族手中每年有十个赦免名额，国王陛下则有随时赦免的权力。”
“这样啊，”岳方摸了摸鼻子，“没有军队渠道的？”
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他，弗雷德大声道：“保家卫国是贵族与平民的权利与荣耀，怎么能让贱民参与进来？”
岳方的眉头拧了起来，犹豫地看向亚历山大：“我拿着这个权杖的权力有多大？”
白衣少年欠身一礼：“您现在可以行使国王陛下的全部权力！”
“问题是，这里的国王有多少权力我都不知道！”岳方小声嘀咕了一句，反正是汉语，除了卫伯谁也听不懂。
“这样吧，除了原先的几条之外，以后每年进行一次晋升考核，职业没达到大师级，但是自认为有资格成为平民的贱民可以去参加考核，这个考核由亚历山大全权负责，作为对你的惩罚。至于这个考核考什么，录取名额是按百分比算还是固定数额还是划一条什么录取线，亚历山大你考察过后自己决定吧！”
所有人都震惊了。
谁都能想到这个考核真的执行起来是多么宏大的一个计划，亚历山大因此而掌握的权力又有多大，这真的算是惩罚？
这时的白衣少年已经完全愣住，他想到的不是自己能够掌握多大的权力，而是小家伙随口抛出的想法实在是太不负责了。
考核？怎么考？考什么？有多少贱民可能参加？……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这个大课题有多么的麻烦！而眼前的这个粉嫩的小孩儿居然随随便便地一句“作为惩罚”就扔自己头上了？
“另外……”
还有？
众人看着这孩子的眼神已经有些畏惧了。
“军中设立敢死营，说白了就是炮灰营，没别的本事又不怕死的贱民可以参加。立了足够的战功又没死的贱民可以赦免为平民，立了足够的功劳又战死了的贱民可以赦免一个他事先指定的亲人，没立够功又战死了的，那就只能白死了。至于敢死营的人数，你们自己决定！这件事亚历山大负责与军方联络，最后谁管这事儿，你们自己决定！”
“靠！”不远处
始终看着监控水晶现场直播的雄狮褐发男奥尔跳了起来，搓着手在书房里转起圈来，“这小子也太不负责了！怎么什么都是‘你们自己决定’？奶奶/的，这是个好主意啊！这样一来，那帮子进了那什么敢死营的贱民们不拼死作战才怪！老子的正规军能少死好多啊！不过，让贱民来分享平民和贵族们战斗的荣耀，实在是有些……反对的人肯定会大把大把的，老子的耳根子又不得清净了！”
***
还有什么？
岳方手握权杖，歪着脑袋悬浮在空中想着。
所有人都压抑着呼吸，等待着这个小家伙再次发话，不知道他还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决定来。
“算了，没了！”岳方信手把王者权杖扔回给德里克骑士，拍了拍手，“好了，没我什么事了，东西还你！”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小小的身影已经没入老榕树的枝叶之中，不见了踪迹。
莉莉丝脸色刷白：“安德殿下，您到哪儿去？”
余下的人尽皆面面相觑。
良久，才有人小声地问：“亚历山大公子，弗雷德公子，刚才，那位小公子说的，会不会实行啊？”
白衣少年和绿衣少年对视了一眼，然后比较沉稳的亚历山大站了出来：“既然是手执王者权杖所下的命令，那就与国王陛下亲自下达的命令一样，肯定会执行的！”
……
“那样的话，那些贱民岂不是多了很多成为平民的机会了？”
“亚历山大公子，您可得把晋升标准定得严格一些，不能随便什么人都成为平民啊！”
“就是啊！”
“还有那个敢死营，那不是跟我们平民士兵抢功的吗？会不会影响我们平民士兵的军功啊？”
弗雷德两眼一翻：“身为平民，在战场上连贱民的功劳都抢不过，你们还不如抹脖子自杀呢！居然还有脸抱怨，是不是男人啊？”
刚才出声抱怨敢死营的英气少年顿时被噎住，身边的女友狠狠地拧了他一下：“废物！”气得转身就走，少年连忙追了过去，一路猛拍胸脯，怎么着都要把心上人心目中的形象给扭转过来。
闹了这么一出，围观的众人纷纷散去。相信今天所发生的事很快就会传遍国都，然后，传遍整个崔尼斯王国。
在场的人们都没有意识到，一场对崔尼斯、对整个西风大陆影响至深的惊涛骇浪，正在渐渐成形。而一切的源头，就是今天那个俊秀可爱的小家伙随口说出的那两个不负责任的构想。
而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贱民晋升考核和敢死营这两件事的重要性的人们，正在不远处公爵大人的书房中面面相觑……
克里斯依然托着下巴，露出他莫测的微笑。
青发男子仍然歪在沙发上，只是没了刚才那懒洋洋的悠闲模样，而是瞪着眼睛，张着嘴，好似一条缺了水的鱼。
萨克森伯爵还是那副刻板的表情，坐得笔直，眼神却有些涣散。
唯有褐发雄狮男奥尔在兴奋地走来走去，嘴里嘀嘀咕咕地盘算着应该招收多少贱民进入光荣而伟大的崔尼斯军队。
而书房的主人，银发金瞳老者安道尔公爵大人，则是满脸苦笑，看着投影中同样露出苦笑的儿子，无语摇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