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寸一寸查看(1/3)
鲁恩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仔细把赵心洁手里的手枪拿出来,这是一柄小巧玲珑的银色手枪,和市场上的手枪玩具模型很相似,但不料这却是一把真正的手枪,能够打死人的手枪。
“但是开枪不用学,仿照电影上就可以。”孟长然仍在盼望赵心洁是自杀,但他忽然醒悟:“她拿枪的是左手。”
“不是因为这个。”鲁恩断然说:“赵小姐的左手和右手一样灵活,危急时刻常使用左手,如果自杀用左手说得过去,但她……。”
是啊,赵心洁的左手受过伤,用左手开枪会很别扭。
鲁恩又环顾左右,看这间浴室和化妆间,化妆间的镜子照着对面的墙壁,镜子下的桌子上,放着瓶瓶罐罐的各类化妆品,可惜赵心洁小姐,再也不能使用这些化妆品了。
“这是什么?”鲁恩从淋浴管窗户前的地上捡起一节弹簧。
“大概是工人们修理时落下的。”孟长然看了看说。
鲁恩怜悯地看着赵心洁的尸体,对孟长然说:“还是用被单把赵小姐盖上吧,可怜的人。”
外面沙发上,马修琳还在哭泣,叶尚德坐在她旁边安慰她。
鲁恩看着沙发篮子上的衣服,叶尚备看明白了,道:“是今晚侍应生送过来的。”
鲁恩不再看衣服,环顾左右,忽然问道:“叶先生,你抽烟吗?”
“不,我不抽烟。”
鲁恩从茶几头旁的纸篓里拿出一个烟蒂,见上面写着“草牌香烟”的字样,他看了看,又把烟蒂扔到了纸篓里。
鲁恩看着手里的手枪,若有所思道:“马小姐,这是您的手枪吧?”
马修琳睁开朦胧泪眼,看鲁恩手里的手枪,道:“这是我拿来防身的,还是尚德送给我的。”她旁边的叶尚德连连点头。
“平常马小姐的手枪都放在哪儿里?”
“就在我床头的床头柜里,心洁和我在一起,她知道我有一把手枪,但是我没想到,这把枪……”马修琳又抽泣起来。
“总共有多少人知道马小姐的床头柜里有一把手枪?”
“我平常做事不会防人,言青,罗腾,他们都知道。”
“罗腾又怎么知道马小姐有一把手枪在床头柜里,他不是和马小姐有过节吗?”
“其实召开这次沈子白的作品会,我有意请罗腾来,一是想和他和解;二是想借他的笔,推荐子白,他这个人熟不拘礼,爱开玩笑,甚至跑到我们卧室来,我故意吓唬他,拿出床头柜里的枪指向他,果然把他吓住了。”
“他知道不知道枪内装有子弹?”
“知道,我练习过射击,和我相近的人都知道。”
“那么今天下午,马小姐是最后一个见到赵心洁小姐的人?”
马修琳若有所思:“下午我们分出谁写那一章节,我回到房间后,一个人梳洗、化妆,在我之后,心洁也梳洗、化妆,然后时间到了,尚德来接我,心洁还在洗浴间,我隔着门催她,然后和尚德一起下了楼。”
“已经到晚会时间了,赵小姐才去浴室化妆吗?”
马修琳歉意地说:“我洗澡不习惯有别人在身边,就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行,我和心洁各洗各的,我是急脾气,通常都是我先她后,今天洗完澡、化完妆出来,心洁才进去不大一会儿,对了,尚德来时她还在洗浴间。”
叶尚德点点头:“我七点来接修琳,听见洗浴间流水哗哗声,我问修琳准备好了没有?修琳敲敲洗浴间的门,问赵小姐洗好没有,时间到了,她们该下去了,这时水流声停住了,听见赵小姐说你们先去吧,我和修琳就下楼去了。”
“也就是说七点钟的时候,赵小姐还活着。”
叶尚德点头道:“确实,我们下楼的时候,赵小姐还在活着。”
“就是说在我们用餐的时间,七点到七点半之间,有人进到房内,拿出马小姐的手枪,打死了赵小姐,又从里面把浴室的插销插上了。”
叶尚德:“不明白插销若不是赵小姐插上的,凶手怎么能从外面把插销插上,经过确实是这
样的。”
赵心洁的死真是让人匪夷所思,七点和七点半之间,全店的客人几乎都在一楼享用晚餐。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对鲁恩说:“我们下楼以后,罗腾急匆匆离开大厅,后来我们吃完了,才看见他和那个外国美人安格斯,才刚到餐室。”
鲁恩“哦”了一声,问孟长然酒店总共有多少个服务员,今晚值班的又有那几个,分配到二楼值班的又是谁?孟长然指着一个穿制服站在角落里看热闹的年轻侍应说:“小昌今晚在二楼值班。”他招手把小昌叫过来。
因为年轻的缘故,且酒店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小昌的脸上满是兴奋好奇。鲁恩道:“你今晚在二楼值班?”
“是的,先生?”
“七点到七点半之间,你在做什么?”
“七点钟的时候给203送客人洗净的衣服,出来后就坐在那里。”小昌的手指向一个拐角,隔着半堵墙能看见一个桌角,我走过去,果然看见一张桌子和一个凳子,桌子上放着工作日志,顺便看一眼,见上面写着7:00,送203洗净的衣服。
鲁恩盘问小昌:“你到203时,房间里有几个人。”
“两位,就是那位马小姐和叶先生,我把衣服拿进去,叶先生说,放在这里吧。”
“马小姐在做什么?”
“我看见马小姐轻轻敲浴室的门,对里边说‘时间到了,心洁,你快一点儿,我们该下去了’,哗哗的水声停止了,浴室里面一个女声说‘你们先去吧,别等我了’我放下衣服,走了出来。”
“然后你就一直坐在那里,没有离开过?”鲁恩走到小昌值班桌子前,坐到凳子上,往两边走廊上看。
“是这样的,先生。”
“坐在这里不是每刻都能看见谁进入到203去?”
“先生,我很忠于职守,每隔几分钟都要往那边看看。”
“听到什么声响没有?”
“一楼在调试音响,一会儿响一声,一会响一声,没听到别的。”小昌摇头。
“看到有什么人从走廊经过?”
小昌犹疑道:“今晚一楼有晚会,住在二楼的客人会从楼上下去,我看见住208号房的客人,经过走廊。”
“那时是什么时候?”
“七点一刻,或者是七点二十,总是这个时间。”
“从你面前走过?”
“不是,是走消防通道那边的走廊。”
鲁恩朝写着消防通道的楼梯口看,那里挨近203,而离208较远一点。
鲁恩点点头,道:“我们下楼。”
楼下舞池里的还有几对在跳舞,对于楼上发生的事浑然不觉,但他们,在案子没有真相大白之前,怕是不能走出华运饭店了。
罗腾和安格斯小姐没有再跳舞,他们坐在圆桌前,面前放着一瓶酒和两个酒杯,他看着我们,问孟长然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鲁恩招呼罗腾走过来,出其不意问他道:“七点钟先生为什么匆匆上楼去了,据我所知,安格斯小姐那时在一楼前厅,并没有在楼上?”
“这个你要知道吗?”罗腾傲慢地说。
鲁恩慢慢看了他一眼道:“罗先生,请你务必回答我,这关系到一个人的生命。”
“我看没这个必要。”
“那么我替你说了吧,罗先生,想必赵心洁小姐对你的客气,让你错会了意,当你看到马小姐和叶先生走下楼梯,而赵小姐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以为机会来了,你从消防通道走向二楼,轻轻敲203房门,赵小姐给你开了门,你向她表示好感,赵小姐拒绝了你,你恼羞成怒,拿出马小姐床头柜里的手枪,打死了赵小姐,当时一楼在调试音响,没人听到枪声,你把赵小姐布置成自杀的样子,赶快到回到一楼,刚好碰到安格斯小姐,你便邀她一起来了大厅。”
“你说什么?赵心洁死了?”罗腾满脸的愕然。
鲁恩定定地看着他,罗腾醒悟过来道:“你说是我杀了他,真是荒唐。”
“罗先生如果未曾去过203,那么怎么会有‘草牌’香烟的烟
蒂?罗先生去过203,还在那里抽了支烟,罗先生的烟瘾很大,全上海熟悉罗先生的人都知道你的烟瘾。”
“赵心洁不是我杀的。”罗腾仍然气呼呼的,但口气已经软了下去。
“我注意到住在华运饭店抽烟的男士当中,只有你抽的是草牌香烟,七点种楼下的餐会开始以后,你到过203房间,是赵心洁小姐给你开的门?”
“不是,当时门没有锁上,我走到门前,手刚推门,门就开了。”
“以后呢?”
“我进去以后想找赵小姐,但是没有人,卧室里也没有,浴室的门在关着,开始我以为赵心洁在里面,便抽烟等她,烟抽完了还不见她出来,我敲浴室的门,里面没有声音,那里毕竟是别人的房间,我就从里面出来了,刚好碰见安格斯。”
“是赵心洁让你去找她的?”
“有几回我看见她对我笑,想和我说话的样子,但我一走过去,她就指指马修琳,我猜测是她不想让马修琳知道,今晚坐在那里坐不住,一心想要见到她,便乘马修琳下楼,去她房间找她。”
“那个时候是几点?”
“七点五分,或是七分吧。”
罗腾走过以后,我激动地和鲁恩说:“罗腾有很大的嫌疑。”
鲁恩点点头,慢慢道:“现在缺少的是证据,不能因为罗腾在七点五分去过203,就认定他是杀死赵心洁的凶手。”
他踱到窗前,看着黑黝黝的窗外,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和我说:“罗腾是个聪明人,如果赵心洁是他杀的,他会留下烟头这样明显的证据吗?”又道:“假设罗腾到203去的时候,赵心洁已经死了,那么七点到七点五分,是谁杀了她?这么紧的时间,还制造了密室,从赵心洁死时的平静看,她对凶手并没有怀疑,显然凶手是她认识的人,并且和她相当亲密,亲爱的。”
鲁恩的表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从他脸上可以看出,他极力在平静内心翻腾的波浪,他口气严肃地说:“是什么迷惑住了我?”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看到鲁恩脸上的疲惫,他几乎一夜没睡,但精神还好。他打铃叫孟长然上来,对他说:“赵小姐的家人不在上海,还是通知沈子白来华运吧。”
“但是……”孟长然结结巴巴说。
鲁恩眉头一皱:“饭店里死了人,我们并没有权力限制客人离开,除非通知警察局,饭店死了人,就应该报告警察局,你去给铁索打电话,告诉他和乔先生一起来饭店。”
孟长然着急道:“鲁先生,这件事你可不要撒手不管,咱们昨晚说的还有效。”
鲁恩笑道:“我并没有说撒手不管,事实上这个案子,还差最后一层帷幕,等帷幕一掀开,一切都清清楚楚了。”
看鲁恩说得胸有成竹,孟长然才放心离去。
鲁恩对我说:“我们去203,在警察来之前,最后查看。”
赵心洁的尸体被单子盖着,周围放满了冰块,马修琳已经搬到了别的房间。浴室里还是昨晚一模一样。鲁恩几乎是跪下来,从浴室坏了的门开始,一寸一寸查看。
“唔,这是什么?”鲁恩看到插销上有个线紧紧环在插销上,下面只露出一点儿的线头,他紧盯着线圈看,脸上的表情从吃惊到恍然大悟,终于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子的,真是聪明到极致啊。”他竟然赞叹了起来。
然后他又开始看淋浴管道和开关,拿出昨天找到的弹簧试验了几次,满意地说:“就是这样了,我们走吧。”
我们刚出门,就见铁索带着几个人向二楼来。铁索笑道:“案子有眉目了吧,叫我们来有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孟长然打电话,说饭店昨晚有客人被枪杀了,你让他打电话,叫我和乔先生一起来。”
鲁恩笑了起来,道:“总要给客人们一个留下来的理由,而警察局总探长的话要有份量得多。”
铁索道:“该走的程序我们还是会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