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弑

第526章 史上第一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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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多日的风魄宗内突然传出了两个消息。

其一是宗门中传闻已久的秦师兄归来,如今就留宿在武盟的幻元峰峰顶上。这个消息一传出来,直接让过半的内门弟子围到幻元峰脚下。

打算一观秦浩真容的有之,想要秦浩点头批准加入武盟的有之,而自称武技大威,一身修为通天彻地,想要将这位据说是风魄宗第一天才的师兄兼最年轻的长老挑落马下更是不在少数……执法队部出动了,把守着上山的三条道路,才堪堪稳住局面。

第二个消息,门内赵长老的孙子赵元康不知什么缘故,被赵长老狠狠斥骂,禁足。但在深夜的时候,却是突然遭人袭击,被揍得面目全非。而赵长老、连同那附近几座山峰的近三十名长老,一大群强者,竟是无一人发现是谁动的手,连一点端倪都看不出。不过奇怪的是赵元康虽然被揍得惨不忍睹,三日部下不了床,却是没伤筋动骨。当然,门内有一些人将目光放到了幻元峰那些秦浩师兄身上,能做到这些的,或许就只有他了。不过这种论调,却没多少弟子相信。赵元康在门内确实是个风头人物,但和秦浩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秦浩为什么要专门去偷袭他?

深夜,幻元峰峰顶。

星斗漫天,银色月华垂落而下,照耀得大地如梦似幻。

白色条石搭建的简陋屋室中,一支油灯散发着微弱摇曳的昏黄灯光。

秦浩坐在灯光之下,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座石雕。他的身上缭绕着浓重的酒气,颇为刺鼻。

轻细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肥胖的身影如泥鳅般钻入了屋中。

“一夜没睡?”胖子自然而然地坐到秦浩身旁,语带关怀。

“嗯。”秦浩回过头看他。

胖子见到秦浩眼睛的那一刻,全身肥胖的肉顿时一阵抖动:“我靠!”

此时的秦浩眼眶一阵通红,眼中血丝密布,周身杀气涌动,竟是说不出的骇人。

“你不会吧?才不过一天时间。”胖子下巴都险些掉下。

秦浩苦笑不语。

“赵元康是你动的手吧?”胖子眯着眼睛道:“能在那么多长老眼皮底下出入还不露踪迹,如今能做到这一步的,宗门内唯你一人罢了。不过我不明白,他受的伤竟然都是皮外伤。”

“颜夕终究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秦浩闭上了眼睛,嗓音嘶哑,像是从喉咙硬生生的挤出:“虽然我快控制不住心中杀意了,但面临权益衡量,我还是勉强压制得下的。”

“压制得下?”胖子冷笑,抓住了秦浩的右手掌心。

秦浩的右手掌中,一道长长的裂口如蜈蚣盘踞。以他如今的修为和回复能力,掌心中还会留下痕迹,只能说明一件事,这是新加的伤口。

“你是压制不了的时候,就刺破自己的手掌吧。”胖子语气锐利无比。

“不然我还能怎么做?”秦浩眼帘低垂:

“你早就知道颜夕的婚约了,对吧?幻实秘境中,雷刚偷偷足艮你说的就是颜夕这件事吧?”

胖子沉默一瞬,点头:“他们没人敢告诉你。”

秦浩只是苦笑,竭尽全力才将蠢蠢欲动的雷火丹元压制下来。这种元力失控的情况,两年多只发生过三次。

第一次是在强盟折损之后,第二次是回家中骤然听到雨仙的死讯。

而这是第三次。

胖子看着秦浩的神色,叹了口气:“你如果不支持,还可以阻止。只要你说一句话,这门婚事就威不了。你如今的地位,跟以前不同了。”

本身夭玄四重修为,有一个足够抗衡宗门内所有普通长老的团队,再加上曾挽救过宗门的功劳,这些叠加起来就算是风子江要促成这么亲事,都几乎不可能做到。更何况是谢子期和赵弦二人?

“我知道我可以。”秦浩拳头握紧了,放在石桌上。那方石桌承受不住力量,轰的一声,霎时被震散成齑粉,在地上铺威厚厚一层:“但颜夕和那小子已经有夫妻之实了。”

胖子被吓了一跳:“是谁这么说的?赵元康,还是赵弦?”

“是颜夕说的。”秦浩笑容愈发苦涩:”我还能怎么做?”

“这样确实是无法可想了。”胖子低声自语着,旋即抬起头,宜视秦浩的眼睛:“不过我心内有个疑惑。你一直说将颜夕当做妹妹,但你现在的反应,怎么这么古怪?如果你真将她当做妹妹,听到这消息,会有淡淡的忧伤,也会有一些愤怒,愤怒她被人拐走,但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失态,还无法控制住体内的元力……”

胖子加重语气,一字一顿道:“你现在的心态,绝不是一个哥哥该有的反应。”

秦浩身躯蓦地一震,手掌不自觉地颤动。

似乎他到现在的反应,确实是超乎意料了。

“老头子一直说你的领悟力绝世罕见。”

胖子怜悯地看了秦浩一眼:“但你的情商,在一些事情上的反应,却迟钝得惊人。”

秦浩抿着嘴唇,不说话,面上笼罩了一层死灰之色。

胖子拍了拍秦浩的肩膀,旋即拿出一个黑溜溜的坛子,放到秦浩脚下:”从老头那里偷的,这种酒后劲很强,如果不开心,就喝两口吧!”

胖子又深深看了秦浩一眼,摇头晃脑走出石屋。

站在石屋之外,望着漫天星辰,耳边是屋内传出的酒坛泥封打开的声音,胖子不停地叹着气。

他忽然想到了在幻实秘境中雷刚对他说的那句话。

“颜夕告诉过我们,如果有机会见到你的话,让你帮个忙。”

“你可以选择拒绝,不过你拒绝的话,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就是。我们一开始也是拒绝的,结果直接被那小丫头打得七天下不了床。”雷刚说这句话时表情极是忌惮。

胖子站了半晌,当屋内传来一声噗通的倒地声,他突然开口道:“可以出来了吧。”

一个人影从山间小径上露出头来,银色的裙子,流动着月亮光华的长发,以及清丽如水的容颜。竟是颜夕。

“你成功了。”胖子摊了摊手,无奈道:

“他现在的反应,确实是很不正常。”

颜夕嘴角处悄悄勾起一丝迷人的弧度。”不过你这场戏做得这么大,就不怕失败吗?”胖子摇头道:“让雷刚他们帮忙,连我部拉上了,摆出这么大的局面算计他,就不怕弄巧成拙?再者,你为什么要将他逼迫得这么紧?”

颜夕恨恨道:“这根木头,我不这样做他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看清自己想法?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论武技他可以举一反三,这些事情上就是根大木头。”

“你赢了。”胖子竖起大拇指,道:“但你也太狠了,那种话也说得出来。你就不怕秦浩摸上门去,将赵元康给宰了)”

“我知道他不会的。”颜夕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就算他心中杀意再重,若是为我着想,在我答应这门婚事之后,他就绝不会出手击杀那人。”

“那小子真悲剧,被当枪便了,我估计他连你的手都没抓过,就被秦浩收拾得不成人样。”胖子满是唏嘘。做男人悲剧到这种地步,要是他碰到这种情况,还不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

颜夕冷笑:“那小子仗着他祖父跟师尊有些交情,就想通过师尊逼迫我答应这门婚事?

秦浩还打得太轻了,赵元……对了,那小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胖子完全无语。

你把他搞得这么悲剧,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叫赵元康。”胖子无力地提醒道。

“我管他赵元康还是赵元当。”颜夕撇了撇嘴:“就这种人也敢一直来纠缠,如果不是秦浩以前就让我不要乱起杀心,哼……“颜夕说到这里,声音中透出凛然之意。

“我敢肯定他今天上门一定是你通知的他的。”胖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我记起来了,你绝脉感应的能力比秦浩强,他今天回来,你绝对感应得到,为什么还特意和谢子期离开万雷峰?一定是你找人去叫赵元康,让他上万雷峰一趟,结果那小子屁颠屁颠地冲上山,才会撞到秦浩。”胖子说到这里,忽地发觉背上有股冷汗缓缓地爬升上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算计人了?看秦浩的样子,你当时跟他说话还演得很自然,连一点破绽都露不出来。”

“拜你霸盟的人所赐。”颜夕淡淡道。

看那群偷奸耍滑、装模作样、坏得有滋有味的人久了,她也学到了几分功力。不过对于其他人,她哪有那么多应付心思?看不惯眼,直接提起来,丢下山就是。

也只有秦浩,才值得让她费这么多心思。

“要是你做这件事之后,秦浩的反应中确实没有其他念头……”胖子顿了顿,直视着她:”那你会怎么收场?真的答应这门婚约?”

颜夕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如果是那样,或许我会回万兽谷,或许我会去找颜图先,为秦浩做最后一件事。总之,绝对不会再见他。”

“这么决绝?”胖子震惊不已。

他突然发现,颜夕不光是在逼秦浩,也没给自己留下退路。

“为什么你这么心急?”胖子不解:“你要留在他身边的话,没人能够赶你走的。慢慢让他发现自己心意不好吗?”

颜夕面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有些事,就连秦浩也不能告知。

“老头子说过,世间有三件事他看不透。”胖子脑海中突地闪过一丝念头,沉声道:“其一,是天炎金猊的始祖的本体。其二,是天录阁阁主。最后就是绝脉。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

颜夕面色仍是一派淡然,藏在袖子下的白皙手掌却不自觉攒出了汗珠。

绝脉第二厄度过之后,确实会有一段较长的缓冲期,在这缓冲期中,进阶速度稍微缓慢。

但这缓慢也是相对常人而言,真实的速度,仍是比人类中的那些天才俊彦要快上不少。

这段缓冲期会有多长时间?没人敢确定。

就连颜夕自己都不知道。

五年?三年?抑或是……一年?

这三个月来,随着修为的进展,她渐渐感觉到一些看不清说不明,不知道是什么,却是让她极为惶恐的东西。

她总感觉,或许当那东西来临时,她真的度不过了……她没时间了。她不能放任秦浩再用这种态度对她。

没锚,秦浩对她很亲近,很爱惜,但她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灵散身消,还归于天这八个大字,在这些时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甚至去找过天朗城中那位深不可测的天辰老人却,得到了如此一句答复:“第三厄,至今为止没人度过。不是没有记载,而是真真切切,完全没有。”

当时那位老人盯着她的眼睛,带着惋惜的话语一字一字如重锤版,敲打在她心头之上。

“而且,你的绝脉中的力量,远远比其他的绝脉要强上数倍,甚至十倍。颜图先收集的那些真正绝脉,最好的资质也未必能达到你的一成。也就是说,你白勺厄难,比其他绝脉都要强。就算是我全盛之期,加上秦逸,两人押上性命助你度厄,成功机率,也达不到一半。”

颜夕愣住。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拜别了辰老,又是怎么回到了宗门内。

她只记得,回到风魄宗外,把她自己关在阴暗的小房间中,坐了一日一夜,任门外光线暗了又明,明了又灭……第二天的灿烂的朝阳从门缝中透入时,女孩脸上的泪痕早已干涸。

往日如水晶般清澈明亮的银色眼睛中,更是看不到一点生气。又过了三日,颜夕心中终于是浮现起这出戏的念头。

押上了所有,是赢得全部,还是输得什么都不剩?

所幸,这一把她终究还是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