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蒋珊妮,刚巧也考到了宁锡,多亏匙楠照顾我。”她递给我一瓶橙汁,“喝这个吗?”
“她只喝矿泉水。”匙楠拿起一瓶矿泉水,帮我拧开瓶盖,然后递给了我,蒋珊妮的笑放空了几秒,打开橙汁便自己喝了起来。
匙楠问她:“蒋珊妮,你男朋友没过来吗?”
“没呢,他家里有事,来不了了。”蒋珊妮的声音低低的,埋着头,似乎无比的失落。
匙楠笑呵呵地靠在沙发上,拍拍我的肩膀,安慰着她:“没事,你看我姐还连男朋友都找不到呢,你比起她好多了。”
正喝着矿泉水的我一口包在嘴里就差点喷出来。
但比起匙楠的话,我更讶异的是,这样一个只是看着匙楠就会眼睛放出光芒的女孩,竟然还可以去喜欢上别的人。
一个人真的可以同时爱着两个人吗?
那晚,我没有唱歌,蒋珊妮也没有,她唯一一次拿起话筒就是在匙楠唱歌时,轻轻地跟着他哼了一小段,轻逸的和声将匙楠的声线点缀得很好听。即使是在high翻的氛围里,他们和着的这首慢情歌也让整个包间都静下来。
我就这样坐在角落里聆听着,看着他们的表演,差一点都忘记了自己曾经被镁光灯追逐着就要被捧上天的绚烂人生,以为自己同此刻眼前的大学生一样,单纯地快乐着。
曾经的绚烂,现在看来,却像是我耻辱的伤口,秘密地潜伏在心口,总在提醒着我,怎么能在一个世界残忍地活过后,再若无其事地到另一个人生从头开始。
我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我忘记了自己究竟喝了多少杯,也忘记了是如何被匙楠扛回了宾馆,他一定一路都在骂我吧,骂我学人家喝酒,骂我浑身臭气熏天。然后一边骂着却一边帮我脱掉鞋子,盖好被子。
是清晨的阳光将我唤醒,睁开眼,茫然不知所措,愣愣地看着这间屋子,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回忆,自己究竟身在何方,身在哪一个人生。
这是我每一个醒来的瞬间,都要做的功课。
洁白的床单,洁白的墙壁,一大片明亮的光……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回到了从前的人生,回到了季蔚朗的身旁,我只需要转过头,就能看见他好看的侧脸,看见光斑在他的脸上舞蹈,对他说一声早安。
原来我依然如此的想念他,即使他给过我的全是黑暗,但只要能这样从他身旁醒来,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抛弃明媚的人生,哪怕做一个让自己羞耻的人。
季蔚朗,我真的,回到你身旁了吗?
我颤抖着,转过了头。
弯起的嘴角,弯弯的眼睛,右脸颊的酒窝,又是这个笑容,在对面另一张**。
“酒鬼,早安。”
眼泪一瞬间满溢了我的眼眶,我猛地回过了头,听见自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匙楠,请你不要再这样对我笑,请
不要将这个笑容专属于我,我不配,也不值得。我要如何告诉你,我是属于另一个,与你完全没有交集的人生?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我又要如何同你告别?
国庆假期刚刚结束的时候匙楠就和我约定,元旦要一起去苍云山,在这座最高的山峰看日出,迎接2010年第一道光芒。
“过个节要不要搞得这么累啊?我爬到一半老毛病复发怎么办?”我拒绝。
“复发了我就背你啊,担心什么?”匙楠却不肯给我拒绝的机会,“我得进站了,就这样说定了!”
“谁和你说定了啊?”我在他身后喊着。
匙楠捂着耳朵晃着头,一溜烟地跑了。在进站口的旁边,是站在那里静静等待他的蒋珊妮。
匙楠离开后,我的生活又回复到平静。如同匙楠说的,重新过着教室—图书馆—宿舍—兼职四点一线的生活,但也没他说的那么枯燥,因为我总不会是一个人。在做完兼职下班的路上我总会和约好的朋友们碰头,大家一起笑笑闹闹地搭夜班的公车回学校,一路上聊着兼职的小小趣闻,快乐无比。
夜班的公车人很少,空荡荡的车厢里竟是我们的笑声。大多时候我是听众,靠在车玻璃上看她们快乐的肢体语言,有时候转过头,看变黄的树叶在夜风中飘落,擦过车窗,打着转,漂亮地铺了一地的金黄。
一转眼又是深秋。一转眼,我已离开季蔚朗这么久。
原来没有他的人生,我也可以这样鲜亮地活下去。
越临近年底,匙楠的电话就越多,他开始不断地提醒我要记得带的物品,还将行程表做好传给我,让我一定记得,甚至老早就将机票和住处定好,让我一点退路都没有。
甚至在一个冬天飘着小雪的清晨,匙楠一大早就打来了电话:“林路雪,我给你10分钟的时间,赶快收拾好下楼我们出发了。”
“哦。”我迷迷糊糊地应着,然后挂掉电话继续睡觉。
电话又响了起来,匙楠的声音很受伤:“我大老远跑来接你,你一个‘哦’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我有点清醒了,套上睡袍跑到阳台探头一看,匙楠竟然真的来了。我在心里默念:这是幻觉吧。
“这不是幻觉,还剩下9分钟,你自己看着办。”匙楠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语气。
睡梦中的丁玲声音含糊不清地问我:“林路雪啊,一大早的你又跟你的小男友在玩什么浪漫啊?”
“不是我男友!”我一次又一次徒劳地辩解。
但她翻了身,又重回梦乡。
我需要的当然不可能只是9分钟。30分钟后,我背着登山包出门了,因为匆忙,连背包拉链也没拉好。匙楠不急不缓地看着我走到他面前,张开两臂,说“来”,我就自动将背包挂到了他的背上。
一路上我都在打着哈欠,萎靡不振的样子,头发耸在围
巾里乱乱的,格外没有精神,忍不住责怪匙楠:“你这么早拖我起来干嘛?不是说好了到时候在中转站会合吗?”
“我专程来接你的好吧?你不感动还怪我?”
“你是来当监工的吧?”我拆穿他,“一点都不信任我。”
匙楠抽抽嘴角,似笑非笑:“林路雪你自己说说,你值得信任吗?”
我无话可说了。因为我原本就没计划真的要遵守和匙楠的约定,就连行李,也是刚刚才匆忙准备的。
两个小时的航程,我们就抵达了苍云市区。下飞机转到长途车站,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在车站门口向我们走来。
“匙楠,小雪姐。”是蒋珊妮,她手里拿着几张车票,看见我们似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有半个小时就到我们的班车了,我还怕你们赶不上了呢。”
看我迷惑的神情,匙楠解释道:“珊妮失恋了,想跟着我们一起去散散心。”
“小雪姐不会介意吧……”蒋珊妮询问我,期待的眼神让人不忍心伤害。
我笑了笑:“怎么会,人多才好玩。”
一上大巴我就自动和蒋珊妮坐在了一起,匙楠一个人坐在我们前面的位置,他回头看了看我们,最后用一种命令的语气说:“林路雪,你到前面来和我一起坐。”
“我和珊妮一起坐挺好的,你太胖了,占地儿。”
“快点,车要开了。”
“干嘛?”我稳坐如泰山。
蒋珊妮却偏了偏身子,为我让出一条道,她说:“小雪姐你去和匙楠前面坐吧,你晕车,匙楠在才好照顾你。”
“我可不想你吐到人家蒋珊妮身上。”
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我只得站了起来,乖乖坐到匙楠身旁。掏出一本杂志,准备应对4个小时的长途大巴。
一只手伸过来扯掉我书中的杂志,合上丢到了一边,匙楠闭着眼靠在座位的椅背上,看也不看我地说:“坐车看书会晕车。”
我无声地瞪着他,然后转身趴在车窗玻璃上,看着外面的风景。又是一只手伸了过来,拉上蓝色的窗帘:“别看侧边,得看前面。”
我无所事事地坐了一会儿,再次转过身,“哗啦”一声拉开窗帘,光透进来的一秒,感觉新鲜空气也进来了。在那只手伸过来之前,我抢先按住了匙楠,我说:“你睡你的,别管我。”
匙楠也没说什么,塞上耳机,重新闭上了眼睛。
大巴上正放着港产老片,连幽默都是闹嚷嚷的,乘客跟着剧情笑着,我则趴在车窗上,专心地看着荒芜的田野、孤独的大树还有农地里奔跑的小狗,看了一会儿,胃里渐渐开始翻江倒海,直犯恶心,从来没觉得汽油味是如此的让人窒息。
我捂住嘴,重新靠回椅背,匙楠突然伸过手握住我的右手,用大拇指重重地掐住我大拇指和食指交汇的地方,他说:“按住这个位置,可以减缓晕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