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被关许久的门,来的最频繁的便是医生,桌上早已积累了许多少年的素描画,少年神态各异,或是欢笑,或是安静,或是委屈……
一笔一笔,勾勒出一个思念来。
门忽然的被打开,听到开门声,叶延没回头,只是用一本书迅速的盖住了画,他不想让孟玉或者医生看到,他必须要伪装出直男的样子。
来人,却不是孟玉或者医生,而是叶婷。
她说,“哥,妈妈出事了。”
“出事了?”叶延不解其意。
“小毅死了,妈妈被诬陷杀了小毅,明天就要法庭审判了。”
短短一句,如利剑穿心,瞬间黑暗,瞬间涌过来汹涌的潮水,瞬间残风垂落所有的树叶,瞬间大雨倾盆,他所能做的只是迟缓的意识,慢慢的不相信的沉入黑暗。
“婷婷,你在说什么?”他逼出一个笑容。
笑比哭难看。
“妈妈入狱了。哥,妈妈入狱了,你现在必须要去找孟复,证明这只是诬陷,这与妈妈没有任何关系。”叶婷扯着叶延的衣袖。
铁链拖地的声音刺耳的响着。
叶婷拿出解锁的钥匙,蹲下去解。
叶延喃喃的,被拖曳至黑暗,“婷婷,你说小毅……死了?”
“是。”
束缚着脚踝的铁链解/开了。
叶婷慌张的拖着叶延出去,叶延狠狠的甩开,“不,小毅怎么会死?小毅怎么会死!”他光着脚张皇的跑出去。
叶婷跟在后头。
他一回头,狠狠的质问着叶婷,“你骗我的,小毅在哪里?他在哪里!”
“哥,他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妈妈被冤枉了,只有你和孟复的交情好,你去求他啊。”
慢慢的,变得迅速的。
堕入黑暗。
叶延的手重重的捶向了墙壁,“不,小毅没有死。”眼泪横流。
……
犯人已全部抓获,证据准备齐全,公安已将案件移送到了检察/院,孟复在等待,还在等待。
终于,到了审判的日子,这天,孟复很早就起了床,很早就赶到了法院,他就坐在一号刑事法庭外头的座椅上。
他迫切的想抽烟来压抑着什么。
但法庭这种地方,不容许抽烟。
他不安着,这种不安转化成了空洞的目光。
九点正式开庭,他坐在下头,叶婷和叶父坐在离他不远处的座椅上,不一会儿,三个犯人被轮番带上了接受了审问,然后孟玉也带着手铐被法警带上来了。
他感受到了叶婷和叶父透过来的怨毒的目光。
可,他却应该是更怨毒的人。
法官不带感情/色彩的陈述着案件,说孟毅在哪一天被带走,说被三个男人轮/奸,说最后的杀害。
孟玉的律师艰难的辩论着。
可事实面前,那些辩论多么的苍白无力。
孟复始终冰冷着一张脸,他在等待审判,在等待最后的结果。
有只手悄悄的握紧了他的手。
两个多小时的法庭调查和答辩终于结束,法官宣布休庭五分钟,之后等到宣判结果。
五分钟多么漫长,多么煎熬。
孟玉回过头望着他,动着唇语,“孟复,小毅该死,是他该死!”
“不,”他霍然的站起身来,“不!”
古泽将他拉了下来,低声道,“孟复,结果很快就会出来。”
是,他要等结果,他要等着这些人下地狱。
他把手揣进了口袋。
法官出来了,敲着法槌,“……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32条和第237条的规定,决定对被告人XX,XX,XX宣判无期徒刑,主犯孟玉死刑缓期两年执行……被告人听清楚了吗?”
“不,我是被冤枉的,我要上诉。”孟玉吼着,“是他们故意陷害我的,都是古泽,都是古泽指使的。”她回头手指着古泽,眼露疯狂的挣扎。
几个法警带着孟玉出去。
孟复恍然的站起来,定了定,走到了孟玉面前,他对两位法警说道,“我想跟我的姑姑说几句话。”
法警退开了两步。
孟玉不再像之前那样恳求孟复,大抵是知道孟复这次是认定了她是凶手,断然不会帮助她,便是冷笑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姑姑,只是死缓而已。”
死刑缓期执行两年,那便是意味着两年内表现良好,就会会减刑为无期徒刑,入狱,便意味着,有可能年限会缩短,再缩短,又或者二十五年就出来了。
法律在这方面显得格外有人情味,愿意给人悔过,愿意相信人性本善,有些人可以足够变得善良,这善良可以诋毁罪过。
“死缓,孟复,孟毅该死,他该死!”孟玉狠狠的说道,咬牙切齿的,手铐泠泠作响,“他和你一样,都是爱跟男人勾/搭的婊/子,勾引谁不好,他居然勾引了我的儿子!他活该被人轮/奸致死!”
那些伪装,彻底的释放开了。
往日里和善的背后,是一张狰狞的沾满毒汁的脸,她叫嚣着“该死”!
孟复气的浑身发抖,面上苍白一片,似是猛地降了一层厚厚的霜。
放在口袋里的手,握紧了。
他朝着孟玉靠近了一分,“孟玉,你不是我和小毅的姑姑,再也不是了,你不配。”说完,便迅速的从口袋里拿出了水果刀,那刀尖狠狠的插向了孟玉的心脏处。
那几乎是瞬间的事。
没有犹豫的,决绝的,跌出所有人预料的一个举动。
他想着一击致命,孟玉这种人,不该活着,哪怕也一辈子呆在地狱,都不够,只有死,死亡才能稍微的替她赎一点罪。
孟玉自己是决然不肯赎罪了,她甚至觉得本就没有罪过,因为是小毅“活该”,既然这样,就只能他来动手。
小毅死了,他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古泽曾经一遍遍的说他是杀人犯,这下子,该是成真了。
孟玉的血黏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凄凉的,甚至带了几分得意的笑了,他渐渐的后退,退到古泽胸膛上,一回头看着古泽惊诧的不可置信的双眼。
他喃喃的开口,“古泽,帮我好好照顾我的花。”
世界开始变得模糊,又遥远,手背滴落下孟玉的血液,那血液似乎是把时间和空间分割了。
那些人距离他越来越远。
他自耳边朦胧的听
见,叶婷和叶父扑在孟玉身边激动的叫着,法警慌张的打着120电话,这一切有种凄然的美好。
“孟复,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早就预谋好了?”
“等凶手找到了,我就亲手杀了她,我说过的。”他轻轻回答。
古泽的心顿时沉的厉害,过去几天的事情一帧一帧的在脑海中放映中,这人主动求做/爱,这人说时间来不及了,这人不停的擦拭着水果刀,这人要他照顾好那盆花,都是一场精心的预谋。
孟复,他走在悬崖边上,奔赴向死亡。
他偏头看向孟复脸上惨然笑,声音哽咽,“孟复,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我?”
说话间,一副手铐已架在了孟复的手腕上。
触碰着手腕上的伤疤。
他微微的仰头,流着眼泪讽笑道,“孟玉死了,故意杀人罪应该判什么样的刑罚?也是死缓吗?”
警察没有回答,推着他往法院外头走。
那里,有一辆警车在等待着。
一个人在法庭里杀人,多半,是抱着必死的心态。
古泽跟着他的后头,“孟复,你别走,等案子结束了,我们还要回到小镇上,我要开一家餐厅,就在图书馆的不远处,下班了,我们就一起慢慢的走回家,晚上,我来做饭,做你喜欢的松仁……”
话未说完,耳边已是警铃声。
上车前,孟复回头,浅浅的勾着一抹笑,那笑容像是最后的告别,“古先生,别我这种人流泪,不值得……这些,都不能够了。”
你说的这些,再不能够了。
他上了车,古泽浑身冰冷的站在原地。
冷风吹过来,利刀一般的刮在脸上,那警车越行越远,古泽捂着胸口,蹲下/身,剧烈的呕吐起来……
“古总,没有律师肯接这个案子,孟复这次是在法庭,目击证人就是法警,证据确凿,没有办法了。”
公寓,卧室,古泽靠在沙发颓然的坐在了地上,手指颤抖将烟送进嘴里吸了一口,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怎么能没有办法……
“不,他不能坐牢,他不能被判死刑。”他猛地抓紧了王秘书的衣领,仿若最后的希望,“他早就不想活了,判死刑就遂了他的意。他还没有喜欢上我,他不能死。”
“古总……”王秘书无奈的叹着。
古泽松开了他,狠狠的吸烟,“去找律师,不论花多少钱,去找最好的律师。”
“是。”
不忍告诉他,古总,所有的律师都找了,没有希望了,孟复最好的结果是判有期徒刑,但孟复那人再进一次监狱的结果,只会是死亡。
王秘书走了,很久,很久,古泽站在警察局里,“他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是。”
“他在里面怎么样?天气凉了,被子厚吗?我送去的吃的,他吃了吗?”
警察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古泽,有些不耐烦,“他认罪认的干脆,还说想要早点被判决,我看他就是不想活了,你送的东西,他一点都没动。你也别费那个心了。”
古泽挤出一个笑容,掏出一张支票塞到这警察的手里,拜托道,“至少,别让他在监狱里有机会自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