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华佗与我说话,我的心情也大好了许多,身子自然也开始渐渐有了起色。华佗每日都会熬着各种药膳给我补身子,有时候我不愿意喝,他便从口袋里变出一些果脯蜜饯,我抵挡不住,便又乖乖喝了。
而此时,曹操便会坐在我身边笑着望着我们。我很是惊奇曹操什么时候有着这么宽阔的胸襟,不过,他的想法,任谁也是猜不透的。
这样子的生活虚伪的披上平静的外套,装似温暖的自欺欺人的过着。转眼便到了秋天,外边硕果累累的景象虽然看不见,可是微风却会将那果香滋味分毫不少的全部吹入院中。我贪婪的吸着每一口香浓的果香气,嘴角挂着浅浅笑容。而这一段时间,我的腹部更加圆滚,我望着自己圆圆的肚子,有些哧哧的笑着。原来,有另一个生命进驻的感觉如此美好,美好得让我几乎可以忘却曾经所有的灾难痛苦,只要有他,就够了。
其实,我以为我可以这样假装温暖平静的等待着肚子里的他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直到那一日,我看到华佗手中的字条。
谨于九月十五,琅琊阳都结百年好合,望华兄可不计路途,光临寒舍。诸葛孔明。
刺眼的字犹如一根灼热的铁丝狠狠灼烫着我的眼球,干涩痛楚的痛意从眼底一点点窜到心里。我眯着眼睛,心里就好像被一罐水银填满,它们叫嚣着腐蚀我心脏上每一处血液,每一片骨肉,直到那颗心消失在我的身体里,再也没了任何情绪。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了结局,可是为何当历史滚动到这一刻的时候,我的心会拉扯得如此生疼,我抓着字条,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着,那感觉犹如每一次落水时的恐慌,绝望。
“苏姑娘。”华佗悠悠开口,眼底是看不清的神色。
我没有说话,或许我是想说的,只不过连张开嘴唇的力气都没有罢了。他见我一脸失神的样子也不再继续说话,只是那意味深长的叹息让我的心微微一颤,眼里又落
下了几滴泪。
“我想去。”我终于低声开口。
华佗认真的看着我,好半响,点点头。犹如上一次我逃离曹操一般,他总是会尽全力帮我,而我也全身心的相信他,或许,我把他想得太过神圣,又或许,那时我的心全部都系在了诸葛亮身上,才忽略了华佗的结局。
曹操进屋来时,烛光摇曳,温暖宁静。
他勾起唇角,嗜血的脸庞渐渐柔软起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暖。他轻手轻脚的走进床铺,而那张**正躺着一个面色苍白得女子。
“青青。”他低缓的从口中吐出这个名字,带着无限的眷念和欢喜。
夜被那孤独寂寥的背影缓缓拉长,眼前的女子容貌秀美,明明看上去弱不禁风,可是却总是带着独特的魅力将他一点点侵蚀,即使让她恨她,他也要将她留在身边,即使看不到她笑靥如花,也要她存在于他的视野之中,永永远远,生生世世。
相比起来这边的寂寥,而在这个乱世的另一端,却是另一番景象。
周瑜望着手中的字条,眉头轻蹙。
身旁缓缓走来一个身形轻妙的女子,她嘴角轻扬,眉目间顾盼生辉。若是苏青青此刻在这里,定是会掉下几滴泪,苦涩的唤道,“紫宸。”
周瑜回过头,眼神爱怜的说道,“小乔,你来了。”
小乔眼眸含笑,微波流转间温柔暖了一室,只是若是瞧得真切些,便能看见周瑜低垂下的眼眸中悠远而飘渺,他好似在满怀柔情的望着怀里的女子,又好像是透过女子看着更遥远的某一点,那一点,即使我们穷极一生,也是无法到达的。
那就是过去。
小乔望着铺在书桌上的字条,问道,“诸葛孔明要成亲了吗?”
周瑜拉回眼神,盯着字条,点点头。
小乔蹙着眉头,精致的脸庞透着一股坚韧气息,她与紫宸最大的不同便是,紫宸是三月间最娇嫩的花朵,美艳娇嫩,却无法抵御风
吹雨打,柔弱得让人心疼。而小乔更像是冬日间的腊梅,带着浓烈的美艳,却又不失挺立得坚韧,在柔弱背后是伫立寒风的勇气。“如果能将他拉入我们帐营必定如虎添翼。”
周瑜抱着她的手微微一松,半响,才缓缓说道,“不行。“
小乔有些怔忡,他的不行是指拉不过来还是不愿意去拉。
看着周瑜越蹙越深的眉头,小乔也没有继续说话,在这个忽明忽暗的屋子里,气息变得渐渐凝重。
而此刻的诸葛亮在做什么呢?
茅草屋萧瑟的立在月光之下,仿佛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衣,朦朦胧胧看不真切。茅草屋内昏暗的烛光随着山间的微风来回摇动,仿佛一颗不安的心,在灼热下来回跳动。
诸葛亮收起书本,温润的眼眸里没有多余的神色,仿佛一尊雕像。
顺着那青白长衫看下去,若是稍微注意些,便能瞧见那双修长的手指间捏着一个环状的饰物。
若是瞧得再仔细点,那环状的饰物是由青铜所制,而在青铜上还雕刻着繁琐的图案,细细密密,华丽而低调。看着那精致的环状饰物,想着若是有一根葱白玉指能穿过去,必定是惊心动魄的美。
可是,现如今,那孤零零的东西就在两个手指之间,反射着孤寂的光芒。
诸葛亮眼眸微微一动,忽然站起身来,长长的身影在昏暗的烛光下被拉得很长很长,覆盖了整个书桌,只留下一圈难以看清的昏暗轮廓,他的唇似乎在上扬,浑身却难以抑制的蜂拥出无法克制的悲伤,那一刻,天与地都寂静了,窗外的草虫不停鸣叫,却仿佛一曲悲歌,每一声,都呕出心血。
忽然,一阵颤栗,诸葛亮扶着木桌,突然呕了起来。
腥红的血粘在他刚刚合上的书本上,如同一朵朵娇艳欲滴的冬日腊梅,一簇簇,一片片,让人看的刺眼,看得心惊。
屋内,血腥味在青草味里缓缓渗透。
夜,沉重而萧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