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失踪的那一个月,哥哥有命人探访唪稷谷内吗?”我汗,我怎么就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了,就算有,他也不一定老实回答我啊。
“唪稷谷幽深险峻乃苍溪大陆之最,莫说玄香阁的杀手,就连我也没有能活着出来的把握”叶清翊淡笑着看着我“瑶姬,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他的表情完全没有假装的痕迹,比珍珠还真,这到底是演技,还是真话?自己的戏演的太多,已分不清别人是真是假了。
我夹了一块儿糯米凤丸给叶清翊顺口敷衍着“没什么,随便问问,哥哥,吃丸子”。
叶清翊十分受用,连筷子都没动一下,直接用嘴就接了过去,眼里全是浓浓的宠溺,这一刻我竟然希望这种宠溺能出现在另一个人脸上,那又怎么可能呢。
我夹了一个丸子自己吃“对了,哥哥,有个问题一直没机会问你,为什么哥哥和百里怀颂要约在邬境国交易?”这问题我已经问了百里怀颂三次了,他愣是一个字都没跟我透露,一直卖关子,让人非常上火。
叶清翊可有可无地笑道“因为想第一时间救回瑶姬,顺便避开九重宫背后的强大的势力”
这话.....回答了还不如不回答,我一个字都没有听懂......“我......我听不太懂......”讲话能不能稍微直白一点。
叶清翊给我夹了块儿琵琶大虾淡笑“这些事情待以后时机成熟,哥哥会一一告诉你的,所以现在不用听懂,瑶姬只要知道,哥哥无论做了什么事情都是为了爹娘的血海深仇就好”
他这是什么意思?我看着叶清翊那清新自然的笑,脑子里面又乱了,无论什么事情是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可是,为什么连叶清翊都瞒着我,百里怀颂不想告诉我我还可以理解,为什么连叶清翊都这样说。
我脑子里面问题好多,从静心居到锦花馆个再到玄香阁,我想不通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这么一瞬间我好像感觉自己跳进了一个死胡同,被这些问题憋得喘不过气来。
隔壁桌突然响起一个莽汉的声音“什么,又死了.....!”那莽汉似乎觉得自己声音太过大了些,回头傻笑着跟周围被他声音“吸引”目光的客人连说“呵呵,对不住各位,一时激动”
其他客人纷纷回头吃自己的饭,那莽汉刻意压低声音问身边的人“又死了一个?”压低了声音还是这么底气十足.....都飘到我和叶清翊耳中来啦。
“可不是吗,这些年来,都有多少无辜的人遭了九重宫的毒手”莽汉身边的男子也压低了声音说,也是个底气十足的壮汉啊.....
九重宫?!一听到这三个字,我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恨不得坐到旁边桌子上去亲自交流。
叶清翊也听到了,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对我说“瑶姬,吃饭”
我点点头,耳朵还在旁桌那里。
“你说这九重宫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总是滥杀无辜,这九重宫与那玄香阁真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方”
赶紧说九重宫的事吧,好好地扯我们玄香阁干什么,叶清翊跟我真是躺在地下室都中枪。
“快别扯别的了,说说死的那个到底怎么回事?是什么人呐?”
“这可是衙门里的机密,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唉,两位大哥,您这刻意压低的声音都能让整个二楼听见了,还保什么密啊“前几年九重宫杀的人多是朝廷中人,可昨夜那位不一样”还卖个关子。
“快说,怎么个
不一样了”
“昨夜死的那个听说是前东显城的余孽,据说当年西聆四分的时候,那姓风的还是东显的一位尚书”
东显城的旧部?是了,这很正常,东显灭城以后,总会有漏网之鱼的,比如叶瑶姬和叶清翊。
“尚书?你说的可是那位在显城开设私塾的大善人风先生?”
“正是那位私塾先生,郭兄是如何认识他的?”
“当年家乡发了大水,我与妻儿从家乡逃出,欲到邺城谋生,没想到刚到显城就花光了所有从水中抢出来的积蓄,眼看家人就要饿死之际,还是风先生将我们收留,给吃给住,我们只道他曾在朝中为官,却没细想是在哪朝为官,没想到如今竟然遭受如此横祸,唉~”
“这风先生果然是位大善人呢,我还听说他开设的私塾凡是穷人家的孩子一律不收学银,真是让人难以接受,好人不长命呀~”
“是啊,这九重宫竟专门诛杀朝廷中人,前朝本朝都不放过......这种魔道,为何朝廷不派兵围剿呢,搞得终日人心惶惶”
“呵呵,你怕什么,你我都非朝中官员,你想死,九重宫还不想杀呢”
“哈哈,说得也是,来来来,喝酒喝酒”
他们后面说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我只知道两件事,一是九重宫一直以来都在滥杀无辜,二是九重宫昨夜又杀了一个人,是叶清翊认识的人,而且那是个好人。
我说为什么大多时候百里怀颂到来,身上都会有股隐约的血腥味,原来......原来是这样。
他每夜来找我,真的只是顺路,此刻,我居然彻底认同了他说的“顺路”二字,我还在期待着什么吗?
叶清翊虽然面色平静,却紧紧抿着唇,从上至下握着茶碗的手指节泛着不自然的白色。
“哥哥”我忍不住将手覆在叶清翊已经有些微微发抖的手上,试图屡开他的手指,可那指节僵硬得似石头一般。
只听“啪!”的一声,一瞬间,茶碗在叶清翊的手下被捏成了碎片,可他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条件反射地叫了出来“啊!”他不会是把这茶碗当做百里怀颂的脑袋了吧......
四周的目光朝我们这边凝聚了过来,我的注意力却全在叶清翊此刻被瓷器碎片扎得满是鲜血的手上。
我忙将他的手翻转过来,掰开他的手指,想把那些碎片清理出来。
“嘶~”这声音不是叶清翊发出来的,而是我,我被他手心的状况吓得倒吸了口凉气。
清理干净瓷片才看清叶清翊的左手手心上被茶碗碎片扎得全是大大小小的血口子,伤口很深,血一直在流,可叶清翊的面色平静得跟被扎得不是自己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叶清翊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风叔叔......”再睁眼时,那眼中已溢满悲伤。
担得上城主之子唤一声“叔叔”的想必那些年也该是感情很好的大臣。
我掏出绢帕替叶清翊绑在手掌上,指望着这样能暂时止血,口中低声道“哥哥,人死不能复生”
叶清翊看着我,眼眶中竟泛着光,他说“瑶姬,和哥哥一起去趟显城吧”
我轻轻地点头“好”
叶清翊太急了,直接骑着一匹马就带着我往显城赶,两天的快马加鞭,等到了显城我都被颠散架了。
到了显城叶清翊并没有停下来,策马直赴城北。
远远地就能看见一所宅子的大门上挂着两个写着
“奠”字的白色灯笼,门框上则挂着纯白色的绸花。
从马背上跳下来抬头看,那大门上写着“东风学堂”。
东风......其实风先生是位忠臣呢。
这宅子的外堂被改造成了私塾,内堂就是用来居住的宅子了,宅子的大门大敞开,耳中所闻的是里面各种凄惨至极的哭声,焚烧冥钱的黑灰偶尔从墙内飘出来。
叶清翊带着我径直走了进去穿过学堂,便看见内厅外侧跪着十几二十个孩子,从六七岁到十二三岁不等,都穿着白衫,不住地抹着眼泪。
内厅稍里面有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女人一身素白,跪坐在地上往面前的火盆里面扔着冥钱,面上光彩全无,红着眼却没有哭,看的出来,她是哭累了。
内厅最里面正中间墙上挂着一个六十多寸的“奠”字,内厅正中间停放着一口棺木,没有盖上盖子,那里面就是.....那个东显旧部吗?
灵堂内右侧一个同样浑身素白的老头抹完了眼泪第一眼就看到了我和叶清翊这两个“不请自入”的陌生人。
老头快步踱了过来对着我和叶清翊抱拳道“不知这位公子与姑娘今日来到东风私塾有何贵干?”
叶清翊看了一眼灵堂还了一礼道“家父生前与风先生颇有些交情,前日在下与舍妹听说了风先生的噩耗,今日不请自来便是想祭拜风先生”
叶清翊没有表明真实身份,看来也只是想默默地拜祭而已,看来这十四年来,他与东显这些旧部都没有往来。
这话似是被灵堂里的那中年女人听到了,她头也不抬,缓声问“李管家,是老爷故友之子么?”声音嘶哑异常,哭久了的缘故。
老头道“是的,夫人”
中年女人微微抬了抬腰,转头过来看着我们又对老头说“请二位进来罢”
那李管家应了一声便往后退了一步挪到边上对我们说“二位请”
那风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来,转眼便看见叶清翊和我走了进去,棺材没盖盖儿,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平躺在棺材里面的人,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看见人死后的样子,面色蜡黄,嘴唇紫色,穿着一身寿衣,双手交叠置于胸前。
风夫人果然也不认识叶清翊“不知该如何称呼二位”
我刚想自报家门,叶清翊已经开口了“家父杜远山”这也没自报家门啊?
风夫人却已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杜公子与杜小姐.....我听说杜老爷数日前也遭了九重宫毒手......”
杜远山又是谁啊,我晕,怎么又变成杜公子杜小姐了。等等,我晃神回来,风夫人刚才说了什么来着?什么叫“也”遭了九重宫毒手?
叶清翊扯出一抹悲伤道“正是如此”
说话间那李管家也跟随进来分别递了三炷香给我和叶清翊,三拜之后便刺入香炉。
风夫人微微颔首道“有劳二位”
叶清翊道“夫人言重,晚辈本应如此,还望夫人务必保重”
风夫人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看着内厅外那些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们说“我自当保重,报仇是指望不上了,但能延续先夫的遗愿,教导这些孩子读书成才也就余愿足矣”
这个风夫人还真是高风亮节,她说的也是,想要报仇,除非叶清翊或者朝廷出手,可是九重宫既然能杀了这么多朝廷中人还没被瓦解,恐怕他的背后真的有个叶清翊口中那种“强大的势力”。
叶清翊又关切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我们便告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