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的幸福

018、向日葵的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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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我们一起买吧。”安塔打断店主的犹豫的话语,站到谢花凉身边缓缓开口。

“呃……安塔?”看着突然出现的安塔,谢花凉不知作何反应。

“我也喜欢这幅画,我们一起买吧,这样席季恩那个家伙会很高兴的。”不理会她的错愕,安塔掏出钱包转头对店主说:“帮我们包起来吧。”

“嗯,好。”谢花凉掏出那幅画一半的价钱递到安塔手里。淡漠温和的面具重新回到她脸上。她淡色的眸子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正付钱的安塔,对方脸上依然是冷淡的表情,她还是在安塔眼里捕捉到了细小的情绪。

其实她知道,安塔是想帮自己而已。她确实也想买这幅画,可是要和她一起买真的只是为了阿季能高兴那么简单么?

记忆里,在学校饭堂里。这个女孩在自己面前,泪如雨下,眼里盛满了恨之入骨的光,而那目光的终点就是自己呐。那一次,是俞北将自己抱进了怀里,替自己挨了那几乎致命的一击。

而最初一次看见她泪如雨下的画面也是因为俞北在身边,就算迟钝的人也可以看出其中的关联了,更何况敏感如她。

这一次是因为爱屋及乌吧。

谢花凉参加了席季恩的生日会后回到家的时候,俞北竟也回家了。

窗外的月光照进屋子,晕黄的灯光洒了一屋子。在房间的张矮桌上,放着系着蝴蝶结的礼盒。那个少年歪在**睡着了,却不是很安稳的样子,他那浓黑的眉毛纠结着。

谢花凉轻轻关上门,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拿过毛毯给他盖上。她动作很轻,很小心却还是惊醒了睡得不安稳的俞北。

他睁开迷朦的双眼,呢喃般开口:“阿凉,你回家了?”

谢花凉停下手中为他盖毛毯的动作回过头看向他,微光里,他微笑着对她说:“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对了今天是自己生日呐,都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日子了?久得都要忘记自己是个有生日的人了。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在桌上,看看。”俞北伸手揉揉她的发,笑着催促她查看自己的礼物。

谢花凉转身,看着桌上的礼盒,却不知道如何动作。

那只是一个包装很简单的礼盒,像字典一样大小,然而在月光下那粉色的蝴蝶结却异常生动漂亮,就好像要振翅飞起来的蝴蝶。她胸口里似乎也有温暖像那蝴蝶一样飞了起来,就好像海平面上,蝴蝶飞过了沧海,带来了一世温暖与花开。

“阿凉,看看吧,你会喜欢的。”俞北站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将礼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对简单的流星型耳坠子,在月光下闪着银质金属特有的清冷的光。

谢花凉伸手抚上那耳坠子,从指间传来的是微凉的温度,一点一点渗进皮肤里,钻到血管里,顺着血液爬升到心脏的位置。就像清凉的溪水注进干涸已久的那片田地。而这溪水注进已经皲裂成一道道沟鸿的田地里,终是无法将它滋润、回复如初,就好比杯水车薪,救不回来。那里曾经沧海,如今已是桑田。

俞北看着身边谢花凉的平淡的反应,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微无力。阿凉,究竟要怎样,最真实的那个你才能再出现,再如回忆里一样在灯火下对我微笑?

“俞北,谢谢你,可是我不过生日已经很多年了。你知道的。”谢花凉合上礼盒,平淡的开口。

微弱的月光下,俞北看不见背对自己的谢花凉的表情,只清楚的听见她平淡的声音里有着让他恐惧的坚强。这样的阿凉,真的让他心疼。

他们都没有说话,屋子有一瞬的静默。俞北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呢喃着唤出了她的名。

“阿凉……”身后俞北的声音如呓语般传来,那样近的距离,竟恍如隔世。那声音传到她耳蜗上时已弱了下来,变成残缺不全的声波。

下一瞬,少年的体温便环了上来。

俞北紧紧抱着她单薄的身体,用力得指节都发白,下颚抵在她削瘦的肩上,被骨头烙得生疼却不舍离去

。谢花凉想挣开他的怀抱,他却抱得更紧了,那样用力,就好像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融进骨血里。

“对不起。”叹息一般的道歉在她耳际响起,谢花凉的的身体不禁颤栗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眼睛的雾气几乎遮挡了她的双眼,而胸口里梗着的伤悲就像被困住的兽一般,挣扎、嘶吼着要从那里冲出来。

这一声“对不起”隔了那么漫长的岁月再一次传进她耳里,还是掀起了巨大的风浪。谢花凉垂下头,闭上眼,狠狠将眼泪逼退回眼眶。然而那一直梗在喉咙深处如困兽的悲伤却在这一刻冲破了时间的枷锁,带着记忆奔涌出来。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她躺在破旧小诊所冰冷的手术台上,把身体里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生命生生扼杀,将他狠狠剥离自己的身体。那一刻,她的心脏疼痛得连麻木都做不到,眼睛也一样疼痛,却干涩的挤不出一滴泪水。那些疼痛深入骨髓,即使隔了那么漫长的岁月,回忆再一次被掀起,疼痛依然那么清晰,丝毫没有被时间冲淡半分,反而越加清晰起来。

那个夜晚,回家的路异常漫长,而这个少年一直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却不靠近半分,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覆在她的影子上,一样是单薄灰败的颜色。

她记得,在家门口,这个一直只是跟在她身后的少年却突然冲上来,紧紧的抱住她。就像现在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着她,在她耳边呢喃着“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轻,变声期的声线里盛满了湿润的雾气,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传达她耳蜗时变成异常悲恸的声波,他一直说着对不起,好似唯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

很久很久,她才敢转身伸手回抱他,没有言语。因为她知道一开口便会哭出来,那时候的她已经哭得太多太多,哭得声音都嘶哑了,到最后最悲痛的一刻都流不出眼泪。她知道这个少年已经不止一次在暗夜里偷偷流泪,只是他以为她不知道,于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