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的幸福

006、暗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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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的千金?安家的千金又如何?不过也是一个父亲早亡,母亲不教不养的孩子吗?

安塔,在十年之前安正雄死了之后,就已经消失在安家的族谱上了。

“你又何曾有过身为一个母亲的自觉?”安塔垂下眼睑,学女子的样子,一字一句将话说完。

顿时空气里是一片死寂一样静默,灿烂的阳光里,流转着的尘埃似乎被冻结了。

女子依然禁抿着双唇,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变化,然而她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那突出的骨节上是森森的白色。

她不着痕迹的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对身边的黑衣保镖使了个颜色。

下一刻,安塔便被黑衣人的手刀劈昏了。女子接住了她软倒的身体。抱着安塔瘦削的身体,女子冰冷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然而那双上挑的桃花眼里溢满了心疼。

阳光里,浮动的尘埃中,有晶莹的泪珠划过,瞬间没入少女柔软的发里,不见踪迹。

空气里传来清浅的叹息,仿佛在说——安塔,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呢?

安塔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空荡的房间里,只有一盏晕黄的床头灯在陪着她。

她转转有些酸痛的脖颈,然后坐了起来。在床头的矮柜上摆着一晚清粥,还在袅袅冒着烟,想是刚放进来没多久。

安塔望着清粥,却没有其他动作。她想起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习惯性又嘲讽一笑。

这就是你所谓的安家的千金吗?

有哪个母亲会将自己的女儿打昏之后才带回家的?有哪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女儿不管不顾,只有在女儿给家族蒙羞的时候才出现?又有哪个母亲十年来没有对自己的女儿说过一句稍微温暖的话?

她掀开棉被下床,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自己的钱包,然后轻巧从窗口翻了出去。

空荡的房间里只留下晕黄的床头灯依然亮着,而灯光下,那碗清粥依然袅袅冒着细烟。

而在半掩着的房门外,妆容精致的的女子看着这一切,缓缓叹了口气。

从家里逃出来之后,安塔便跑到酒吧街,随便找了一家酒吧喝酒。

她一个人包了一个桌位,然后就在那里慢慢的喝着酒。

随着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后,她体内的酒精浓度越来越高,使得的她的脑袋开始浑浑噩噩起来。

她不愿去想的事情,此刻不受控制开始在脑海深处翻涌着。

上午的事情再次被想起。安塔清楚记得自己母亲那冷冰冰的话,如一把把的冰锥子,在此刻再次扎进了她心里。

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父亲刚刚过世。太过悲伤的她不愿意去接触任何人,包括母亲。而那些所谓的亲戚的丑陋的嘴脸,恶毒的语言更是从来没有断过。

于是她把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每一天,看护都会来敲门,但是她从来都有没有开门,因为看见他们的嘴脸,她会想吐。

那时候,年纪小小的她也知道,自己这是一种病,心病。然而跟那些人比起来,她的病只算是轻的了。

三天后,她的门被母亲砸开了。

她依然清楚的记得那时候的情景,整扇门轰然倒塌下来,然后她看见她的母亲,披头散发,那双上挑的桃花眼下是深黑的眼圈,原本该是红润的嘴唇没有任何血色,上面甚至有了泛白的皮屑,一脸的狼狈与憔悴。

母亲就那样冷冷的走过来,抱起她就往外走,她不依,挣扎着,却没能挣开。母亲紧紧地把她箍在怀里,仿佛要把她嵌进身体里一样。

当时的她对母亲只有厌恨与畏惧,现在依然如此。她不知道这个亲手将毒药放到自己丈夫果汁里的女人,会不会也将她杀了。

所以她死命的挣扎,挣不开,于是她咬了母亲的肩膀,直到她嘴里传来血腥味,母亲也没有放手。她咬得牙根都酸了,她依然没有动作,只是静静抱着她站在那里。

半晌后,她被母亲的手刀打昏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医院的**,周围全都是陌生的、穿着白袍的人,他们说:她得了儿童精神分裂症和自闭症。

安塔突然吃吃的笑起来,笑声里有掩藏不住的哽咽。这是病又如何,这世界,生病的人还少吗?

她仰起头将最后一罐啤酒喝完,在桌上甩下

了一扎今晚的酒钱,就起身离开了。

酒吧里的光线很暗,她有些醉了,所以看不清路。有些踉跄的脚步,撞到了前边的人。对方尖叫一声,转头刚想开口。安塔看都没看她一眼,反手将她往一边推去,就离开了。

而被推倒在地的人,看着安塔离去的背影,昏暗的灯光下,她清楚记下了安塔那身藏青色的制服了火红色的头发。

深沉的夜里,安塔再次从梦中醒来。

她呆呆坐在床头,脑海里依然清晰的回响着那出现在睡梦里的声音——乖,有我在,别怕。

在梦里她又一次梦到了那个夜晚将她救出来的少年。她依然没看清楚他的脸,然而他没有任何特质的声音却已经深刻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那夜喝了太多酒的她虽然经历了那样让她恐惧的事情,但是最后还是抵不过酒精的强大,在那个少年的拥抱里失去了意识。

她不知道后来她是怎么回到家的,她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得没有任何踪迹了。

似乎那一切都只是梦。

可是那么真实的体温,那么温暖的拥抱,那么坚定的声音一直都在她的脑海里徘徊,一直在提醒着她,他的存在。

这半个月来,她每天都会去到那条街,在几个巷子不停的走不停的寻找着他可能遗留下来的痕迹,却什么都找不到。

每一天在那条街也会走过的一些少年,她用了千万个不同的理由一个一个去找他们对话,却没有找到一个和记忆里的声音吻合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执着的去寻找他,每一次她都对自己说找到他了又能怎么样呢?

这个问题她问了自己无数遍,也依然没有答案,她只知道要找到他。

耳边依然在回荡着他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更清晰,仿佛此刻他就趴在她耳边对她说一般。

黑暗里,安塔伸手向四周摸索,却只摸索到了冰冷的空气,她揪着自己的发将头埋在了曲起的膝盖里。

悲泣的呜咽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起来。久久,这声音才弱下去,少女在哭泣中昏睡了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