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挽天戈

第一百五十五章 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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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败

铁定的胜局之下,竟突然出现意想不到的意外!

离着城头近的人听到声音倏然抬头,发现吕青莽突然受制于人,那人脸色惨白,眼窝下一片青色,看起来一分是人形,却是九分似鬼魅,都是一脸震惊。

莽军不敢轻举妄动,狼卫便也停下攻击,由近及远,城门内外的厮杀喧嚣之声渐渐寂静下来。

吕青莽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临危不乱,以眼角余光打量偷袭自己的人。

他身旁均是贴身的死士,能够贴近他偷袭并一举成功,此人的身手以及伪装的功力相当了得。

扫一眼盔甲装束和莽军一致,看握着剑柄的手,似乎瘦得伶仃,且苍白得紧,除了右臂什么都看不到。

来人带着一身森冷的阴寒之气,故意站在他身后,想来是要给他造成无形的精神压迫,使他慌乱无措、忐忑不安。

吕青莽看破他的手法,于是镇定地问道:“阁下是?”

“过一会儿你自然知道。”声音相当嘶哑,对方并没有正面回答,伸手夺下他手中的腰刀扔下城头,在一众死士的包围之下,押着吕青莽走下城头。

一边走一边沉声说道:“所有的莽军听着,打消任何想偷袭我的念头,否则我保证让你们的大将军作陪葬!”

即便他不说,莽军也不敢拿吕青莽的性命去赌,到了此刻,情势突然转变,他们已然懵了。

吕青莽缓缓地迈着步子,轻声问道:“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你很想死么?”对方阴测测地说道。

吕青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立即商量道:“既然不想杀我,阁下不如说个法子,看如何能同时满足我们两人的心愿。”

对方“嘶嘶”地轻笑起来,突然咳了一下,扼住笑声,说道:“你自缚去你父王面前请罪,就一切都了结了。”

“请罪?”吕青莽挑了挑眉毛,嗤笑一声,道:“在父亲眼里,我形同弑父篡位,‘请罪’两个字,太轻了吧。”

“亲生骨肉,他如何舍得杀你?”对方放低了声音,附在吕青莽左耳边说道,一阵阵的凉风吹着耳根,饶是吕青莽胆大,仍旧觉得左边身体一阵麻木,像突然被冰冻一般。

吕青莽眼神一闪,自己如此大逆不道,父亲怎么会舍不得杀他。但听此人的语气,似乎笃定父亲不会杀他似的,越发怀疑此人的来历。沉默片刻,问道:“你便是昨夜刺杀我父亲的人吧,这场戏是我父亲命令你做的么?”

“见到你父王后便清楚了。”最关键的问题,对方却故作高深地搪塞了过去。

吕青莽不再说话,心却沉了下去。父亲暗藏这样的高手,布下这苦肉计,即便不会要自己的命,也一定是要剪去自己的羽翼,将自己变成一个废人。为了吕青野,父亲已狠心如此。

当吕青莽被押着走进狼卫军阵中,狼卫立刻从左右两侧将他围住,不再允许他们前进,以防他有什么阴谋诡计。

走在吕青莽斜后侧的偷袭之人却对狼卫视若无睹般走到武烈面前,停下脚步,淡淡地扫了一眼额上挂着细汗、嘴唇失了血色的武烈,不卑不亢地说道:“这位老将军,在下是贵国世子的好友的属下,奉命赶来擒拿吕青莽以解此萧墙之祸,请将吕青莽押往贵国国主之处。”

他的话一出口,周围的人的脸色齐齐一变。尤其是吕青莽,一直认为他是父亲暗藏的杀手,怎么变成了吕青野那边的人?而且,听身份来历,十分像鬼骑。

张弓齐、田鲧和沈非鉴的目光毫无掩饰地从头到脚仔细打量此人,然后又将目光移到武烈身上,等待他的处置。

这些人中,只有沈非鉴模棱两可地直觉他是鬼骑,也只有鬼骑有这般本事能擒住吕青莽。

但就他所知,鬼骑应该只有一位且此刻正护在国主身边,再无第二人。

此人言下之意受命擒拿吕青莽,他是受谁的命?若当真是鬼骑,只能是受枢国国主之命。

枢国国主会明目张胆指派鬼骑来参与吕国政事?更何况如果有这样的安排,一定会和国主商议,但并没有听到国主提到鬼骑之事,即便是国主身边那个鬼骑,也没有直接开口承认过,又怎么会让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明自己的身份。

沈非鉴盯着那人的鬼脸,打了一个寒颤,不仅皱了皱眉。

武烈想的比沈非鉴更要深得多。

两军战况正僵持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人,在万军之中冷不防就擒住了吕青莽,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莫不是吕青莽故意安排这一手,只为能见到国主,再伺机刺杀?

听此人言语,直接把吕青莽交付他们便不会再插手,以吕青莽一人之力,能完成刺杀么;亦或者是他还有伏兵藏在宫中,只等他见到国主,便可趁机行事?

武烈沉吟片刻,有礼有节地说道:“既与我国是友非敌,可否告知名讳。”

“待将军见到贵国国主,自然知晓,请先缚了此叛贼。”对方又卖起了关子,并转移了话题。

武烈与对方四目相对,却无法从他死鱼一般的眼神中看出任何情绪,只得命令道:“先将吕青莽绑了。”

一旁的兵士上前,将吕青莽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

吕青莽任他们捆绑,却暗中细细观察武烈等人与那个偷袭他的人的反应,想看看他们是佯装不识,以继续欺瞒其他兵士这是父亲的圈套,还是当真互不相识。

然而仔细看了一会儿仍丝毫看不出异样,似乎当真不认识。父亲老谋深算到如此地步,这出苦肉计竟瞒骗了所有人。

兵士正要押他进入军阵,成巡忽然从城楼里又拖出一对老夫妻,将刀架到他们脖子上,冲着狼卫的军阵吼道:“魏兕!若要你父母的老命,让他们放了我们大将军!”

田鲧刚经历丧父之痛,心头一紧,气得浑身发抖,转头看向魏兕,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魏兕也已知晓自己的老父母被掳,此时看到年迈的父母被绑缚住淋着大雨,也和田鲧一样,心疼又气极,完全发不出声音。

不等武烈等人反应,强自镇定的吕青莽倒首先开了口:“成巡,我的命可是那对老夫妻便能换的,忒小瞧我了。你们只是士兵,必须听命行事而已,事到如今,我已被擒,别做无谓的反抗。”

“大将军!”成巡急切地吼了一句。

“退下。”吕青莽沉声说道,语气里不容丝毫的反驳。

转头对武烈道:“武烈,今日之事为我一人策划,他们是我的兵,自然要听我的调遣,如今我已成了阶下囚,希望你们不要为难他们。至于我——”

吕青莽冷哼一声,“我父亲精心布置了这样一个巧妙的局让我进入,想来早就有了处置我的决定,你可知么?”

武烈轻轻叹口气,说道:“青莽,若你没有反心,又怎么会触动这个局。”

武烈的回答让吕青莽更加坚信身后那个俘虏自己的人,正是父亲的暗着。

当下掩饰住自己的愤懑,吕青莽冷笑道:“我从不是束手待毙的性子,既然被逼到没了退路,总要试一试能不能闯出一条路来。”

武烈看了吕青莽一眼,眼神中略带惋惜与遗憾,轻声吩咐道:“先押到明启殿内,好生看管照顾,等候国主发落。”

张弓齐问道:“武大将军,这些叛兵如何处置?”

武烈环视城门下这片血肉淋漓的战场,莽军大部分已萎靡了精神,眼神中充满着恐惧、戒备和惊慌,而狼卫、鹰卫和虎卫仍旧虎视着莽军,没一丝松懈。

“缴下他们的武器,不降者,杀!”武烈说道,声音雄浑,大部分人都听到了。

沈非鉴还听到武烈那个“杀”字的尾音,有些短促。这位坚若磐石的老将军,一直坚持擂鼓,给禁卫军鼓劲,体力消耗巨大。

吕青莽的脊背微微地挺了挺,动作太轻,并没有被任何人察觉。故意放慢脚步,只听到成巡在城头上大声喊道:“莽军听令,放下武器,不准反抗!”

虽然声音传到他耳中时已经弱不可闻,但他终究还是仔细听到了每个字,缓缓合上眼睛,再睁开时慢慢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气——这个成巡,虽然脸是一块木头,但脑子并不是木头,这个时候,要保住力量,伺机反攻。

押解吕青莽的四名狼卫相当警觉,看到他从担心到放松的微弱表情变化,在他后面的一人推搡他一把,喝道:“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