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项诸又交代了一些事情方才离开。
钟朔在划给他的办公处转了转,翻了翻历年的卷宗,果然有不少的漏洞。
他这宣武将军一职在临邺本是没有的,大权尽在提督手中,皇帝为了打发他,特意编了个职位出来,分了项诸的一半权,项诸又平庸贪财,不仅军饷会有亏空,临邺的治军也是一团乱,行伍的分配与编制一团乱麻,城中诸事倒是循规蹈矩,没什么大乱子。
钟朔又找人来把账册翻出来看了看,明面儿上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不过所花的实数却与每年朝廷拨下来的款项差别不小,他本就是常年在军中的,对这些事再清楚不过,这账册乍看上去没什么不妥,可细细看来,所择各类用品远远低于市价,想必是项诸勾结了奸商,将将士们的用度降到了最低,各地驻军本就有固定的商家供给用度,比市价低也说得过去,项诸也是打得好算盘,想是他以为钟朔不懂这些,补了补漏洞便光明正大把账册拿给他了。
军中的伙食也是个大问题,账册上伙食费只多不少,大约是从食材方克扣了军粮,一天三顿不曾少,只是有多少油水就不好说了,这样一圈儿下来,项诸拿大头,剩下的小虾米再层层盘剥,军中便真不是人待的地方了,军饷能不能发得下去也得另论,这儿天高皇帝远的,想告也没处告去,长此以往,逃兵只会越来越多,吃不饱也没法打仗,若是胡人兵临城下,这纸糊的临邺怕是顷刻便要拱手相让了。
要处理的太多,钟朔慢慢理顺了,打算一件件办,明日先去城外看看情况,军中那边应该有沈昱的人,项诸的人倒不足为惧,只是军营中不知有没有可用的人……
钟朔在府衙待了一天,将他所想到的记了,到了下值的时间便回了家。
萧玖在家中等得无聊,算着快到他下值时便搬了个胡床坐在门口一边嗑瓜子一边等他。
钟朔打马到家门口就看见一个毫无尊贵可言的殿下在嗑瓜子,脚边落了一地的瓜子壳,见他过来,还把自己手中的瓜子递给他,开心道:“这瓜子与我在京中常吃的倒有些不同,似是加了些香料,吃着香一些,你尝尝。”
钟朔接过,拿了一个嗑了,果然比京中的好吃,他道:“殿下喜欢便让外面采买的多买些,只是吃多了到底对身体不好,殿下还是克制些,莫吃太多。”
萧玖道:“好了,听你的,我刚刚让他们摆了饭,去用饭罢。”,说着拿过他手里的缰绳,将马交给了身后的小厮牵到马厩里。
西边的饭食虽口味不同,味道却也不错,萧玖与钟朔都还算适应,吃得也开心,从燕京带来的厨子也已经安顿下来,每顿都按照萧玖的意思来,有西边的菜式也有燕京的菜式,简直奢靡浪费至极。
用过饭后,钟朔把临邺的军政一一告诉了萧玖,萧玖自然也赞成他明日去军营摸一摸底,他们初来乍到,可以说是毫无根基,如今胡人还未有动作,兵权可以说是个最虚的东西,现下只有一步步解决了军中的乱政,方能取信于士兵,抵御外敌时才有生机。
萧玖道:“之前我给你的镯子可带着了?”
钟朔道:“带着,便放在我的箱笼里。”,他去开了箱子,取了那个盒子出来交给萧玖。
萧玖把镯子拿出来给他,道:“我与你成亲之前得知胡人有所动作是因临邺有我的人,军中的斥候,姓张的,曾受过我母家的恩惠,为舅舅所用,我不方便出内宅,明日你去,可把这镯子给他看,军中情形他应当是了解些的。”
钟朔将镯子放进官服内袋,道:“是,殿下。”
萧玖又道:“这盒子便给我罢,过几日你沐休,陪我出去一趟可好?”
钟朔自然答应,照旧没有问他要去何处,做些什么。
军营驻扎在临邺城外,风沙颇大,气候也不养人,又或是吃得不好的缘故,军中士兵气色都有些不对,官大些的倒是一副脑满肠肥的样子。
钟朔与项诸走在营中,一眼便可看出来,下面的士兵没几个吃得饱的,脚步虚浮,拿刀的手也不算稳当,一个个表情苦大仇深。
钟朔面上不显,却暗自心惊,项诸一边走一边斜眼看他的神色,大约是想要拉他入伙的意思,见他神色并无变化,心思倒活泛了起来。
第26章 听墙根促进感情发展
转念再一想,当时圣旨里明明白白地写了,钟朔贬临邺三年,三年后自然回京,若是拉他下水,届时不好处理,还容易多生事端,不如敷衍过去也罢。
想清楚之后,项诸更猥琐了几分,他笑道:“将军看,虽说我平日不擅打理,但这军营的问题可不敢懈怠,将军接手之后想必能比如今更好,我也可放心的。”
钟朔无意与他多做口头纠缠,直接道:“提督过誉,属下不过尽些本分,这两日麻烦提督照料了。”
此时他们已经巡视完军营,正进了钟朔的营帐,项诸道:“将军言重了,将军既来了临邺,大家便是同僚,互相照应,理之自然。”
钟朔又跟他客气了几句,见过了军营中大大小小的将领,又废话一番,才将项诸送走。
长华每六日一次沐休,钟朔作为宣武将军,在这六日中,三日在府衙,三日在军营,送走了项诸后,钟朔带着松竹去军营中转悠。
这里的军官有不少是沈昱或者项诸的人,没站队的倒不多,总之,遍布眼线,不过面上到看不出什么来,见了他也算恭恭敬敬,毫无指摘。
钟朔带着松竹又把军营走了一遍,将地形一一记下,又去了伙房略看了看,出来便撞上了个人。
那人看清他后连忙行礼道:“属下不知将军在此处,将军恕罪。”
钟朔看着在他面前低下头的人,是早些时候才见过的军中将领,钟朔笑道:“参军不必如此,请起罢。”
张参军起身后,与钟朔对了个眼神,钟朔会意道:“参军此时手头有事吗?若没有,不如同我讲讲营中杂事?我这初来乍到的,半生不熟,总是不好的。”
张参军道:“将军言重,属下自然愿意。”
钟朔道:“那便边走边说罢,松竹,去我的营帐里给张参军备茶。”
一路回了营帐,钟朔请张参军坐下,似是不经意道:“我听闻,参军从前还做过斥候的?”
张参军笑道:“是了,一年前的旧事了,几月前刚升了参军,说出来不怕叫将军笑话,这斥候属下可是做了不少年头。”
钟朔道:“同是在军中的,有什么笑话不笑话,只是参军做了多年斥候,想必也有些发现。”,松竹正守在外头,可以放心说话,钟朔便没有顾忌,直接从自己的袖袋里摸了个镯子出来。
张参军见了那镯子,笑了笑道:“发现不敢说,将军少年英才,属下知道的,想必将军也是知道的。”
钟朔毫无波澜道:“既然如此,参军不如说些别的。”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军营中到处都是眼睛,张参军进了钟朔帐子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人只道张参军平日里不显眼,这回倒是紧赶慢赶地搭上了驸马的线,很是机灵。
不多时,张参军从营帐中出来,差不多就到了用午饭的时候。
钟朔每日只午间在军营中用饭,剩下的时候自然是在家中陪着萧玖的。
传了饭后,钟朔看着桌上朴素的三个小菜和几个馒头,叫住了送饭的伙夫,问了几句话,那伙夫一一垂首答了,钟朔才让他下去。
当天他下了值回家,萧玖还是在门口等他,虽说坐在胡**吃羊肉泡馍的样子也不像是块望夫石,但这份心意,钟朔见了,心里还是知足的。
萧玖见他回来,连忙把手里的羊肉泡馍唏哩呼噜吃完,然后把碗递给面无表情的惜文,才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