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清爽地挥洒汗水，我抚了抚额头，一阵冬天晚上的冷风吹来，清爽的汗水马上被风干消逝，害我一阵冷颤。
又心虚地四下看看，再次确定四周都没有人过来，才继续将头埋在了那早草丛生的高高草丛里。
手早就开始发酸了，手上银质的筷子因为不断凿墙也消磨了大半，而那银质的勺子早就被我奋发完了，毕竟这晚上偷偷摸摸的勾当也已经持续好多天了。
“哎……”
轻轻叹了一口气。
抹了抹汗继续干，又凿出个不小的地方，很是欣喜，有些向往外面，俯下身来往外面看去。
是条小巷深处，不过能够看到外面的大道，因为实在太晚了，没有人走动，不过至少让我知道，是条逃跑的好路。
忽然一只圆溜溜的黑眼珠出现眼前，我吓了一下，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差点没叫出来。
眼看他就要叫。
我忙将手伸出洞外捏住他的嘴巴，压低声音责令道。
“不准叫，把人叫来的话，你要帮我咬死他们啊。”
狗仔可怜巴巴地又看我两眼，往我手上噌噌，我放开手，他竟然开始帮我刨土，我欣喜地摸摸它的脑袋。
“乖。所以我说狗狗都是好东西，等我和璃未、芷枫岚他们会和了，第一件事情就让他们下令不准人再吃狗肉。”
狗仔一震，不知为何挖地更加卖力了。
见天已蒙蒙亮，算算时间婢女下人差不多该要开始活动了，我忙打发了狗仔走，想了想，未免他不该来的时候再来让人看出了破绽，便用几块颇大的石头挡住了洞口，再将草丛整好，将因为蹲在地方惹到的裙摆尘埃掸去，回到了自己房间。
沧扬毫无顾忌地推门进来，我已然习惯。
“走吧。”
我正准备随他出去，沧扬却意外没有动作，我有些紧张却不加表现地看着他，眼神疑问。
他沉声。
“你今早出去过了？”
只是听到这句话，站稳的脚步在裙下就似要软下，心里被重击了一下。
脸上淡笑不以为意。
“这么冷的天，我出去找罪受么，”说到一半，看到他走过来手往我肩头伸来，不着痕迹地随着那个方向看过去，自然道，“只是早晨起来房间有些闷，便站在窗前吹了一会儿而已。”
他看我半晌，才突然想道，伸手为了抚去肩头一些结霜的晶莹。
“怪不得。”
我笑笑，跟着他出去，心里才狠狠松了口气。
“对了，”走到一半，沧扬这么突然的一句话，我的脚步一顿，惊险后果真吓不得，“今天想不想做点别的事情。”
我一愣，看着他的侧脸，思量着是否有何阴谋。
未等我探听一句半字。
“就比如，去见见想要将你带回去的那些人。”
他转头的同时，我也同样猛地抬起头看他，紧紧皱着眉头双眼扫着他波澜不惊的淡笑。
“你打的什么主意。”
静默。
半晌，他转身继续往前走，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他的声音，明明是有笑意的，却沁人心肺的冷寒，我浑身都是一个寒颤不能止住。
“只是想让你试试无能为力的感觉，好让你知道到底站在哪边对你自己才比较好。”
沧扬走在前面，行了几步，似乎是发觉我未跟上脚步。
“不走么。”
我沉着一张脸，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你究竟要做什么。”
沧扬不说话，我也再没有积聚的多余勇气去问出口，现在才慢慢意识到，原来我是怕面前这个男人的。
因为直到最后一刻前都未能识穿他，也因为屡次被他的算计成功，我是他的手下败将，他却贪恋我脑中他所不知道的更多，这样本身已然强大却又不断追求力量永不满足的人让我害怕。
我一心想着逃出去，白天能睡的时候便睡，便也没多少时间去探听身边人的口风，何况，沧扬是怎样的人，若是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情，我身边的人又怎么会透露给我知道。
进了这个房间，我根本就是与世隔绝了，只是这里远远没有世外桃源那般令人向往罢了。
都城的公告板前人群拥挤，纷纷皱着眉头似在数落谁的不是，只是个个小声似乎都怕招惹了不能惹到的人。
唯有一人，刻把钟前站立于次，至今未能动作一下，半张不开的口，瞪大的眼瞳，若是不知的，定是以为即将处死的是他家父亲。
那人忽然有了动作，跌跌撞撞地撞出人群跑走了。
“砰！”
厅里的大门几乎要被震碎，小柳对在厅里的芷枫岚失声大喊。
“老爷再过三天便要被处决了！”
芷枫岚一听，立时从椅上弹立而起，刚踏出一步便顿住了，低头沉思轻声呢喃。
“不对，大哥他……现在已然是流言四起，在这个时候若是再将一直深得民心的芷江处死，做出这种不仁不义的弑父之事，就等于将他自己的前途甚至性命交出来一样。他不可能蠢到如此。现在的望枫朝廷名存实亡，当初为了孤立我的势力，兵力分散不已，那赤束在我大哥身边的时候怕也做了不少手脚，如今定然头疼的很。加上都城中……王女归来，他曾经所说的事情一一被指怀疑，他看来真是被打逼地无路可退了。”
璃未径自点了点头，似乎是很赞同他的说法。
“似乎是在逼你出现。”
客厅一阵良久沉默，谁都不知该如何对芷枫岚搭话，也不知道怎么化解这道窘境。
“你进宫去吧。”
所有人视线忽然全部集中在璃未的身上，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璃未只是看着芷枫岚，若有所思。
“王……少爷。”
小柳担心地唤了一声芷枫岚，芷枫岚眉头动了动，表情毅然。
转神，又变了变，看向于小柳归来前刚回到这里的几人，璃未、纱朱、羽貉等，似乎知道答案般有些颓然问道。
“没有见到么。”
众人皆是哀叹似地摇头，纱朱道。
“连啾啾都没能顺着味道找到。每次我们赶到听说小惜出现过的地方，总是晚一步。”
“只是小惜为什么会和赤束那行人一起行动……”
羽貉有些疑问，摸摸自己下巴。
“反正小惜现在说的话，基本上是反芷亦然，对芷枫岚有利的，小惜这样聪明肯定是打算阳奉阴违，见不妙的时候再收手吧。”
羽貉想了想，似乎有点道理。
璃未未说话，似乎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轻声呢喃。
“只是进城已经几天了……”
芷枫岚注意到璃未垂眸沉思的样子，问了句。
璃未摇摇头，并未多说什么，似乎说
不出究竟哪里不对。
晚上的时候，雪忽然下得很大，前些天才扫掉的积雪没有多少时间，便又积了厚厚的一层。
下大雪的日子明明是我辛勤工作的好时机，因为大雪会将一切痕迹掩埋，只是今天我的心却仍未从沧扬那惹人心慌的话中回过神来。
雪很大，很不见天上的月亮。今天明明是十五，虽然比不上中秋月圆，但也本是一月中月亮最圆的时候，除却这边这家，又有几家人不能够团圆呢。
我轻轻呼出一口气，惆怅无比。
夜晚时分的鹅毛大雪中，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说不出到底是显眼还是隐晦，芷枫岚穿梭于曾经再熟悉不过的自己宫墙之内，明明应该是自己的地方，着实讽刺。
守卫竟然意料之外的松懈，好似被谁故意安排开来，等的就是有人偷溜进来。
芷亦然住在王宫中外戚住的宫殿里，芷枫岚小心走进房间，却没有见到芷亦然的人影。
想了想，往外走去，朝着大殿方向而去。
静悄悄地，只有大风吹大雪飘的声音，大殿中似乎都能听见回声。
“你果然在这里。”
大殿深处，御座之前的那个黑影，慢慢转过身来，朝着芷枫岚露出的苦笑中满是自嘲讽刺。
“是我想了不该想的东西，如今望枫才会落得这般惨状。竟然为外敌所苦。”
芷枫岚一时的静默，开口。
“爹呢。”
“他很好，只是我不能让他出芷府，你也知道，以父亲的性格，现在望枫成了这个样子，怕是要……何况，我就算再如何忤逆，不会真的有心弑父。”
芷枫岚听到这话，轻呼出一口气，好似一块大石头终于有了着落，芷亦然还是自己认识的大哥，他的神情有些伤感，语气也柔软了几分。
“为何会变得这样呢。”
芷亦然的神情暗了暗。
“都是大哥一时志软，受了奸人蛊惑，若是赤束这人不曾存在……”似乎觉得多说他人无用，芷亦然的语气转了转，“枫岚，你可知你明明是儿子，却处处胜过我这个大哥，我的压力负担究竟有多重，别人对你的每一句赞美，在我耳里听来，都是对我的一种讽刺……”
芷枫岚眼睛闪了闪，眼里似乎能看见儿时的笑脸。
“大哥，你……我从未想过要将你逼到这个地步，从未想过！”
“呵呵。”
芷亦然低笑两声。
“大哥何尝不明白，只是心魔难除……我对你这个弟弟是羡嫉的，但又何尝不骄傲。你刚出生的时候，第一个抱过你的不是娘，也不是爹，是我，从奶娘手里接过你的时候，你一下便不哭了，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是个好弟弟。你可还记得小时你爬树摔下时，是大哥冲到树下给你当了垫背，还有……”
一遍遍地回忆着。
两人的眼中消逝的是彼此曾经对立，或是忘记现在仍旧立场模糊不明的紧张气氛，取而代之的，是家族间血缘相溶终难消散的手足情。
芷亦然站在御座前，声音已然有些颤抖。
“枫岚，过来，让大哥好好看看你。这些日子真是为难你了！”
外面的雪仍旧下得很大，但是大殿中，唯独芷枫岚一步一步走向王座，走向芷亦然身前的脚步声无比清晰，伴随着回声，明明应该很是温馨动人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却怎么也说不出的清冷孤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