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篡权谋位
井下走到缨子的身后,谦卑地打了声招呼:“缨子小姐,画画儿呢?”
缨子应了一声仍专注于她的画作。
井下再走到衣依身后看了看,问:“这位小姐面生得很,请问……”
缨子极不耐烦地喊道:“吵啥呀吵,把我的灵感都吵没了。她是我新请的家庭教师,教我画画,你没事儿别在这儿吵吵。”
井下说了声是吗,突然伸手去掀衣依的画板,缨子瞧见了猛喝一声:“你干嘛?竟敢对我的老师无礼!”
衣依大度道:“缨子,这位先生想欣赏一下我的画作,我正想向他请教呢。先生请吧。”
这下倒弄得井下不敢造次了,连说“不敢”,一只手仍去掀开画页前后看了一番,夸赞道:“画得真好。小的不打搅二位小姐了。”说着退开了,向长廊内走去。
田鸟正在长廊中央一张摆放有西瓜蜜瓜等时令水果的桌子旁来回踱着步,井下过来对他说:“理事长,小姐说是她新请的教画的老师,我看过了,很有些功底呢。”
田鸟“唔”了一声说:“你去把会长请到这儿来。”
井下问:“您准备跟他谈些什么呢?”
田鸟说:“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是到他退出这个舞台的时候了,但我想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井下躬身而退。一小会儿,他引领着会长进入长廊,来到田鸟身边。
田鸟对会长礼让道:“会长阁下,委屈您了,您先请坐。”
会长冷哼一声坐下道:“田鸟,你把我囚禁在这儿,到底想干什么?”
田鸟道:“您说到哪儿去了,我这是给您治病呢。您中了麒麟丹闪电,有性命之虞,必须得到麒麟丹的治疗,否则三天内必死无疑。”
会长道:“正好哇,光复会的第一把交椅你是坐定了。”
田鸟笑道:“我倒还没把这个会长放在眼里。这么多年,我闲云野鹤惯了,什么功名利禄于我淡散得很。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您在会长任内长达二十年,究竟做了些什么?”
会长振振有词道:“为光复帝国我问心无愧,用得着你来盘问?岂有此理!”
侍立一旁的井下这时趋前一步道:“会长阁下,实在是无论您怎么干,也成不了气候。什么借尸还魂起死回生,只不过是您的梦想罢了,是永远不可能达成的。”
会长猛拍一把桌面厉声道:“放肆!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井下又向他逼近一步道:“不才今天斗胆进献一言,照您过去的那一套搞法,要光复帝国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您潜心于起死回生术,那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肥皂泡而已。您就凭借这能带领光复会踏上帝国光复的台阶?会长阁下,我送您四个字,痴人说梦。”
会长怒火填膺正欲愤然,被田鸟挥手而止道:“请您稍安勿躁。我虽然不大赞同井下君的一派胡言,但您二十年来没干出什么名堂那是确凿无疑的。现在是否到了另辟蹊径的时候,或者说该轮到您让贤的时候了,您考虑过吗?”
会长不由冷笑道:“即便让贤也让不到你这个快进棺材的人身上。”
田鸟威胁道:“那您是不想要自己这条命了,对吗?很好,我可以成全您的高风亮节,可是您名下的那许多财产呢?还有那几位娇滴滴的小娘?您想想,我能让您这么好死去吗?我会从下一秒钟起,一点一点,慢慢地剥去您的画皮,您的伪装,您信吗?”
会长瘫倒进椅子里,面如死灰。
田鸟对井下道:“井下君,请把会长带下去,让他好好地想想,是要这条命呢,还是注定已经不属于他的那个位子。”
井下把会长带下去后,很快回到田鸟身旁。田鸟端祥了他好一会儿才说:“你刚才对会长所说的一番言论我倒是第一次听你说起,你真是这么想的?”
井下扬了扬眉梢说:“是的,理事长,我已经考虑这个问题很久了。光复会长久致力于借尸还魂或起死回生的那一批前国之栋梁,在历史长河中确曾是国家的骄傲。但是,他们已经被尊为民族英雄载入史册,化作魂魄来提挈国民的民族精神。即便他们中的某些人能活到今天,然而时代已经注定了他们再不可能有所作为而被永久剔除。这是历史这个舞台的不二法则,请理事长明鉴。”
田鸟思索有顷道:“或许我也已经落后于时代了。但是你考虑过这一干人在国民心中的位置吗?我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断言,只要他们站出来振臂高呼,便可起到一呼百应的效果。这是一种精神,一种可以转换为巨大能量的精神;是帝国之魂魄,一种可唤起万千民众赴汤蹈火的民族魂!”
井下突然笑了一笑道:“理事长,您的话让我想起一个寓言。说的是人们所景仰的神。神是只存在于传说和美好愿望中的,但人们非常渴望亲眼见到它。神说,我已经很老很老了,已经老得不能见人了,会把我留存在你们心目中的美好愿望给打碎的。人们说,不,无论你有多老多丑,对我们来说都无所谓。于是神被感动了,终于有一天现了身。一个很老很老,脸上的皱折就像癞蛤蟆皮在风中吹荡着的丑八怪出现在人们眼前,好多人都惊呆了。所以后来人们就分化为两类,信神的和不信神的。然而在以前,人们全都是信神的。”
田鸟颔首道:“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可是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光复帝国岂不成为空谈?你也是光复会一份子,你说,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付诸东流了?”
井下垂首不语。
田鸟似自言自语道:“我想,如果麒麟丹能令他们复活的话,应该是可以起到一定作用的。起码我们还有数十万会众,全国至少有数千万帝国狂热人士,全是他们的拥趸。”
叹息一声,井下道:“愿望总是美好的。可您要知道,活着的他们却是半个多世纪以前的人了,还能干些什么——喊喊口号?挥舞*?或者给他们充充电灌输高科技?”
田鸟略有些烦躁道:“住口,不许你如此亵渎帝国精英?
井下诚惶诚恐地说声是,向后退了一步。这时,他手持的手机响了,接听后他送到田鸟的手上说,总部实验室主任的电话。
田鸟甫一接听,几乎是欣喜若狂地说:“你确信?太好了,我会重重嘉奖你。那么可以进行下一步了,立即解冻03号,我要尽快听到好消息。”
接过他手中的手机,井下问:“理事长,什么好消息让您如此兴奋?”
田鸟无比亢奋地说:“是麒麟丹给我带来的好消息。我坚信麒麟丹下一步将创造一项伟大的成果,用铁的事实驳斥你刚才的谬论。”
井下卑微地说:“属下惟愿如此,以达成您的心愿。”
田鸟心情愉快地沿着长廊向前走去,一名中年管事小跑着追上来轻声道:“主人,会长要求见您,大约是回心转意了。”
田鸟高兴地说:“好,好哇,好事成双,你把他带到这儿来。”
他漫步来到长廊尽头,看见衣依和缨子在湖畔嬉戏着,咯咯的笑声随风传来,他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对井下喟然道:“生在我们这样一个家庭,缨子好久都没这么高兴过了。你记着好好打赏一下她的这位家庭教师。”
衣依这位深入虎穴的“家庭教师”,在日落时分终于晓得倦鸟该归林了,倒不是她不想走,她分明知道林蕊和尔非焦心牵挂着,可缨子缠着她不让走哇,临别依依不舍地送她到大门口,一口一个姐姐的嘱咐道:“你明天一定要来啊,我会在门口一直等着你。”
衣依嘴里哼着小曲,乐呵得走路都用的脚尖,正准备拐过街角往旅馆那边走,一只大手一把拽过她,她吓得正欲喊“打劫呀”,一旁伸出只纤纤玉手捂上了她的嘴。
拽她手的是尔非,捂她嘴的是林蕊,尔非另一只手高高扬起,似与她有着切骨仇恨咬着牙说:“我今天非好好抽你不可!”
林蕊的另只手举起来护住了衣依,把她肩上的画板什么的往自己肩上一挂,说:“你干什么呀,现在是在街上。”
尔非拽了衣依一下厉声道,走!
衣依往回使劲拽了一把,横眉冷对俩人道:“对,姐说得好,现在是在街上,回去了好让你们关起门来打是吧,我偏不,要打就在这儿打,打呀!”
尔非和林蕊一下被她嚷蒙了,她还有理了。
衣依理直气壮地继续嚷道:“凭什么呀,我错了吗?错哪儿了?让你们一个个气势汹汹地恨不能把我活剐了。”可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流了下来,林蕊立马慌了,忙搂了她道:“谁要活剐你了?不是让你气的急的吗?”
衣依在她怀里挣扎着哭着说:“你刚才不是还让尔老师把我拖回去再打吗?现在又假惺惺的了。我为了谁呀,还不是你吗?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又想着夜里去冒险,你不心疼自己,我还心疼呢!”
林蕊眼里的泪一下就下来了,抹了把衣依脸上的泪小声说:“姐错了,姐不该凶你。可是咱们先回去,不能在这儿乱说,瞧已经有人盯咱们了。”
尔非已经大步往回走了,林蕊一手揽着衣依的两个肩头拖着拽着往旅馆走去。刚进门,旅馆老板迎了上来,打量了一眼脸上仍有泪痕的衣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姑娘,这儿的人挺复杂的,一个弄不好把人装麻袋里,再钻出来时,已经到妓院里了。”
林蕊直把他往一边推,让他忙自个儿的去,拢着衣依上楼进了房间,尔非已经在里面了,脸色依旧铁青着厉声道:“你说,谁让你这么干的?你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衣依一下老实多了,倒不是怕挨打,毕竟尔非的一张脸太吓人了,她怯怯道:“还不是让您给激的,说我就会耍小聪明,我就给您来个大聪明看看。”
尔非喝道:“胡说,到这时候了还信口开河。我问你,你怎么混进去的?你怎么知道那个姑娘喜欢画画而假扮一个画家的?分明是有预谋的。可是你到这儿后,基本上连门都没出,这简直是太稀奇古怪哉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衣依嗫嚅道:“没什么怎么的。我是听你们说田鸟宅院里有爿湖,就想到只有假扮美院的学生看能不能混进去,谁曾想就那么巧了,正好碰上缨子,就是田鸟的孙女儿,她正在学画画,所以就这么混进去了。真的,我不骗你们。”
林蕊竟咯咯一笑道:“这可应了那句巧巧遇上巧巧,简直是巧得不能太巧了。”
伸手指向她,尔非道:“你还好意思笑?她都是让你给惯的,竟然连手机都不带着,存心让人着急,让人心里火烧火燎的,要是出了啥事,你说是不是不准备让我们回去了?”
衣依摇摇头说:“我哪是存心的呀,我的机子是国内品牌,怕带着坏事儿。再说了,不会出啥事的,我一不偷二不抢的,一个风都能吹得倒的弱女子,谁会怀疑我什么呀,我是算定了绝对绝对不会出事才敢去的。”
戳了她一指头,林蕊道:“你哪来的把握绝对绝对的,有多危险你知道吗?当我看到那个男的找你茬时,我的心都蹦出来了你知道吗?”
尔非恨恨道:“从明天起,要么你滚回去,要么不准迈出这个门。你选择。”
衣依急得忙喊:“不行,我和缨子说好了的,明天还要去的。”
尔非扬起了手道:“你再胡说,我真打了啊!”
往林蕊身后一藏,衣依耸了耸鼻头道:“我就知道你吓唬人的。不不,算我说错了,但我只要说出两件事,保准你不仅不打我,还要表扬我,真的,信不信由你,我立了好大好大的功,这也说明我来日本绝对是来对了。”
尔非和林蕊瞧着她一脸的得色,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