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石森林是大陆上著名的三大禁林之一——死亡森林的支脉,紧邻着崔尼斯的南方边境。
虽然号称“森林”,这里事实上却没有半棵真正的树木,而是一片绵延数百里的森森石柱。若是忽略了千万年来风化侵蚀的痕迹,就能看出,这些石柱与真正的树木又是那么相似,枝叶俱全,筋皮交错,虬劲而高耸入云。
当然,在西风大陆的传说中,这里原本就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是诸神之战中,一个超阶的石化禁咒改变了这里,将生机葱郁的生命之地,变成了如今的死亡之林。
时至今日,化石森林还是一片禁魔之地。这里的魔法元素稀缺无比、混乱不堪,哪怕这世上还有所谓的法神存在,估计他在化石森林中也无法放出一个正常的小火球。
如今的化石森林中,已经再没有半滴水源,也没有半株活着的植物,除了以噬石为生的噬石蚁能够在其中滋生以外,就连生存能力最强的魔兽,都远远地避开了这片死寂的区域。
数万年来,这里早已经彻底地成为了生命的禁区。
然而大陆历九战后第9985年冬3月22日,化石森林万年无人通行的历史终于被打破了。
……
“水……”萨特骑士几乎是踉跄着扑到了地上,嘶哑的嗓音从干涸成粉的嘴唇中传出,仿佛悉索的沙砾,在微风中簌簌落下。
幸存的战士们同样急切地扑向了温润的土地,抓一把青草凑在嘴上狠狠地揉着,微涩的汁液仿佛甘泉一般滋润着他们的嘴唇。
副官特斯第一时间开启了空间袋,储存的水囊在地上堆起了一座小小的山丘。
“一人一袋,按顺序来!”副官觉得自己的嗓子也干涩得不行了,然而他还是忍耐着,将第一袋水递给了长官,然后看着战士们从地上爬起,一一上前,领取自己的份额。
这个空间袋中保存的是一千袋水,幸存的战士们领完,还剩下五百六十三袋。
副官特斯拿起了自己的一袋水,还余五百六十二袋。
也就是说,出发时的一千战士,现在连同自己在内,只剩下四百三十八人了!
半数以上的战士们,都永远地留在了那个可怕的化石森林里!
“踏出化石森林,这里就已经是萨兰特伯爵领了!”一个干冷的声音在特斯耳边响起。
特斯略微转头,说话的是个年轻人,双颊瘦削,脸色灰败,西尔格尔的军服挂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看上去仿佛风吹就倒的骷髅架子一般,全身上下唯一拥有生气的地方就是那双燃烧着灼热火焰的眼瞳。
“遵照协议,我已经带你们穿越了化石森林。”年轻人佝偻的身子慢慢挺直,扯动嘴角,仿佛臆症患者一般,露出了一个有些扭曲的微笑,轻声说,“欢迎来到我的领地!……希望,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萨兰特伯爵公子,您应该相信西尔格尔的信誉!”萨特骑士有些不快地回应道。
虽然共同穿越化石森林的艰辛历程让他认同了这个心中充满了仇恨的年轻人的为人,但是作为一名骑士,他对眼
前这个年轻人的作为并没有丝毫认同感——即使是为了复仇,他毕竟背叛了自己家族所效忠的王室!
年轻人仿佛知道萨特在想什么,只是轻轻一笑,转眼向萨兰特领——这片本该属于他的土地眺望了过去,眼中灼热的火焰渐渐柔和了下来,干涸的嘴唇微微蠕动。
父亲,杰夫回来了!
我穿过了无人穿越过的化石森林,活着回来了……
请您在天上看着,我的复仇!
……
“特斯,准备远程通讯,了解一下现在崔尼斯国内的情况。”在化石森林中,所有的空间物品都无法打开,魔法通讯当然也无法进行,如今一出了那个该死的禁魔地,萨特骑士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联络西尔格尔的情报部门,确认他们孤军突袭一个多月以来的情况变化。
特斯点头,将通讯仪的主体从半空间中取出,然后把一路小心保存的通讯核心卡入插槽,开始调试,很快他就皱着眉头向长官报告:“大人,可能是离化石森林太近了,暂时还接收不到信号。”
在诸神法则的隔绝之下,目前人类已经掌握的所有远程通讯手段都无法穿越国境,而使用魔法元素共鸣原理的通讯核心也无法放入半空间或者任何空间物品,这使得所有的国家都在远程通讯方面煞费苦心。
西尔格尔早有间谍在崔尼斯活动,这次穿越化石森林的奇袭部队所携带的通讯核心就是对应崔尼斯境内的情报点的。为了让突袭部队得到最及时的情报,作为一个魔械水准并不高明的中型公国,西尔格尔能够准备这么一套超远程通讯仪器,已经体现了他们极大的决心了。
“原地休息一个小时,然后向萨兰特领出发。”萨特骑士揉了揉额头,不得不转向杰夫·萨兰特,“萨兰特伯爵公子,您掌握萨兰特领,应该没有问题吧?”
“当然,父亲……只有我这么一个继承人……”杰夫的水袋还拿在手里,眼神有些恍惚,瞥了西尔格尔的诸人一眼,轻轻一笑,“放心吧,背叛,从来都只允许有一次!我既然选择了你们,就没有别的退路了。”
***
与此同时,西尔格尔。
“啪!”
西格弗瑞德大公的手重重地拍在了桌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们从哪里找出来的王位继任者?”
“我们在边境的军队怎么办?”情报官巴尔德尔子爵丝毫没有在意主君的激动,冷淡地问。
“暂时不动,待命!”西格弗瑞德犹豫了一下,问,“萨特的突袭部队呢?有没有到位?”
“暂时还没有消息。”
稍稍迟疑之后,巴尔德尔第一次在情报后面加上了自己的判断,“事实上,就算他们穿越了化石森林,能够保有多少战斗力还是个疑问。最好不要太指望他们,大公。”
***
崔尼斯王家监狱。
已经悄悄转变为崔尼斯王家学习班的小楼中,格莱舍正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关门弟子。
“创世神话是什么?”
盘膝坐在空中的小家伙比他的老师还郁闷:“每个民族都会有创世神
话的吧?难道你们就从来没有想过,人类是从哪里来的?诸神是从哪里来的?这个世界又是从哪里来的?”
弗雷德张了张嘴,很想插话,但是他是旁听生,没有插话的资格。
“如果我们能知道这几个问题的答案,那么我们大概都不止是大学者了吧?”预言师法拉笑着说,同样博学的他这些日子已经变成了格莱舍的助教,对于小安德的问题,他也同样惊讶。
“不是,”岳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居然根本就没有创世神话这种说法,对于一个完全没有存在过的概念,他解释起来就很费劲。“不是指真正的创世之密,而是……就像我刚才说的,任何一个智慧种族,都会有对这几个问题的猜想,大家公认的,约定俗成流传下来的那些猜想,就是所谓的创世神话了,它们只是智慧种族对于自身思考的一种答案,但未必就是正确的答案,当然,更不会是唯一的答案。”
格莱舍与老伙计法拉交换了个眼色,都有种惊喜的感觉,自从收了这个小家伙为学生,他带来的惊喜似乎就没有断过。
对于严肃于学问的学者们来说,对于在这个世界上垄断着真正的知识的贵族们来说,小家伙所说的疑问大概人人都曾经有过,但是,或许是这个世界的学者们都倾向于严谨,在无法得到真正结论的情况下,所谓的创世神话,还真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当然,别的种族有没有就不一定了。
“安德,你为什么会提出创世神话这个话题?”格莱舍向来温润从容的眼神也亮了起来。
这孩子既然提出了这么一个概念,那么,至少他是听说过创世神话的存在的,或者,他的血脉记忆中……
“难道,你听说过别的种族的创世神话?”
岳方扫了一眼那几个来凑热闹的旁听生,轻轻摇头。
他知道的可不是别的种族的创世神话,而是别的世界的创世神话!
格莱舍微微一笑,他也是几百岁的人了,小家伙那点儿小心思他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些孩子,将来都要向他宣誓效忠的,也不知道这个小不点儿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想法,似乎连一点儿大力笼络他们的举动都不曾有过。
纵然是大学者,格莱舍也很难想像眼前这个貌似小不点儿的心态——岳方并不喜欢抱着目的与人交往,所谓的笼络什么的,在岳方的感觉中,未免太功利了。有着忠诚于他前九世灵魂的那十万弟兄作比较,岳方宁可平平淡淡地与亚历山大弗雷德他们相处,然后慢慢走向熟悉。如果脾性相投,自然会成为兄弟,如果忠诚无碍,自然会成为君臣,对于真实的属于“岳方”的疏淡性情而言,刻意的交好,反而是一种心理障碍。
些许沉默中,敏感的白衣公子似乎有所察觉,抬眼看了看,正遇上弗雷德的目光。
两兄弟交换个眼色。
现在离开的话,是不是太显眼了?
没等这二位贵公子想到妥当的说辞,一个清脆的童音已经在屋子里悠悠地响了起来:
“别的种族的创世神话我不知道,但是,别的世界的创世神话,我好像听说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