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殿下一本正经，俨然一副他国丞相觐见模样的古云翳。
眉头有些皱起，思索。
以古云翳说的好听是聪明才智，不好听是老奸巨猾，他不可能猜不到现在的情况不如表面上看到的这般，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往风尖浪头上送。
三国势力本来平分，就算两国合并，威胁至凝城国，我不可能发兵，璃澈也不可能在枫舞军事力量尚且未能很好融合统筹的现在去打凝城国的主意。
只是若是本来安然在凝城国上的天下丞相古云翳若是来到这里，并且遇到什么危险的话，情势又不好说了，凝城国一乱，到处便是可趁之机。
古云翳难道是来送死的不成？
看着下面总是一派儒雅笑容，怎么看怎么自信着游刃有余的人，却总是和送死搭不上边来。
我挤出笑容来。
“古丞相，好久不见，本宫在凝城国做客之时，还全仰仗丞相的照顾。如今二国刚统，枫舞刚就，不知凝城国有何急事竟然让丞相没有一封信件也没有便直接前来枫舞。”
真想将“送死”两个字说出口，好在理智还在脑中。
古云翳没有听出我的话里的意思一般，一副平和，不紧不慢地将身旁一个一直弓着身子不曾抬头的中年男人向前推出一步。
“公主可还记得此人？”
古云翳语毕，中年男人便抬起头来，那一抬头便震慑到四下一干人官员的偌大伤疤。
札莫！
我眼神一紧，马上隐下去，这是璃澈唯一不知道面目的一人，不能让这么妙的后手被轻易识破。
我顺着古云翳的诳语，继续编下去。
我露出欣喜万分的感激笑容。
“当然记得！这是我当初渡河时，救下我的恩人，古丞相，你果然不枉我所托，将我的恩人找到！”
古云翳没有一点不自然，微微鞠躬，笑容。
“公主言重了，所托之事，古某自然该尽犬马之劳。”
璃澈不知我在跟着古云翳之前的经历，随便乱造的只要不过分，合情合理他就没有把柄可寻。
我朝古云翳和札莫笑道。
“恩人当初虽然施恩不望报，只是在将我从白河中救出，待我完全康复后就不告而别实在让本宫好一阵挂心。”
札莫深深鞠躬，道。
“实在是草民远在他乡的小女和侄儿有了困难，不得不离开。”
我眉头锁了锁，看起来很是替他担心。
“哦？那两人现在如何？”
札莫眼眸一抬，眼睛仿佛瞬间放亮许多，似乎在给我传达信息，一派轻松地笑笑。
“已经无事，还请公主放心。”
我心下松了一口气，面上不露破绽笑道。
“那就好。若是有机会定要请恩人的亲人来宫中坐坐。”
“多谢公主厚爱。”
我笑笑。
“古丞相既然帮我找到了恩人，自然也是有恩于我，本宫想请二位暂居宫中好尽地主之谊，行馆什么的，对于故人未免太闲冷清。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全凭公主做主。”
二人齐声微伏身回答。
我满意笑着。
将人安排到宫中，怎么也安心些，至少万一璃澈想要动手，在自己宫中果然还是不妙的。
下来朝堂，璃澈到寝殿内来找我。
“你将他们安排在宫中，是怕我会对古云翳不利么？”
“你不会么？
”
我有些怀疑地问道，我当然希望他不会。
璃澈看着我，柔和地笑了。
“当然不会。那两人既然都对你有恩，我便不会加害于他们，我不会做让你受到伤害的事情。”
我微微笑笑，笑中有真心却也掺杂着许多落寞。
“谢谢。刚才在朝堂上难免拘谨，我现在要去见他们，你要不要一块来，你过去与古云翳交情……还不错的吧。”
“好。”
璃澈刚刚准备离开。
脑海里突然一转，不能让扎莫看见纱奇，不然他露出破绽就前功尽弃不说，说不定反而危险。
“红衣呢。”
“他去军中了，两军合并难免有不合，我让去处理。”
“是么。”
“怎么突然提起红衣。”
我踌躇片刻，装作有些试探地说道。
“红衣既然与沧扬接触过，就说明你与他曾经有过联系吧，那你一定知道红衣的真实身份。你没有想过，要放他离开么？”
璃澈看着我，静默片刻。
“他现在没有记忆，就算回去又能怎样，不如留在我身边。”
“可他到底是纱朱的弟弟……”
我争辩到，璃澈见我这般，表情不禁柔下了许多，才道。
“现在他能帮上很多忙，等统一的事情平复了以后，我会让他回到原来的位置。你开心就好。”
“恩。”
我勉强笑笑。
“走吧。我刚才已经让人准备饭菜为古大哥他们接风了，现在差不多该弄好了。”
璃澈点点头。
当我们一起去到宫中特地准备的使节行馆的时候，饭菜果然已经全部预备好，因为是另这边就进的小厨房做的，没有耽误一分一秒的上来，现在还香喷喷的冒着热烟，让人看着就食指大动。
我屏退婢女侍从，只留下四人。
“古大哥，近来可好。”
古云翳儒雅点头，举杯于我，我大方地喝下一杯酒。
“碧翠呢，她还好吗，前些日子才听说冬季的时候就把婚事办了。她来了么？”
说到碧翠，古云翳竟然显地有些宠溺的无奈，看来两人关系是日益好了，我有意思地笑笑，很是替他们开心，又喝下一杯酒。
“她怎么劝也不肯不跟，现在在房里整理衣物。”
“贤妻呢，什么时候好成良母才好。”
我讪笑点头，又一杯。
被提及打趣，古云翳还是那副镇定从容的样子，无所大事般地点头。
“的确。”
“莫大叔，多谢你在白河边救我一命，不然也没有今日的夕澈，我敬你一杯。”
札莫举起酒杯，没有豪爽干净，而是故意弄得自己像个百姓一般，一阵客套恭谨，然后不甚酒力似地慢慢干杯。
我又举杯要喝，面前忽然挡出只手来。
我顺着看过去，璃澈微微皱起眉头来看我。
“怎么了？”
我笑笑，无辜地放出不明白的意思。
“你想要把自己灌醉么？”
我轻轻推开璃澈的手，又是一杯。
“今日开心，多喝两杯，你就不要扫兴了，小笙也要喝。”
说着，替璃澈满上，催促着他喝下一杯又一杯。
人人酒过三巡。
“莫大叔，你被古大哥寻来，故地可还好？”
扎莫放下筷子，似有些酒意地说。
“劳公主挂心。那里一切都好，只是原本草民有个死对头，前一段时间出去办事了，听家乡那里的传闻听说他似乎是回去了，让草民心里倒是有些不痛快。不过，他这次回来似乎摔断了手脚，看来要好一段时间才会恢复，暂时是不用担心他会去烦我的家人了。”
我笑笑点头。
是么，原来沧扬是回去了。
也算是他运气好，要不是他不这么莫名其妙回去一趟，他就真的栽定了。
“当初离开的匆忙，都没有来得及说上一句道别，不知道公主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我看了一眼，璃澈，淡淡笑了笑。
“也算不错。”
扎莫这才拍拍自己脑袋，一副恍然大悟。
“瞧小人着记性，公主现在可是二国之主，不可谓不风光，怎么会不好呢。敬公主一杯。”
又喝了几杯，我扶着脑袋。
向古云翳和札莫告了声辞，看向璃澈。
“小笙，我有些晕了，陪我到湖边走走，醒醒酒去。”
璃澈轻手轻脚地扶过我，动作很是温柔。
天色已暗，我们走在湖边，月光泛在水面上，有些迷离、破碎。
走到湖边我放开璃澈的手。
“吹了风好多了，我自己走就好。”
璃澈不以为意，又托过我的手。
“你今天喝太多了。”
我们走了一圈又一圈，沉默围绕着湖边形成一个大圈仿佛下一秒也会掀起水中的涟漪，将月亮打得支离破碎。
继续走着，脚步都有点虚离地面，璃澈突然打破了沉寂。
“为什么喝这么多。”
我不侧头看他，微微笑笑，水面反射着月光的银灰照耀在我的唇角看起来疏影横斜，别有一番韵味。
“至少我现在很开心。”
我退后一步，背朝着湖面，张开双臂，大笑着呼道。
身子轻轻往后倾倒。
璃澈的眼睛瞬间一紧。
我笑得灿烂。
下一秒他揽住我的腰，迫使我与他更加地贴近。
说实话，天还没有完全摆脱凉意，我一点也不想掉进水里，借势反冲上去抱住璃澈的脖子，紧紧与他贴着，抱着他。
他的身上很温暖。
就在他安下心的这一刻。
“璃未……”
我在他耳边吹着气，明显感觉到他身子一震。
我笑得璀璨嫣然，虽然并没有让他看到。
我抱得更加紧了些，璃澈的身子渐渐放松，终于伸手回应般抚上我的背。
“小惜，你醉得厉害了……”
他的手又紧了一分。
“但也只有这时候你肯让我这样抱着你吧，我不想成为璃未的替身，永远不想，只是这一次我却又只能卑微地冒充着他将你抱在怀里……小惜。”
我心里一震，没有再动弹。
“小惜？”
不久，璃澈轻轻唤我。
我没有反应，任他将我横抱而起，任他将我放到寝宫床榻之上，为我擦去原本并没有准备留在眼角的一滴晶莹。
他要走，我呓语几声，浑噩不清，却抓住了即将要走的人的衣角。
他一定当我想要抓住的是璃未，不想让他走。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刻，我想要抓住的是我的好朋友，好弟弟小笙的衣角……
我始终装着睡着，没有发出一点清醒的声音，没有露出一点破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