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躺在躺椅上，重重的喘息像是从胸腔勉强压出来的最后几口，仿佛这下一秒，甚至就在这一秒结束，他就不会再出气了。
全身是那样的绵软无力，他却仍旧是伸着手臂去摸身边小几上放置的酒瓶，动作娴熟到甚至都可以不用眼睛去看了，而小几上全是夜里喝剩下的空瓶。
整夜的，他喝醉了就在躺椅上睡，醒了就继续喝，这样下来云里雾里的感觉让他能轻松许多。
越喝越渴，原本光鲜亮丽的外表此时透着黯哑和莫名的潮红，嘴里的火烧火燎也促使他根本就脱离不了身边那能让他忘却烦恼的酒精。
可，大概一醉解千愁是不对的，因为，醒了之后会越发的痛苦。
双眼空洞的看着远处，李华伸手想要把酒瓶放在自己的怀里，却不想手上的力气也如此的单薄，一不小心就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门外的佣人立马就冲了进来，惊呼到：“少爷，这是怎么了？”
李华却像是根本就听不见外人的声音，只是看着那静静躺在地上的碎裂酒瓶，忽然想笑得不得了，可才刚笑两声，他就发现自己嘶哑的嗓子竟是痒得不得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几乎像是动了他体内所有的器官，每个细胞都在随着他的动作颤动不已，于是，浑身的潮热便愈发的明显。
佣人伸手在他的额头上一探，惊呼道：“呀，少爷感冒了，来，先到**躺着休息会儿，我去打电话叫大夫！”
他却仍旧呵呵笑着，他现在才明白，原来对他最忠心的竟然是这花钱雇来的佣人？真是可笑极了。
不想，就在佣人费力的想要扶起他的时候，李慕也就是李华的父亲进来了，黑着一张长脸，用着李华所没有遗传到的杀气直逼此时颓废到不行的儿子，瞬间满脸阴鸷：
“放下他，你出去。”
“可是老爷，少爷他……”
“我叫你出去！不要让我再重复！”
佣人怕极了李慕这个样子，也就是有这么一份杀气在，致使他所接手的官司竟很少有不配合的证人，在业界也是享有非常高信誉的。
等到佣人一走，李慕亲
自关了门，然后看着在原地不住喘气，一副要死样子的李华，竟就这样让他坐在那些碎酒瓶的旁边，一点也没有想要扶的意思。
深呼吸，他双手插袋却在口袋里捏紧了自己的双手：“李华，站起来。”
李华现在是云里雾里到听力都受了障碍似得，脑袋里回转良久才幽幽抬头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几乎是那么一瞬间，他的软弱更甚，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一般。
他可怜兮兮的看着李慕，咽唔半天才发出声音来，也是黯哑难听的：“爸爸，扶我一把，我站不起来。”
李慕双眼一瞪，猛然想起李华很小的时候，他虽长得比同年的孩子要高却很瘦，且像是腿脚无力一般总是喜欢摔跤，这个时候，那张白净的小脸上就会挂着两颗清凉的眼泪珠子，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极具哀求和依赖说道：“爸爸，我站不起来，你帮帮我。”
李慕曾经很想帮但却从来没有帮过一次，他认为男孩子该坚强一些，在妻子没死的时候是妻子一直在帮助李华，可妻子一过世便再也没人帮他了，他原本已经坚强很多了不是么。
可是现在……他不允许。
“你可以的。”李慕仍旧是握紧了手站在原地，带着威严和鼓励的语气：“李华，你可以自己站起来的，只要你相信自己。”
“可我压根不相信自己。”
看着李华那失落自嘲的样子，李慕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他能原谅他阅历不够的肤浅，他可以发泄但不可以就此消沉，年轻人该有些朝气，不然霉运便像是蝴蝶效应一般，影响的便是一辈子。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或许偶尔安慰一下也能有效：“因为被惜林否认了？”
“惜林，惜林……”李华一听到这两个字就像是丢了魂一样，低头不住的呐呐着，像极了那种鬼上身的感觉。
李慕不忍，终于走近了一些：“孩子，你不该因此沉沦，毕竟，她不倾心与你并不代表你不够好，相反的，是她没有福气。”
“怎么会！”他伸直了两条长腿，直直的抵在落地玻璃上，自嘲的笑笑：“是我不够好，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
我比他多在惜林身边多少年，怎么他一来就全都变了？”
李慕并不关心李华嘴里的他是谁，他现在要的只是让他振作，成为一个坚强而有自信的男人。
“世界上的哪个人可以称得上够好呢？”李慕不顾形象的与他同坐在地上，随即斜着眼睛看着他笑道：“小子，你觉得你妈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李华仿佛陷入无尽的深思和畅想之中，随即带着和她非常相似的笑容缓缓道：“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她很漂亮，性格好，做得一手好菜，重要的是，她是我唯一的母亲。”
拿出烟盒来，李慕头一次亲手替李华也点了一只烟，递过去的时候却是笑道：
“可年轻的时候我并不喜欢她，那时候我喜欢的是一个小资家庭的女同学，我喜欢她的优雅和奢侈，她的光鲜亮丽让我着迷，所以后来你爷爷为我挑选你母亲做为儿媳的时候，其实我甚至非常讨厌你母亲。”
李华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
“你母亲的眉目瞧着就很柔顺，可年轻气盛的我认为只有那种闪亮的女人才能配得上我，直到我同她结婚之后都仍旧不是很喜欢，可是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她慢慢的就住进我的心里了，这种事情说不清道不明。”
李华始终像个安静的孩子，一直听着李慕的所有言辞，不发一语，只是在香烟袅袅中他竟有了丝丝的清醒。
“后来，你爷爷走了，咱们家被打击了，也是你母亲一直在我身边支持我才有现在的日子，但我喜欢的那位小姐的先生在事件中同样受到了牵连，而不习惯苦日子的她最终选择了自杀。”
“那……”
李华刚想问点什么，李慕却站起身难得一见的温柔一笑：“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喜欢的或许能陪你一辈子，而你喜欢的也许并不适合。”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李华蹒跚着起身。
“你看，我就知道你能站起来，还能站稳！”李慕爽朗一笑，转眼却是深深抱住了他：“儿子，想想爸爸，你的生命力或许还有别的人，可是我，只有你了。”
头一次，李华觉得李慕的肩头竟是这么的温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