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的火焰并没有熄灭,到处暗流涌动,农村自卫队、赤卫队和游击队等革命武装力量在等待时机夺取政权。塔区仍处于胶着状态,一阵是红军占领,一阵又是国民党军队占领,一年中打来打去总是反反复复。
三一年六月,刘华清来到承先的家乡担任陂安南县塔尔岗少共区委书记,他刚到就立刻召集塔区共青团领导和儿童团长开会布置任务,承先和小根子惊奇的发现眼前这个少共区委书记竟然和自己差不多大,看上去也是个孩子。别看刘华清人不大点,可是他说话条理清析,干脆利落,抓住重点讲完就宣布散会,承先不由从心里敬佩他。一打听才知道这时的刘华清才十五岁,在炎林面前他可是老共青团员了,而他只比承先大一岁。
“书记,你真了不起!”炎林由衷地对刘华清说,在他眼里少共区委书记至少应该是个大人,他这么年青就能担当重任也太利害了吧。
“怎么,你看着我不象?你不也是儿童团长吗?我们只是分工不同,别的都一样!”刘华清望着他犹豫的眼睛顽皮的笑起来,承先点点头,他喜欢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共区委书记,说话很投缘。
塔区共青团和儿童团组织随着形势变化时而地下时而公开,现在由陂安南县塔尔岗少共团领导,塔尔岗少共区委书记刘华清在会上指示,“要发挥共青团和儿童团的模范带头作用,支援红军和地方革命武装,一切从保护群众利益出发,为军烈属排忧解难,尽最大的可能保护革命后代!”
“共青团员和儿童团员是革命的火种!要把火种撒遍革命老区的每一个角落!”刘华清能说会道,让人刮目相看。不久他又担任更高的职务,因革命工作需要刘华清调离塔区,他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给承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国民党军刚一撤离,承先就立刻拉着小根子赶回家,家里有太多事等着他做。父亲牺牲了,奶奶也离开人世,他把自己当成家里的男子汉时刻关心着唯一的母亲和弟弟。
当母亲听儿子说了小根子父亲牺牲的事情,她二话没说动手把屋里整理了一下,指着家里仅有的一张床对小根子说道:“伢,从今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你就跟承先睡一张床,吃一锅饭,有他吃的就有你吃的,你就把四婶当成你的亲娘吧!”承先和小根子是五服之内的叔伯兄弟,四婶本来就是半个娘。
小根子一头扎进她怀里,喊了声娘就大哭起来,三个人抱在一起想着死去的亲人都在流泪。承先让狗蛋也搬来一起住,家里顿时热闹起来。
生活窘迫,为了解决家里的吃饭问题,承先和小根子、狗蛋带着弟弟承凯到处挖野菜,连坟头上也不放过,一般大人都不会动坟头,生怕惹来灾祸。
承先、小根子、狗蛋三人卖柴的时侯看见镇上有人在卖青蛙,这个也有人买吗?田里多得是呀!小哥三人动心了,捉青蛙谁不会啊?他们领着弟弟承凯来到田间地头,承凯向前扑一下,青蛙也向前跳一下,总也抓不住,他急得跺脚。
“看我的!你坐在一边看好了!”弟弟承凯很听哥哥的话,点点头坐在田梗上一动不动。
承先、小根子、狗蛋不慌不忙找来一把狗尾巴草,拿着一根在手上晃动起来,一只大青蛙在草地“咕呱”一声叫着跳起来
吃狗尾巴草,被他们一把抓住,这法子真灵,一抓一个,从下午抓到大半夜,直到什么也看不清了才起身回去。
当他们提着满满几个小竹篓凯旋而归已经是深夜了。母亲早站在家门口张望,她接过三个沉甸甸的小竹篓下到厨房,家中炊烟升起,母亲把青蛙用清水煮出来,雪白肥嫩的蛙肉鲜美无比,小承凯迫不急待抓起一只,看弟弟狼吞虎咽大口撕咬蛙肉的样子,承先脸上呈现出少有的满足。
母亲一口也没吃,推说自己信佛不能吃肉,她是想让孩子们多吃一口。
狗蛋的胃口好和弟弟比着吃,小根子吃得很少,他很快就不再动筷子,承先也停下来,他忽然想起刚从牢里放回来的叔伯哥哥,他的伤好些了吗?他的叔伯哥哥也是小根子的叔伯哥哥,也是狗蛋的远房哥哥,承先想去看望这个叔伯哥哥。
“承凯,听哥的话,别吃了!”
“哥哥,我还想吃嘛!”弟弟睁大眼睛,不知哥哥为什么不让他吃了。
“我们去看承祈哥哥,把这些给他带去补身体,好不好?”锅里连汤带肉还有一大半。
“好!”小承凯最听哥哥的话,他放下筷子舔了舔手上的余香,把头转过去背对桌子不再受锅里的诱惑。
承先的这个叔伯哥哥名叫朱承祈,他是乡里的青年委员,只要乡苏维埃政府有什么宣传活动,他总是带头跑在前面。
他还年青,比承先大不了几岁,他的胆子实在太大,做事总爱自作主张。有一天他没和任何人商量一下,也没有给乡政府汇报,就擅自一个人跑到黄陂县去召开群众大会。从塔区到黄陂县城的路程可不短,要走好几十里地,山高路远道路泥泞,他可不管那么多,兴冲冲赶往县城,他觉得做为一个乡苏维埃政府的青年委员应该有所做为。
下午当他赶到县城时突然变得天昏地暗,瓢泼大雨下个不停。
朱承祈花钱请人搭了个简易的石头台子,自己站上去就发表演讲,大雨淋在单薄的身上他全然不顾。石头台子前立刻聚拢很多过往的群众,听他义正严词地痛斥国民党祸国殃民的罪行,人们敬佩地望着这个年青人小声议论,“这年头还真有不怕死的后生伢,够勇敢!”
“一定是个共产党,他们不怕死。”
“看这样子,八成是共产党要打回来了。”人群里议论纷纷。
天色越来越黑,没有多大功夫,驻扎在黄陂县城的国民党政府官员很快知道了这事,敌人大动干戈火速派出一支骑兵连赶来包围现场。 骑兵连长握着手枪冲到石头台子旁对朱承祈大声喝斥:“给我住口!胆大包天的共党份子!光天化日下就敢搞赤色宣传,不想活啦?”
朱承祈把头一昂,向他大喊:“真理永远在我们一边,要杀要剐随你便!”他大义凛然赢得了群众的掌声,却激怒了骑兵连长。
骑兵连长冲上石头台子围着他转了一圈,从鼻子里哼哼两声道:“嗯哼?你小子嘴还挺硬?给我打!”上来一个士兵用马鞭狠狠抽打朱承祈,他被打得遍体淋伤却一声不哼,围观群众敢怒不敢言。
骑兵连长扬起马鞭对台下人群喊道:“谁敢亲共这就是下场!今天我要杀一儆百枪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共党分子!”说完他转向朱承祈连
开三枪,啪啪啪!三声枪响,射击动作稳准快,骑兵连长颇为得意的吹了吹冒着青烟的枪口。
朱承祈并没有倒下,甚至是毫发无损。周围的群众先是一楞,人们闭住呼吸不忍看他倒下,可是他却站得笔直,表现出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人群爆发出欢呼声。“神啦!共产党人命不该绝!哈哈哈......”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大家拍着手叫好。
“打倒国民党反动派!共产党万岁!”朱承祈振臂高喊口号,喊了好一阵也不见自己中枪,身上不痛不痒,心里很纳闷儿,个别群众也在下面跟他一起喊口号,反正黑天昏地也看不清谁是谁。
骑兵连长万万没想到自己刚才颇为萧洒的一套动作反而成了围观群众的笑柄,三枪打出去的都是臭弹,他举起枪又要射击,台下轰笑起来。“长官,你再打也是徒劳,不信就走着瞧!”
“长官,你那杆枪是猪鼻子上插葱,装蒜的吧?”神气活现的骑兵连长竟被老百姓公开取笑,真是太没面子。
“是小伢们玩地木头枪?哈哈哈......”群众冒雨站在四周哈哈大笑,这样的笑话史上也难得一见。
“长官,你那官也是花钱买来的吧?怎么连枪都不会使用哦?”嘲笑声不断,连手下的国民党骑兵也背过身偷笑。
骑兵连长自己也感到面子上过不去,真是活见鬼,他退出弹匣看了看,发现剩下的子弹全都是臭弹,再打下去只能自取其辱。骑兵连长扔掉手枪里的子弹,想找手下骑兵要过长枪把这个让他丢尽面子可气的共党干掉,可又怕再打不响的话底子掉得更大,毕竟这些子弹都是从一个地方领出来的,那该死的仓库里定是发霉啦。
他气恼不过大声喊道:“这小共党的命真硬,三枪还死不了,把他押回大牢!”骑兵将朱承祈押走,骑兵连长在群众的嘲笑声中灰溜溜的跨上马跑掉。
朱承祈在国民党县政府的监狱里蹲了三个月大牢,他被黄陂县地下党组织秘密营救出来。回到塔耳岗的当天下午不知什么原因他伏在乡坝的草垛上大哭一场,围在身边的承先和一群儿童团员莫名其妙,问他什么也不说。
现在见承先把大半锅雪白鲜香的蛙肉放在面前,叔伯哥哥很感动,他客气的问道:“你不留着给承凯弟弟吃却给我送来?怎么好意思呢?”
“谁吃不都是吃吗,你在监狱里受了大刑,不补补身体怎么能挺过去?”承先和父亲一样,处处都能替别人着想。
“说实话,在狱里真不是人过的日子,那可真是痛不欲生啊,你看到我出狱那天在草垛上放声大哭,就是为了喧泄一下把痛苦全都释放出来。”叔伯哥哥如实告诉他们。
“原来是这样啊?你真勇敢,不拿枪就能和敌人进行斗争!”承先和小根子、狗蛋三人十分钦佩叔伯哥哥勇敢的举动,敢象他这么干的人还真不多。
“和几位叔叔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朱承祈很谦虚,他说的叔叔就是承先、小根子、狗蛋的父亲。
自从地下党营救朱承祈出狱后乡苏维埃政府找他谈话,既表扬了他的勇敢精神,又批评他了不通过组织自行其事的鲁莽行为。打这以后,朱承祈谨言慎行变得稳重起来,一个革命者也是在经验教训中锻练成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