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尉叫我过来帮他搬酒,你先一个人看着店。我很快就回来。”
“打电话给我说就好啦,干嘛还特地跑来?”我推着他的肩膀,“快去吧。”
匙楠倒退着小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向我挥手,然后一转身,消失在街角。
正准备转身回酒吧,一个声音叫住了我:“这么没礼貌?看见我来就躲?”
“你怎么过来的?”一直没看到他过来,突然就出现在我身后,吓了一跳。
“当然是开车过来的。”
我这才发现,季蔚朗的车就停在酒吧前不远的路口,只是我一直没有注意。他将文件袋拿在手里,但并不准备给我,“你上次说的我欠你,欠顾未远,是什么意思?”
“你真不认识我了?”
季蔚朗有些不耐烦地皱着眉:“你想说什么?”
“其实我们之前已经见过三次。”我说,“第一次,在宁锡的福利院,你说我名字很好听;第二次,在城市之心,我撞到了你;第三次,也是在城市之心,我哭着求你救我,你却无动于衷。”
季蔚朗看着我,似乎慢慢想起来什么,然后却如释重负地笑了:“所以你觉得我欠你?你就是指这个?那关老师什么事?”
他的样子,像是在说一件微小得好笑的事情。
“没什么关系,我随口说的。”我不想再过多与他纠缠,伸手去拿文件袋。
季蔚朗握着文件袋的手却退了退,不让我触摸,仰着下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像你这样欲擒故纵又惺惺作态的女人太多了,想方设法接近我们这种人,我当然要成全你了。”
他说完,将文件袋砸在了我的身上。
我望着他的脸,努力告诉自己,这不是季蔚朗,这不是。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扬起手狠狠地给了他一耳光。
“你们这种人?”我仰着头说,“你们这种人是我这辈子最看不起的人。”
季蔚朗愤怒地望向我,他扬起了手,但终于没有落下来。
转身回到酒吧,我久久地坐在钢琴前发呆,心里的冷像是苦寒的冬季,让人凉得浑身僵硬。我拿起电话,拨下匙楠的号码。
“怎么了?我快清点完了,等下就回来了。”匙楠快乐的声音让我立马就能想象出他的招牌笑脸,像是一缕阳光,将心中的大雾驱散。
我以为在那一次并不愉快的见面后,我和季蔚朗便会回到各自的轨迹,再无交集。但直到准备将实习鉴定快递回去时才发现,最后一页“用人单位意见”,不见了。
我努力回想,想不起会遗失在什么地方,最后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季蔚朗根本没有给我。
只剩下最后三天时间了,我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只能飞快地拨通他的电话,还未开口质问,季蔚朗已经在那边笑了起来:“20分钟后,你在小酒吧门口等我。”
他很快就来了,却按着喇叭并不打算下车,“上来。”
“去哪里?”
“去拿你的实习鉴定。”见我不动弹,他作势要调转车头离开,“不要后悔。”
我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
车向着越来越偏僻的地方开去,我有一些后悔。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我竟然还敢上季蔚朗的车,可是……即使如此厌恶他,我却依然在不知不觉中放松对他的戒备。也许是从前太过爱这个人,很多东西,就自然得像与生俱来般,难以改变。
季蔚朗从观后镜里看看我说:“放心,我不会吃了你。”
车停在了一幢半山别墅前,推开门,正在上演一场宴会。
“你到底搞什么鬼?”我转身想走,季蔚朗却一把拉住我,不顾我的挣脱大力地揽过我的肩膀。
许多人纷纷看过来,一副惊讶却又心领神会的模样。当然会有人惊讶,因为在所有正式的装束中,只有我和季蔚朗是T恤牛仔运动鞋。
“林路雪,你惨了,现在大家都以为你是我女朋友了。”他俯下身,附在我耳边小声说,嘴角挂着得逞的笑。
“神经病!我要回家了!”我用力地想甩开他的手,可怎么都甩不开。
“怎么这副打扮?”有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是唐奕。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就足以让我的胃翻江倒海,极度的厌恶感让我的手有些轻轻颤抖,我飞快地背过了身想要逃跑,季蔚朗却牵住了我,不顾我的反抗,紧紧地包裹了我的手背。
“没办法,她就喜欢这种风格。”
“不介绍介绍?”唐奕说着探过了脸。
季蔚朗挡在了我面前,高高的个子挡住了所有的视线,对唐奕说:“可是她不想认识你。”
唐奕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害羞?”
“是厌恶你。”季蔚朗一字一顿的说,说完将手里的红酒全部泼在了唐奕身上。
四周有人惊呼着,望了过来。
“季蔚朗,你疯了?”唐奕努力压抑着嗓音,因为愤怒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季蔚朗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我的手,大步地走出了别墅。
我呆呆地跟随着他的脚步,花园的空气很清新,我像得到了空气的鱼一样大口呼吸起来,大脑也在这瞬间清醒过来,我触电般地用尽全力把手从季蔚朗的掌心抽出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觉得解气吗?”
“你们不是朋友?”
季蔚朗笑了起来,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过是利益关系而已,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他了。”
“你别以为我会感谢你。”我停下脚步,“那一次你对我做了什么我还清楚记得,现在装好人也没用。”
“那一次你对我而言不过一个陌生人,陌生人哪怕在我面前死掉我都没有感觉的。”季蔚朗凑近我,似笑非笑,“现在,我对你有一些特别的感觉。”
“哈。”我冷笑起来,“不是跟电视剧里一样,因为我给了你一巴掌,煽出了
你的真爱?”
“有可能。”季蔚朗一脸认真地点点头。
“把实习鉴定给我。”
季蔚朗这才从西装里面拿出一张纸:“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耻?”
“到我的酒店来工作。”
我愣住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想你来。”季蔚朗想了想,“何况你也应该清楚为什么投的简历都石沉大海,唐奕是很记仇的人,除了我的酒店,你没有别的选择。”
“我不会来的。”我坚决地摇头。
季蔚朗将实习鉴定递给了我:“考虑好给我电话。”说着,打开了车门。
我却转身,朝着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牌跑去。末班的公车缓缓驶来,空荡荡的车厢里,只有我一个乘客,坐在靠窗的位置,低下眼,就能看见季蔚朗的车正与公车冰行着,不急不缓地奔跑在夜色弥漫的宁锡郊外。
这一幕,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也是在一座半山别墅外面,季蔚朗就在身后跟着我一起跑上了末班公车,坐在离我远远的地方。那时候,他还是心思纯白的少年。
我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此刻手上还有被他握过的触觉。那温度竟还像从前一样,但我却无法像从前那样,再为他的一个小小触碰而心跳了。
因为,我不相信他。那个心底尚有柔软的季蔚朗都不会接受这样平凡的我,此刻眼前这个冷酷无情的他,又怎么可能,会想要给予我保护。
况且,我已尝过最明媚的爱,便再也无法承受晦涩的情。
我提前了一个站下车,找了一条小道甩掉了季蔚朗,然后缓缓地走回家。在小公寓的楼下,远远的一个身影伫立在那里,再走近一些,就能看到他脸上的焦急。
“匙楠!”我唤着他的名字,跑了过去。
匙楠转过了头,看见我,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大尉说你下午被一个开豪车的男人拐跑了,可吓坏我了。”
“担心我不回来了吗?”
“那倒不是,我反而比较担心那个男人的财产安全。”
“我把最后一页拿回来了。”我把实习鉴定在匙楠眼前晃着。
匙楠的笑忽然就淡了,他说:“你又去见季蔚朗了?”
我点点头。
匙楠转身就走:“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你怎么又不跟我说一声就一个人去见他?”
“我没事啊,好好的。你看,一根头发都没少。”我拉着他,还蹦了两下,“拿回来以后我就再也不见他了。真的!”
匙楠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看我,像对待一个小孩一样揉了揉我的头发:“随你了,反正出了什么事我也不管你了。”
“必须得管。”
“不管。”
“要管。”
我们就这样斗着嘴,又手挽手地和好了,匙楠看看时间说:“学校要关宿舍门了,我看着你上楼就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