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荣华

正文_第一百零一章 尘世姻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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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再回首,你我仍是天边最遥远的星辰,可望而不可及。那一夜,连笛和邵白卿都没有睡好。

毅尊王的书房中,火烛莹莹。邵白卿正端坐在桌案前,执笔细想,宣纸上跃然呈现出一个妙龄女子,鹅蛋脸,柳梢眉,杏眼含波顾盼生姿,额头正中是梨花样式的花钿。此女不是别人,正是连笛。

邵白卿突然想起,那夜在荷花池上连笛落寞寂寥的眼神,其中有不符合年龄的老成持重。转念又想起连笛的顽劣和调皮,苦笑着摇摇头,还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王辅。“邵白卿拎起宣纸的一脚,骄傲地欣赏自己的画技。

“诶,来了,世子。”王辅是邵白卿的副将,平日里也在王府中照顾些琐事,算是邵氏家里的老人了。他刚一进门就看到邵白卿正美滋滋地盯着手上的画像发呆:“世子,您近来的桃花还真是多呢,刚走了个鸢儿姑娘,这又来了一个。”

疆季鸳身份尴尬,邵白卿就隐瞒了下来,对外只是说鸢儿姑娘养好了身子,回乡寻亲去了。所以,阖府上下除了毅尊王一家以外并无人知晓其中内情。就连陈昂和屈文也只是听到了一点风声后不再深究。

邵白卿把画像丢到王辅的怀里:“成天想着情情爱爱的,我看你呢,是到季节了,该给你讨房媳妇了。去,给我查查这丫。。。姑娘的来路。”

“不是吧,世子,我好歹也是个行军之人,你倒好就快把我当探子了。”王辅大咧咧地皱着眉头。

邵白卿站起来:“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记得要暗中查看,千万不能走漏了风声。”

王辅认命般地点点头,把画像妥帖地折好放入怀中:“诶,明白了。”说着晃悠悠地退下去了。

邵白卿见王辅走后,一扫刚刚疏朗的笑容,叹了口气折回窗前。一轮明月皎洁临空,清辉洒在院子里,如横秋波。他傍晚的时候刚刚收到曾启申的来信,淮王陈安斩首,一干族人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陛下又一鼓作气取缔了淮王的封地,只可惜并没有牵扯到殷家,反而因殷昭仪举报有功,恩宠更盛。

此消息一出,朝野震惊。有淮王一党的人人自危,生怕不小心被牵扯进去,纷纷上书表忠心;有殷氏一党的松了口气,暗中消除掉自己与淮王往来的证据;也有顾氏和曾氏一党扬眉吐气,拍手称快,只是在心里遗憾怎么没把殷氏拖下水。

但邵白卿却没有他们这么乐观,他敏锐地捕捉到背后隐藏着的一丝危险的气息。若是陛下只因淮王的事情生气,那他完全没有必要取消淮地的分封。又或者,陛下的最终目的其实就是取消分封,把淮地重新收入囊中。邵白卿突然想起当初陛下委派曾启申彻查此事时,曾立下密诏,如若曾启申无法如期完成任务,则要取他的项上人头。

如此一来,不是平侯就是淮王,必有一死。淮王死了,取消淮地分封;曾启申死了,平侯后继无人。

他脑中灵

光一闪,明白了!陛下的最终目的是取缔分封,把天下大权尽收入囊中。只是他不明白,曾启申肯定也会想到这一层,为何没有采取动作,反而顺着走了下去呢?

寂寂暗夜,他感到遍体生寒。一把屠刀已经立于苍穹之上,只待一声令下,手起刀落,尸骨无存。

此时的连笛也辗转反侧,她脑中总是出现邵白卿的影子,或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或飞扬跋扈少年意气,躲也躲不开。她心中亦有千头万绪,好似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呐喊,是他!不是他!是他!不是他!无处可逃。

最后,连笛索性翻身下床,披了件外衣行至庭落之中。秋夜里的风已经有些凉了,连笛紧了紧外衣坐在石阶之上。脑海中邵白卿的影子却还是挥之不去。

最终,她认命地叹了口气,深深陷入回忆之中。

那时还是十五六岁的豆蔻年华,连空气中都漂浮着稚嫩清冽的草香气。自习课上,连笛坐在靠窗边的位子上读书。突然,耳边传来布谷鸟的叫声,她一回头,刚好看见邵白卿正在一棵榕树下,冲她挥手微笑。

他穿着藏蓝色长裤,白色衬衫,衣领处的扣子微微解开了两颗,露出小麦色的皮肤,笑容干净明朗。

连笛抿唇一笑,看了看讲台上正昏昏欲睡的代课老师,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

邵白卿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外走:“我们来看看你啊,走,我们去个地方。”

草地上,并排躺着四个少男少女,对着灿烈的阳光努力微笑。那是连笛,邵白卿,顾芷莜和陈千暮。

“我说,你们拉着我逃课就是跑这里来看太阳?要是被我们班的老头子知道了,不死也得脱层皮。”连笛眯起眼睛,餍足地呼吸着清香的空气。

陈千暮眼睛都没睁开:“那有什么的,大不了我和顾大小姐再装成你小姨和小姨夫去被找家长咯。”

“你们这是当上瘾了?”连笛没好气地剜了他们一眼。

顾芷莜冷淡地开口:“谁让你总被找家长,有本事你去找姑父去啊。”

“你们俩还真是琴瑟和鸣,就知道一起欺负小连笛。”邵白卿摘掉耳机。

连笛看有人帮自己了,立刻挺直了腰杆:“就是就是,真是夫唱妇随!狼狈为奸!”

陈千暮拦住即将暴走的顾芷莜,轻蔑地瞥了连笛和邵白卿一眼:“彼此彼此。”

那时候,阳光正好,青春正盛。我们依旧是无忧无虑的欢快少年,世界里只有严厉的师长,疯闹的同学,还有你们,我最最亲爱的朋友们。

思及此处,连笛幽幽地叹了口气,回过神来。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寂寥的笑容,可惜,如今呢?我和顾芷莜步步为营,互相试探,白卿似是而非,陈千暮那个混蛋更是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一切都不一样了。

或许,从你们手里掌握到权利的那一刻,就已经变了。

连笛只觉得清醒些了,头脑没有那么发胀了。她站起身,在凉凉的月色下悠然散步,指尖滑过冰冷的青砖黛瓦,丝丝寒意使她心头一颤。

月夜如鬼魅,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你怎么才来?”一丝娇媚的女声不小心撞进连笛的耳朵里。

她打了个寒颤,心想,不会遇见女鬼了吧。她只觉得头顶上有发丝飘动,脖颈处一片冰凉,她僵硬着身子不敢抬头。生怕看见墙上趴着一个媚眼如丝的女鬼。

“不要生气么,有事耽搁了而已。”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低沉的嗓音。

连笛才缓过神来,拍着胸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不对!她脑中警铃大作,后宫之中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她顺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悄悄摸过去,月光下,石门后,她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她透过石门的缝隙,清楚地看到一个女子正背对着她秀发披散,正对她的男子,眉目粗犷,孔武有力,连笛认得出那是上个月新晋的侍卫岁晏。

二人正情至浓时,颠龙倒凤,月移星转,视天地如无物。连笛半蹲下,咽了口口水,不是吧!难道她要在这里看完一场现场版?现在是走也走不得,留也留不得。

“娘娘?娘娘?您在哪?”突然,不远处传来侍女的呼唤声。石门后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消片刻传出衣服的摩擦声。连笛赶紧滚到一旁的树林深处,把自己隐藏在树荫之中。

“喊什么喊!叫魂呢啊。我心口闷,出来走走,怎么了?”王美人从石门后走出来,神态慵懒。

“诶,您可吓死婢子了。外面更深露重的,您怎么不叫上婢子陪您。”

二人说话间走远了,连笛从树林中爬出来,扫了扫身上的灰。这都叫些什么事,怎么都被她碰上了。不过,她可一点告诉顾芷莜和小皇帝的心思都没有,管别人的闲事做什么,而且她听说王美人是婢女出身,说不准人家两个早就好上了呢。

这下,连笛的瞌睡虫是彻底跑没了。只好坐在桌案前研磨,拿起画笔,在宣纸上轻轻描绘。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紫菀进来时,正好看到连笛伏案而眠:“公主,醒醒。您怎么睡这了?”

连笛朦胧地睁开眼睛,右脸上还有镇纸印下的红痕,含糊不清地说道:“哦,天亮了,我先去睡会。你把这幅画收起来,千万别让扁青姑姑看见了。“说着,往床边挪去,一头栽在了枕头上。

紫菀拿起宣纸,看见画的是一个男子的肖像,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只少了颗眼角的泪痣,明显就是邵公子。但发型和衣裳都极为奇怪,像是白色的开襟套在身上。紫菀看了看已经陷入熟睡的连笛,眉目间泛起了担忧的神色。

再说这王美人早上发现身上的手帕掉了,急匆匆地回到石门后边找,结果自己的手帕没找到,倒是捡到了昨夜连笛不小心掉落的玉钗。心中大骇。却都是后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