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光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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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原路折返。

在楼下等了大约一个小时, 那个叫小念的女孩才从居民楼里出来。

她垂着头,走得很快,硬是没发现前面挡着路的两个人, 直直地就撞上去。

“对, 对不起……”小念迅速地道了个歉,抬脚就要走。

尤枝拉住了她的胳膊,“你等等。”

小念这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发现是在孙秋鸣家门口见到的那个人,神色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她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 又小声道了句歉:“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你叫小念?”

尤枝半弯下身子, 尽量和她保持在同一高度。

小念警惕地点点头。

尤枝弯起唇角, “姐姐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可以么?”

小念犹豫了一下, 再次点头。

“那边走边说吧。”尤枝为了不让她紧张,脸上一直挂着个极具欺骗性的笑容。

她缓缓启口:“是这样的,我今天去孙老师家里是为了我妹妹的事情, 她跟孙老师补完课回家一直哭,我怎么问她都不告诉我原因, 所以想问问你, 那位孙老师很凶么?”

小念说:“还……好……”

尤枝:“你跟他补多久的课了?”

“半学期。”

“那如果做错了题,他会打你们骂你们么?或者……有别的什么惩罚么?”

小念摇摇头, “没有。”

尤枝想了想,进一步试探着问:“我之前听我妹妹说过, 孙老师有时候会和她距离过近, 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你呢,你有过这种感受么?”

小念不说话了,指甲一直在抠著书包的肩带,眼神也变得躲闪。

“小念你怎么了?”尤枝停下脚步,手搭在她的肩上,朝迟尧看了一眼,说:“这个哥哥是警察,你如果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会帮你。”

迟尧微微一愣,默默地挺直了腰板。

小念抬起含水的眼睛看了他们几眼,“我要赶紧回家了。”

说完就扭头跑开了。

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她反常的行为和表现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孙秋鸣是什么人,尤枝再清楚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或许是尝到了“甜头”,不光不知收敛,反而更变本加厉,把魔爪往自己的学生身上伸。

这个世界本就很荒唐,没有明目张胆的坏人,却总有人肆无忌惮地做着坏事。

尤枝光想想就气血上头,只恨当年没有一刀捅死他。

“没看出来你这么会忽悠人。”旁边传来迟尧淡淡的嗓音。

尤枝看着前方渐远的瘦小身影,轻叹了口气,“不忽悠,怎么套得出来话啊。”

迟尧:“可这女孩好像不是很想领你的情。”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尤枝苦笑。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那种感受。

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对性骚扰还没有很清楚的边界感,一旦发生,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身陷其中了。

加上青春期强烈的自尊心和羞耻心,对于这种事情都觉得很难启齿,她们会怕异样的目光,怕遭人口舌,甚至有成为众矢之的的风险。

她们有时候不是不敢说,是怕说出来没有人会理解会相信,包括她们最亲近的人。

那又会是第二次伤害。

迟尧问:“准备怎么办?”

“找证据。”尤枝长长呼出一口气。

总不能再把他打一顿。

除非是把他一棍子打死,不然留着这个祸害永远都是治标不治本。

-

因为学校在放寒假,所以基本上每天都会有女孩来孙秋鸣这里。

尤枝想尽办法从不同的女孩身上着手,可无一例外,她们对于陌生人的突然接近都很排斥,压根不给她多接触的机会。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

几天后,小念在尤枝多次苦口婆心的开导下,终于愿意偷偷录音留下证据。

孙秋鸣被举报私自开设补习班,很快就被教育局查处,紧接着,他对未成年人多次实施猥亵的证据被送到警察局。

小念踏出了第一步,其他几个同样遭受侵害的女孩也有了站出来的勇气,纷纷指控孙秋鸣的恶行。

迟尧找了国内顶尖的律师团队,成功的把孙秋鸣送进了监狱,从重处刑。

要不是有一系列的确凿证据摆在眼前,尤婉婷几乎不敢相信那个同床共枕多年,看起来老实巴交的男人,竟然是只披着人皮的狼。

孙秋鸣被判刑那天,尤婉婷还哭天抢地悲从中来,感叹自己命运的坎坷,可她向来面子放第一,最怕的就是别人说闲话,所以离开法院之后,第一时间就想着和孙秋鸣彻底撇清关系。

尤枝最佩服的就是尤婉婷这一点。

她依附于人也好,利用于人也好,她从来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且洒脱的不行,处理感情问题从不拖泥带水。

她从始至终都只为自己而活。

虽然活得自私了点,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

尤枝本想着把尤婉婷接到京北,可是她已经习惯了榆城的生活,现在又有了自己的工作和社交圈,不愿意轻易离开。

最后经过多方面的考虑,尤婉婷在尤枝的建议下,拿出多年存下的积蓄买了间小公寓,并且火速搬离孙秋鸣的房子。

搬家这天是个周一,天才刚蒙蒙亮,是尤婉婷找人卜算好的吉时吉日。

她的东西很多,杂七杂八且花里胡哨,光打包好的纸箱就堆了二十多个,每一箱都满满当当。

“哎呦,那个轻一点,很贵的!磕坏了你赔啊?”

“我说你们倒是小心着点,这皮料不能剐蹭,看看,看看,这一蹭就是个印,去不掉的!”

“……”

不帮忙搬东西就算了,还在一旁颐指气使地指手画脚,搬家公司的人被她聒噪烦了,把东西一放,不搬了。

“你就出了个车钱和一个人工费,我们还依着你的时间提前开的工,要不是看你就一个女人,我们才不这么多人在这帮你白干活,你要真怕你这些名贵的东西磕了碰了,就多出点钱多找几个人,说不定能给你活干的细致点。”

尤婉婷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花了钱你就对我这态度,你们不是搬家公司么,搬家公司不帮忙搬东西那搬什么啊?我要自己能搬还用得着找你们来?”

“你讲点道理……”

“你说谁不讲道理?”

“……”

尤婉婷最会胡搅蛮缠,偏偏搬家公司的人也硬气,两边一句赶一句,眼看着就要吵起来。

尤枝和迟尧赶到,看到这一幕赶紧上前调和,“怎么了这是?”

搬家公司的人被气的脸色涨红,“正好来个人给评评理,她就出了一个人的钱,我们这四个人在帮她搬,她还在旁边挑刺儿,这不是故意找茬么?”

尤婉婷不依不饶:“你说谁找茬!我不就让你动作轻点,我说你这人怎么干点活这么费劲呢。”

“你……”

迟尧掏出几张百元钞票递了过去,“师傅您辛苦辛苦。”

本来就是拿钱办事,所以拿钱说话最好使。

搬家公司的人收下钱,继续干活,懒得再和尤婉婷搭腔了。

“看到没有,我女儿女婿有的是钱。”尤婉婷立马变了一副嘴脸,趾高气昂地嘟囔道:“真是见钱眼开。”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尤枝拧着眉看她一眼,弯下腰就去搬手边的箱子。

早搬完早结束,天都还没亮,她还想再回去补一觉。

迟尧挽起袖子把她手里的箱子按下,“你去看看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打包,搬东西还是我来吧。”

尤枝点头。

她确实也搬不了什么,不用逞强。

迟尧把门口的箱子搬出去后,又折返进屋内,轻而易举地搬起一个小矮柜。

柜子没有锁,他抱起时稍稍倾斜,上面的那层抽屉自动滑落了出来,几个小药瓶也哗啦哗啦跟着滚到了地上。

迟尧放下柜子,弯腰去捡,看清是什么后手指顿了一下。

那药的名字他再熟悉不过,是抗抑郁用的。

难道这屋里也有人抑郁么?孙秋鸣还是尤婉婷……

他没多想,把药放回抽屉,这才看到下面还压一张诊断书,姓名那一栏写着:尤枝。

年龄:18岁。

呼吸瞬间滞住。

迟尧把诊断书拿出来,再往下看,结果一栏里写着:有(重度)抑郁症状。

尤婉婷眼尖,走进来一眼就看到迟尧手里的诊断书和小药瓶。

这里属于尤枝的东西只剩这一个小矮柜,她出国前,把所有没带走的东西都收在了这一个小柜子里,压在一堆杂物下面,这么多年没人再动过。

尤婉婷两步走上前从迟尧手里夺过东西,一把塞回了柜子里,把抽屉给踢上:“哎呦这死丫头,这些东西还留着干嘛,也不嫌晦气,年纪轻轻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抑郁的,不就是高考没考好,整天寻死觅活,还学人家吃药自杀……”

尤婉婷念叨着念叨着,忽然发觉说多了,赶紧闭嘴。

迟尧怔愣地看着她,喉结艰难地滚了一下,“自杀?”

“嗐,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后来她出了国就好了,我看啊,那就是矫情。”

尤婉婷说完,看迟尧面色紧绷,怕他多想又赶紧补充了几句:“哎呦你放心,她这么大人了还是个什么……心理咨询师?现在心理健康的很,不会再做那种傻事的。”

迟尧半天都没缓过劲。

她抑郁,还自杀过,他竟然一无所知。

她是他破败不堪的人生中唯一的光,所以不顾一切的想要抓住。

他曾经那么恨她的不告而别,恨她一声不响地消失了这么多年,恨她的狠心和决绝,恨她给了短暂的救赎又吝啬的收回……却从来不知道,她也在情绪的泥潭里苦苦挣扎过。

人人都在受折磨,痛苦的从来都不只是他一个。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她,迟尧觉得,根本无法想象。

万幸,她还好端端地站在那里,站在他身旁。

万幸,他们还会有很多以后。

那么以后,不管前路如何,他都不会再放她一个人走过。

-

夜幕降临,迟尧带着尤枝回到他以前住的地方。

他这么多年没回来过,这个房子就一直闲置着,迟砚之前有提议要卖掉这个房子,他不肯。

在榆城的这段时间他们一直住在这儿,屋里所有的一切都还保持着当年他们离开时样子,依旧只有一张床,但现在没有人再需要去睡那张沙发了。

尤枝洗完澡躺在**,一动都不想动。

起了个大早帮尤婉婷搬了一天家,又帮她把新居收拾妥当,现在是又累又困,眼皮重的要用手指才能撑得起来。

迟尧却像铁打的似的,依旧精力充沛,从回来就黏在她身上一刻都没放开过。

尤枝感觉有个热烘烘,毛绒绒的脑袋在下面蹭来蹭去,忍不住咯咯笑了两声:“你真的很像一条狗。”

迟尧随她骂,头都没抬,细细吻着她那串纹身,“褪色了。”

尤枝懒懒地“嗯”了一声,“不补了,随它吧。”

“为什么?”

“因为不需要它了。”尤枝受不了一阵一阵的酥痒,把他的脑袋薅出来:“只要你在,我就能无所畏惧,男-朋-友。”

她这么一叫,迟尧本来还在克制的邪火就又一涌上头。

尤枝后悔自己回来没有立刻装睡。

她浑身都在抗拒,“求求你做个人吧,我真的很累。”

“刚刚还骂我是狗。”迟尧不放过她,“我不累。”

尤枝知道反抗没用,连抓他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一滩烂泥似的任他摆布,“我早晚死在你手上。”

迟尧和她十指紧扣,突然停了动作,附在她耳边问:“考虑好了么?”

尤枝收回一缕被撞碎的思绪,“什么?”

“嫁给我。”

尤枝有些懵。

这事自从上次迟砚提过一次后就没人再提,她也根本就没去考虑。

可现在她要是照实说,恐怕这个人会掐死她。

她反问:“你这是在求婚?”

他回答:“是。”

哪有人在床.上求婚的?

尤枝弯起眼睛,故意不给他准话,“我要是不答应呢。”

迟尧:“那我就不停。”

折腾到后半夜,尤枝意识彻底模糊了,最后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感觉无名指上多了个异物,抬起来一看,才发现是一枚戒指,晃眼。

她几乎瞬间清醒,撑起半个身子,“你什么时候买的?”

迟尧手臂一伸,把她揽了回来,“喜欢么?”

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大钻戒。

可是……

尤枝勾着眼尾看他,“我答应你了么?”

迟尧淡淡“嗯”了一声:“昨晚你答应了,怎么,说过的话不认账了。”

尤枝一头雾水,“我昨晚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这不可能,因为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迟尧笑了一声,鼻尖贴上她的耳朵,“你不是说,嗯,嗯,嗯。”

“你他妈……”尤枝几乎秒懂,又羞又恼,抬手就要去摘戒指。

他一个眼神递过来,赤.裸裸地威胁:“敢摘,今天让你下不了床。”

-

年初,尤枝拿出积蓄在京北开了间心理咨询工作室。

规模不大,但承接的业务范围广泛,专业设施也一应俱全。

因为还在起步阶段,首要任务是先把工作室的口碑打出去,所以很多事情她都是亲力亲为,常常忙得不可开交。

本来以为自己当老板会更自在,真正出来创业了,才发现比上班要费心费力好几倍。

周一的傍晚,尤枝刚刚结束了一个诊疗,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面色铁青的人。

迟尧目视着她把客户送走,径直走进了她的办公室,把门一关,“聊这么久?”

语气冷冷沉沉的。

“还好,一个半小时。”尤枝口干舌燥,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杯沿上留下一抹鲜艳的红唇印。

“你怎么来了?”她问。

迟尧没回答她的问题,继续问自己的:“怎么不让别人去做?”

尤枝耸耸肩,说:“现在是积累口碑的阶段,重要客户我还是亲自上阵比较放心一些。”

空气沉寂了两秒。

迟尧问:“我不重要?”

“嗯?”尤枝愣了一下,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迟尧直直地盯着她的脸,冷声道:“你是不是忘了今天要干什么?”

今天,要干什么?

尤枝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备忘录上的标记,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们约好了今天去领证的。

按照正常的流程,这个时间应该已经从民政局出来了。

她忙得晕头转向,直接把这么重要的日期都给忘了。

怪不得这人从进来脸色就这么难看。

“对不起……我错了,我有罪,我该死。”她走过来攀上他的胳膊,用鲜少出现的撒娇口吻和他商量:“要不咱们再换个时间吧,反正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

而且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迟尧依旧冷着脸,“我急。”

尤枝弯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你急什么啊?我又跑不了……再说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咱们得好好挑个良辰吉日,不能这么随便。”

这日子确实是随便挑的,连黄历都没看,迟尧的原话是“不要迷信,越快越好”。

尤枝继续在他耳边忽悠:“今天没去成,冥冥之中就说明今天这日子不好,你也不想刚领证就换证对不对,回头我仔细查查,挑个好日子。”

看着迟尧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她才暗暗呼出一口气。

“他什么病?”

“啊?”

“刚刚那个人。”

这话题转的真是毫无征兆,尤枝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指的是谁。

“他啊,有比较严重的心理创伤,问题真是复杂又沉重,所以我才亲自来……”尤枝边说边回忆,刚刚那个男人长得还挺好看的,可惜还是被一个女人彻头彻尾地伤害到了。

她拢回思绪看了迟尧一眼,“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的病人了?”

说完又挑起眉兀自笑了一声,“迟总不会是连病人的醋都吃吧?”

迟尧很不屑地冷笑一声,不说话。

尤枝凑近他,捏了一把他的耳垂,“放心,都没有你有病。”

迟尧撩起眼皮看她,“找事儿?”

“不敢不敢。”

尤枝伸出手,一边一个,把他紧绷的唇角往上推,“笑一笑,别生气了,回去好好补偿你。”

有点哄他的意思。

迟尧盯着她,“现在就补。”

尤枝立马后悔自己说出口的话,赶紧往后退两步,和他保持开距离,“我今天早点回去……”

迟尧根本不管她,把人拽回到自己跟前,一只手轻车熟路地往衣领里探。

尤枝去掰他的手,硬忍着没骂人,“你能不能分点场合?”

“不能。”

“……”

“咚咚咚”,有人敲门。

“你先松手,有人来了!”尤枝要疯了。

可他不管她怎么掐怎么掰都不为所动,听见敲门声,手上反而加重了力道。

尤枝只能开始用软的,连哄带骗:“回去让你咬,咬死我都行。”

迟尧依旧毫无反应。

敲门声还在继续,尤枝眼一闭,心一横,“让你从后面。”

那个姿势她有点儿受不了,所以很少让他得逞。

现在她只想把人先安抚下来,避免他真的不管不顾要在这耍流氓。

他做得出来。

迟尧终于满意了,把她放开,轻揉了一下她的后颈,“我在外面等你,一起回家。”

说完打开门走了出去。

“禽兽!”尤枝暗暗骂了一句,赶紧整理下有些凌乱的衣服,表情恢复如常。

她走到门边,发现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跟她约好了时间的。

她看过这女孩的档案,有严重的自杀倾向,也真的实施过两次,但好在都被家人和朋友及时发现,救了回来。

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纪,还没好好绽放,就已经迫不及待要走向衰败。

尤枝领她进来坐下,给她倒了杯温水,进入第一阶段的“闲聊”。

“我觉得心脏喘不过气,总感觉自己在不断地下沉,沉入深渊,海底,我真的很难过,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我时常把自己幻想成一条濒死的鱼,在水里我不能呼吸,可是离开水面,我立刻就会死……”

女孩在描述自己的感受时,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看不出痛苦和挣扎。

但尤枝知道,她的内里已经开始在腐烂,破碎,凋零。

在热烈又不够勇敢的年龄,不被理解,不被珍惜,也不被爱,渴望被人拉一把,却连求救的力气都没有。

她这个样子,很像曾经的自己。

她救赎她,就好像在救赎十八岁的自己。

“没关系,大家都会被坏情绪抓住,就像感冒了会打喷嚏,饿了肚子会叫,困了眼皮会重,坏情绪会让我们难过,这都很正常。

你现在觉得孤独,无助,是因为你独行在沙漠里,每个人都有要独自穿越的沙漠,你的或许和别人的不一样……

但,我们都得穿越它,只有穿过这片沙漠,才能找到你想要的绿洲,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你已经走出自己的沙漠了么?”女孩问。

“嗯,走出去了。”

“可我什么都没有,我怕走不出去。”

尤枝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有勇气就够了。”

勇气,是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的东西。

冲破黑暗的勇气,活下去的勇气,向前走的勇气。

可以不多,但一定要有。

她是什么时候找到的呢……

或许是,他每次的及时出现,毫不犹豫地挡在她面前,一字一句地告诉她“没人能欺负到你头上”的时候。他说了,也真的做到了。

或许是他告诉她要“朝着光,别回头”的时候。那天她亲眼看着他坠入深渊,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都要护她周全。

或许是她狼狈地从孙秋鸣家里逃跑的时候。第一次是在寒冷的冬夜,他把衣服裹在她身上,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她感受了前所未有的温暖;第二次她浑身是血,他替她清理干净了那些肮脏的污渍,也替她出了口恶气。那晚,她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或许是余淼出事,她不要命似的在操场上跑圈发泄,他找到她并告诉她,不是她的错,一切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时候。

或许是她把自己隔绝在嘈杂的声音以外,他默默地守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帮她实现愿望的时候。那一刻,她也愿意相信流星,相信这世界上有美好的期许。

或许是他陪着她在篮球场练球,在她决赛时想要退缩想要放弃的时候告诉她,要全力以赴的时候。

或许更早……

……

夜幕低垂,街灯逐个亮起。

尤枝靠在椅背上,视线转向车窗,一言不发的出神,今天接诊的女孩让她心情有些沉重。

漆黑的玻璃上映出驾驶座的人影,圈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根骨分明,再往上,是他紧削的侧脸。

尤枝悠悠开口:“你现在还和十八岁的时候想法一样么?”

迟尧:“什么?”

尤枝换了个问法:“如果现在可以选择,你想活到多少岁?”

“看你。”他说。

“什么意思?”尤枝转过头看着他。

“如果你想活到九十八,我就努力活到九十九。”

这是他的答案。

尤枝眼底兜起了泪。

“我爱你。”她说。

他们很少说爱,可这一刻,她很想说。

他回了同样的一句:“我爱你。”

尤枝又哭又笑,“为什么不是我也爱你?”

“因为没有也,我说爱你,就是因为我爱你。”他牵紧了她的手。

“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爱你。”

……

爱意野蛮生长,是荒芜青春里的一束光,照亮彼此萎靡不振的灵魂。

“我们坠落,破碎,掉入深渊,但我们终会被托起,被治愈,我们无所畏惧。”

她知道,他们已经熬过了最苦的一段。

自此,冷雾散尽,天光大亮。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我们坠落,破碎,掉入深渊,但我们终会被托起,被治愈,我们无所畏惧。”——出自《每日七言》

故事先到这里了,番外可能会写,也可能不会,因为还没想好要写什么。

很多id我都很眼熟了,感谢你们陪伴到这里!

下一本应该很快就会开,大家可以去作者专栏看一看。

希望大家都可以有一直向前走的勇气,再难熬的日子终有过去的一天,然后,都会好起来的。

2022.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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