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小阁香榭远,懒拥薰笼画眉迟。连笛撑着下巴靠在枕屏上,手中把玩着紫檀佛珠,意兴阑珊。
长陵城中秋意渐浓,远处的枫叶嫣红翠玉,平添了份秋高气爽的意味。连笛讪讪地看着枫叶飘落,在空中无助地打着旋,如同折翼的枯叶蝶。
紫菀站在回廊后,与扁青对视一眼,都无奈地叹了口气。自那日从冲凌山回来后,公主就再也没露出过笑容。若说不高兴,从也没发过火,但若说心情不错,做什么事都像提不起精神的样子,淡淡地。就连素冰的姐姐出宫家人这样的喜事,按照往日连笛的性格,肯定要暗中操办一番,这回这是让紫菀从库房中支些银子出来,做东请大家吃席。
“这可怎么办啊?要不找魏医工来瞧瞧?”紫菀担忧地看向扁青,手里还捧着刚刚熬好的山楂糕。
扁青也微蹙眉头,这些日子连笛下午也不出宫了,只是窝在房间里看书绣花:“你们在宫外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人或事么?”
紫菀眼神飘忽,略略思维了一下:“没有。我只是陪公主随便逛逛,吃吃喝喝而已。”这些日子,她总觉得扁青的举止有些奇怪,总是在一旁旁敲侧击地打听连笛和紫菀在外面遇见的事,紫菀也有点‘做贼心虚’,所以格外在意。
“我瞧着公主自那日回来后就有些不对劲,你做事也不专心起来。“扁青调笑道,顺便从手中的篮子里扯出了件短臂上衫:”你瞧,这里都没洗干净,也不知道从哪里沾得油。“
紫菀瞟了一眼,顿时烧红了脸,那件短臂上衫正是她那日冲凌山一游时穿的,晚上吃饭时不小心被陈昂染上了菜油。她脑中闪过陈昂手足无措的模样,不自觉地笑出声来,连忙扯过衣裳抱在怀里,丢下了一句:“要你多事。”
扁青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抿嘴一笑,这个小丫头,是有心上人了。
话说,紫菀进屋的声响倒是把连笛吓了一跳,猛然回过神来,拍着胸脯道:“你干什么,吓死我了。进来也不知道轻一点。”
紫菀吐了吐舌头,把衣服藏到一旁,凑到连笛身边:“我说公主,您盯着那枫叶已经快一个时辰了,看出什么来了?“
连笛用身旁的团扇拍了拍紫菀的脑袋:“好啊,敢打趣我了。看来是好几天,没教育你了。”
紫菀笑闹着躲开,看着连笛终于染上笑意的眼角,试探性地问道:“公主,今日咱们还不出宫?”
“出宫?做什么?”连笛别开眼睛,看向窗外,目光落在一只飞过的云雀上。
“公子乔的人到了,我们总要去见一见吧。”
连笛嗔怒地剜了她一眼:“我看你是想去见某人吧,你的小心思,我还不明白。”食指点上她的鼻尖。
“公主别胡说。虽然,我们给了他们公子信的大约位置,但总要去见一见才妥帖的吧。”紫菀目光躲闪。
“不用了,做得越多,露出的马脚就越多。”连笛淡淡地靠回枕屏上,目光深沉。
她之所以不出宫,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心里乱,实在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邵白卿,还有一个是她察觉到这几次出宫都有人暗中跟着她,若是保护,上次乱贼时就该出手相助
,恐怕更多的是监视、跟踪。
是敌是友,明暗难辨。
所以,她绝不能再大张旗鼓地找连公信了,只是给了公子乔消息,说连公信曾在杨柳街的水云楼中出没,且看起来是常客。至于其他的事情,她是再也不敢出面的了。
只怕到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紫菀低低地应了一声,转身准备去传午膳。
连笛看出她的失意,一把拉住她,示意她坐到身边:“心情不好?”
紫菀惊恐地抬头:“没有,没有。公主,我先去传午膳。”
“你坐下,我们聊聊。”连笛按住她,直视她的双眼:“你爱他?”
饶是紫菀天性烂漫,也架不住这么直白的问话,只是低着头,手中不停地搓着衣角。连笛叹了口气,真是的,忘了她们的脸皮儿薄了。
“认真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紫菀向后躲了躲,被连笛一把扣住,见避不过,只好嗫嚅道:“他好,就是了。我不过一介婢子,不敢。。。不敢奢求什么。”
“诶。”连笛叹了口气,怜惜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女孩,紫菀打小就跟了自己,表面上身份不低,风风光光,谁知道这其中苦楚。单不说连笛借了这壳子之前,紫菀帮‘前任’挡了多少软刀子,就是二人一同进宫之后,下毒,陷害,勾心斗角无一不少,都是紫菀帮衬着自己。连笛是打心眼里心疼她,拍了拍她的肩膀:“苦了你了。”
“公主,您别这么说。只要能跟在您身边,紫菀怎样都可以。”紫菀知道连笛心疼,略微不安起来。
连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表忠心的样子:“好了,你的事,我自有打算。只是现在风头紧,你愿意等上一些时候么,到时我一定会全了你的心意的。”
听完这一席话,紫菀眼眶有些湿润,她明白连笛的意思:“公主,我绝不离开您的身边。”纵使前路美好,琴瑟和鸣,但她实在放心不下连笛自己一个人在这吃人的后宫里。
“好了,好了,我不过说说,就招你哭了。以后还远着呢,你先去准备午膳吧,我饿了。”连笛用手抹掉紫菀的眼泪,心里觉得,自己简直男友力十足,好么!
“嗯,嗯。那公主,您先等会,我现在就去传膳。”紫菀手忙脚乱地站起来,用帕子匆匆擦去泪痕。
“把扁青、葛常侍还有魏医工都传来,一起用吧。”连笛突然想起了什么,扁青和魏医工这对小情侣好像好久没有虐狗了。
“诶。”小女儿家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此时的紫菀又笑盈盈地跑出去了。
连笛看着她朝气蓬勃的背影,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我的梦,就由你们来实现吧。
突然,又自嘲地笑笑,她们还有自己来操心,那我呢?还真是把自己当神父了。
“皇后娘娘到。”正思绪间,葛常侍通报的声音在宫门外响起。得!继续当神父吧。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就看到板着脸的顾芷莜气势汹汹地走进来,连笛好像看到了她身后的巨大冰川,那绝对是能撞碎泰坦尼克号的大小。
连笛无奈地俯身行礼,眼中暗示紫菀把午膳延后,笑话,她可不想和顾芷
莜这位真神一起吃午饭,她一定会被噎死的。
众人都退下后,屋中只剩下连笛和顾芷莜相对而坐、坐而论道。
连笛为顾芷莜面前的茶杯斟满茶:“说吧,又是谁惹了你了?让我来猜猜,太后娘娘?甄婕妤?尤美人?还是王美人?”
顾芷莜翻了个白眼,没答话,把面前的茶一饮而尽。
“不会是我吧!”连笛心里直打颤,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
瓷杯砸在桌案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还不是陈。。。陈哲这个混蛋!”
陈哲?那不是皇帝的本名么?也就只有顾芷莜敢直呼他名字了吧。连笛心里诽谤着:“他不是在什么汝南呢么,离这么远还能招着你?”
一提此事,顾芷莜鼻子都要气歪了:“还汝南!我看他就是去享乐的,天天和那个殷素婧缠缠绵绵,恨不得长在一起,连遇刺都恨不得一起死!他还知不知道自己是皇帝啊!”
其实,只是顾琨前些日子来信和顾芷莜介绍当前的情况,顺便提了一下殷素婧复宠的事情。
连笛眯起眼睛,调笑着看向顾芷莜:“你,是不是看上小皇帝了?”她凑到顾芷莜面前,不放过她任意一丝表情。
顾芷莜猛地后退,倒把连笛吓了一跳:“你胡说什么!像他这种心思狠毒,不务正业的人,我怎么能看上他!”
“你不就喜欢这个类型的么,就像那个鬼似的。”连笛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二人一时语塞,尴尬地别开眼睛,心中云涌风起。
“我现在是在和你说他独宠殷素婧的事情!“顾芷莜拍着桌案,神色飘忽不定。
连笛也绕过之前的话题,一脸笃定的模样:“嗯,我明白,你是吃醋了!”
这下,顾芷莜恨不得把桌案掀了:“谁吃醋了!我怎么会吃他的醋!”
“别狡辩了。”连笛极力按住张牙舞爪的顾芷莜,生怕她把什么东西碰碎:“我问你,你脑中是不是时时出现他的身影,听到他有危险会担心,听说他宠幸别人会生气,还会时不时对着他的东西发呆。”
顾芷莜一脸戒备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连笛心里翻了个白眼,果然恋爱中的女人智商都是零啊,无奈地看着她:“大姐,你好歹也是女强人类型的,别弄得像情窦初开的初中生似的行么!”
“我怎么会看上他!”顾芷莜一脸受打击的模样。
连笛耸耸肩:“这我怎么知道,可能,日久生情?”
顾芷莜消化了一会,果断地恢复了往日高冷的神色,威胁地看着连笛:“不许说出去,否则。。。“
连笛连连摆手:“不说不说。“上天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在这样下去,我就可以开婚介所了。
顾芷莜琢磨了一下:“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先走了。“
连笛正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么快啊,那拜拜,不送了。”
“哦,对了。下个星期老太婆就要回来了,你就别出宫了。有什么事,这周办完。”说着顾芷莜深深地看了连笛一眼,扬长而去。
留下连笛,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