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往后,不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只管相信我,相信我永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匙楠,我还记得你给我的承诺。这次,我会一直都等着你。
所以,现在我是一名导游,走遍了山山水水,寻遍了每一个你可能会出现的角落,只为寻到你。
不是没有过痛苦的时候,但即使再痛苦,我都再也不会在幻觉中看见匙楠了,那道白色的任意门,永远地消失了。
我不愿意相信消失是因为那道门后等待着我的匙楠已经死去,我更愿意相信,这是因为匙楠正在从那个人生来到了这个人生,他还在寻找我的路上。
这样想着,每一个醒来的清晨,都是满满的期待。
“林路雪。”同队的导游跟了过来,他说,“其实你根本没有男朋友,是吧?”
“我真的有。”我肯定地点头。
“可我从来没见过他给你电话,也从来没见过他来接你下班,你是为了拒绝我,才这么说的吧?”
星空下,男孩有一双单纯的眼,小心翼翼地等待着我的回答。
“不骗你,等他回来,我们就会结婚。”
我的笑太过幸福,男孩静默了一会儿,就落寞地离开了。有人似乎在我背后站了许久,迟疑地叫着我的名字:“林……路……雪?”
我一回头,她的表情就惊喜了起来,她说:“真的是你,好神奇。”
这个女孩竟然是蒋珊妮。
那个人生里存在的蒋珊妮。我一时有些迷茫,此刻的我究竟身处哪个人生?
“你……认识我?”
蒋珊妮认真地看着我,像是在揣摩着什么,喃喃自语着:“你和照片里一模一样,竟然都没变怎么过。”
“什么?”
“我是匙楠的朋友,蒋珊妮。”她更近的走到我面前,“我以前在他的书里看到过夹着的你的借阅证,一直很迷惑到底是谁,每次问起他都神秘一笑然后就不说话了。”
她试探着问我:“我可以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吗?”
“初恋。”我决定撒一个小谎。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算谎言吧?
“这样啊。”蒋珊妮说,“其实我猜也是这样。”
“在我之后,匙楠过得还好吧?”
“挺好的。”蒋珊妮说完又摇摇头更正,“也不好,老是遇见坏女孩受伤害,情路太忐忑了,可是我这么好的女孩他就是不喜欢……”
蒋珊妮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个笨蛋竟然还跑去当卧底这么危险……要是你在就好了,也许他会爱惜自己一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蒋珊妮的眼泪掉了下来。
有人飞快地走了过来,揽住哭泣的蒋珊妮,语气责备又宠溺:“喂喂,又在哭什么?跟你说了我们家匙楠只是被警察保护起来,改姓换名换了一种身份在别的地方活得不知道多潇洒呢?别哭了啊,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是大尉,他冲我不
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带走了蒋珊妮。
“林导!”
远处游客们在唤我。
我飞快地抹掉眼角的一丝冰凉,转身向他们走去。
每去一个城市,每去一个景区,我都会买一张明信片,写着我满满的祝福,寄给董嘉乐。每一张后面也都写着这样一句——电话号码未变。
可我的电话从来没有没有响起过董嘉乐的专属铃声。
旅游淡季到来的时候,清闲的日子渐渐多了一些,太多的时候我都待在依泉。
一个人吃最简单的饭菜,还去那个老旧的图书馆借书,带回家泡一杯红茶翻看着,便是一天。黄昏的时候我会去墓地,母亲的新坟就在外婆的旁边,我坐在她们中间,一个人絮絮叨叨地,和她们说话。
萧墨,是我母亲的名字。大家闺秀的她,却爱上了一个靠做见不得光的事业而发家的男人,我的父亲。她一直是外婆最爱的女儿,是她的骄傲,却也成为了她的耻辱。
在父亲被逮捕的那天晚上,他用生命的代价让怀着孕的母亲逃走了。在一个下着雪的天,母亲含着泪将出生才三个月的我丢弃在了外婆下班必经的路上。所以,我叫林路雪,一个被丢弃在大雪路边的婴孩,被冻得几乎不能呼吸。
也因为这样,母亲不愿意叫我名字,她叫我林,她不愿意回想起那一段抛弃我的回忆。
外婆最不愿意的,便是让我的人生与母亲再有任何交集。为了我,外婆辞去了医院的工作,带着我在依泉生活,抚养我长大,尽可能地让我远离一切喧嚣。她宁愿告诉我母亲已经死去,也不愿意让我知道我的母亲,是一个被人唾弃的潜逃者。
而母亲,也宁愿与我永不相认,也许这样能将自己的罪恶少一些报应在我身上。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信里写道的。这封信被藏在老房子沙发的缝隙中,她说,如果你还会回到这里,你就应该知道了我是谁。那么亲爱的林,让我来告诉你,我罪恶的一生。
信的最后,她说,我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一觉了。
据说,她就是在这个花园里,吃了一整瓶安眠药,沉沉睡去的。
发现这封信是在一个傍晚,我就躺在她睡去的地方,我说:“你知不道你很自私,为了安心睡去,却抛下了我一个人。”
只有夜风呼呼的吹着,没有人回答我。
“妈,我很庆幸我曾在那个人生里和你坐在一起品过咖啡,说过话,告诉你,我最喜欢的人是谁。”
虽然,我当时看着的是向我跑来的匙楠,你却望见了,车里静静等待的季蔚朗。
我在深夜里拨打季蔚朗的电话,他的声音淡淡的,十分脆弱,连日的各种报道兴许已让他频临崩溃。
他问我:“还想知道些什么?”
“新年那天你来找我,想说的是什么?”
“想说,请你永远地离开我的人生。”
“那你不应该再带我去医院。”
“我不能看着你死去的。”
“为什
么不能?”
“直到你昏迷时,我看到她偷偷来看望你。”季蔚朗笑了,语气带着自嘲,“我曾以为,那是我最幸福的一刻,爱你与爱我自己,可以双赢。”
“你爱我?”
电话那段沉默良久,季蔚朗终于说:“是,我爱你,也许在你看来不可理喻,但那些确实,是我所能给的,爱的极限了。”
电话断了。
而我对着夜空笑了起来,我以为黑暗的人生其实也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这么多人,在爱着我,在用也许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方式守护着我。
这些,让我这段荒唐的人生显得不再那么可笑。
我在家里新装了投影仪,这让我不再那么害怕黑夜的来临,甚至有一些期待这样的时刻。全世界都暗了下去,而我关上灯,一个人裹在毯子里,望着那流动的美景。这是我第多少遍看《午夜巴黎》,我自己也已经记不清楚了。
每当这个时候,我总觉得匙楠,就在我的身旁,轻轻地拥着我。
“如果有这样一辆马车,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都不要,就现在。”
“那你最想去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都不想去,就这里。”
“喂!”我回头去瞪他,“别这么虚伪好不好?”
“想去巴黎。”
我又想起了那一个夜晚,那个我以为拥有了全世界的夜晚。
我忽然决定,我要去巴黎。
“我想和林路雪在下着雨的香榭丽舍大道散步,去广场画一张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画像,当塞纳河的游船经过埃菲尔铁塔时,我就要吻住她,偷偷地把戒指戴在她手上。”
我一直记得匙楠说着这些话时,像是在念着一首诗。
现在,我一个人来到了巴黎。
我在广场上静静地坐着,看着鸽子在我身旁飞舞,等待一张画像的完成。画像的右边,是我特地叮嘱的留白,这是属于匙楠的位置。
我坐着船顺着塞纳河流淌,用相机拍下河畔那些亲吻的情侣,当游船经过埃菲尔铁塔时,为自己戴上了一枚海星戒指。
傍晚的时候,我就一个人漫步在香榭丽舍大道,可惜,没有下雨。倒是金黄的落叶铺了一地,秋天的巴黎,像是一幅油画。
买了一张明信片,坐在露天咖啡座写给董嘉乐,手指有些被冻僵,我呵了一口气,写着:“亲爱的嘉乐。”刚写下她的名字,太久没有响动的手机亮了起来,竟然是董嘉乐。你看,即使我们离得如此遥远,即使我们隔离着彼此,我们依然如此心有灵犀。
“你知道季蔚朗给我说的第一句是什么吗?他说,有一个叫林路雪的女孩会坐在你背后,请你好好照顾她。小雪,那时候我还没见到你,就已经开始嫉妒你了。但因为季蔚朗才开始的友谊,后来,变成了我最重要的感情。我从来不曾恨过你,我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你,那个季蔚朗喝醉的夜晚,是我心底对你永远的愧疚。现在,我已经准备好重新面对了,你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