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霜立刻看向了蓝枫怀中的奶娃娃。
奶娃娃一双眼睛又圆又大, 此时正弯成一对月牙,笑眯眯地望着裴玄霜。
裴玄霜的心顿时化成了水。
“好可爱的孩子。”她走向蓝枫,“已有两岁了吧?”
“两岁了, 会走路也会说话了,但蓝枫太惯孩子了,总是抱着,我说了也不听。”
一提及孩子, 孙婉心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 与先前风风火火的样子大为不同, 她从蓝枫手中接过孩子,转身交给裴玄霜:“来, 玄霜, 你抱抱, 看这小家伙沉不沉。”
裴玄霜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 那又暖又软的小团子一靠过来,她立时笑得灿烂无比:“呀,好沉呢, 肉墩墩的。”
她笑着看了看一脸幸福的孙婉心, 又瞧了瞧同样面上带笑的蓝枫,感慨地问:“你们,成亲了?”
孙婉心与蓝枫对望一眼,齐齐点了点头。
裴玄霜心中愈发感慨,却也不愿对孙婉心和蓝枫之间的事多加干涉, 便道:“恭喜了。那个……孩子取名字了吗?叫什么呢?”
“大名是主子起的,叫蓝意。小命是婉心取的, 叫小地瓜。”蓝枫回答道。
蓝意……小地瓜……
裴玄霜自动忽略谢浔取的名字, 只道:“光听这个小名便知道孩子他娘是个爱吃的。”
一席话说得三人都笑了, 仿佛先前不曾发生过任何的龃龉。
一笑过后,三人心头各自浮现出一些往事,一时陷入沉默。
孙婉心率先反应过来,从裴玄霜怀中接过小地瓜交给蓝枫,道:“你带着小地瓜出去玩,我和玄霜说会儿悄悄话。”
蓝枫熟稔地抱稳小地瓜,朝裴玄霜点头示意后,离开了琅月轩。
“玄霜,咱们找个安静地说说话。”蓝枫一走,孙婉心立刻亲昵地挽住了裴玄霜的胳膊,娇俏的样子和成婚前一模一样。
裴玄霜倍感亲切,面上的阴郁之色一扫而空,拉着孙婉心进了内室。
“婉心,你父母弟弟可好?”甫一落座,裴玄霜便迫不及待地问。
“都好,都好。”孙婉心飞快答道,“云卓去年成了婚,也快做父亲了。”
“真好。”裴玄霜握了握孙婉心的手腕,“知道你们一家都好,我就放心了。”
孙婉心点点头,目光在明显阴沉消极了许多的裴玄霜面上扫了扫,悄声问道:“玄霜,你,还好吗?”
“我还好啊。”裴玄霜笑得麻木,“不是问过了吗?怎的又问?”
孙婉心便道:“刚刚有蓝枫在,现在他不在了,我想再问一遍。”
裴玄霜目光一黯,道:“我没什么好不好的,落到了他手里,挨一天是一天吧。”
孙婉心莫名感觉身上有些冷嗖嗖的,原本,她觉得裴玄霜是外冷内热,如今,竟是从里到外一点热乎气都没了。
“玄霜,你是怎么遇到谢侯爷的?”孙婉心表情忧愁地望着裴玄霜,道。
裴玄霜将手肘搭在炕桌上,面色不变:“他率兵前往漠川,而我,刚好在漠川。”
孙婉心眉头微皱:“漠川,怪不得……”她再问,“你……打算怎么办?”
裴玄霜端起茶来抿了一口:“不知道。”
“你……还恨他?”孙婉心小声问。
裴玄霜一笑置之,不答。
孙婉心表情不自在地垂下眼眸,自嘲地笑着:“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原本也想将蓝枫三刀六洞的,谁知后来……”
听得孙婉心话中的自责之意,裴玄霜赶忙拦下她的话:“婉心,你不必多想,看到你们一家三口如此和乐幸福,我打从心里为你感到高兴。人活一生不易,既能幸福快乐的活着,为什么还要纠结于过去的不愉快呢。”
此话甚合孙婉心的心,她握紧裴玄霜的手,目光恳切地望着对方:“玄霜,我也希望你能幸福,这次重逢,虽然你什么都不说,但我明显感觉到你很压抑消沉,玄霜,我实在不希望你再有事。”
“我不会有事的。”裴玄霜安慰着孙婉心,“以前的糊涂事,我不会再做了。”
裴玄霜说得郑重其事,孙婉心听得半信半疑,她直勾勾盯着那双毫无温度的褐眸,道:“玄霜,我知道,你不曾对谢侯爷动心,这是你我之间最大的不同。可谢侯爷始终不肯放过你,你又难以摆脱谢侯爷的纠缠,你们岂非要一直互相折磨,一直苦苦纠缠下去?”
闻言,裴玄霜面上的神色越发冷了下去:“这是武安侯的选择,他执意如此,我别无选择。”
“孽,真是孽呀……”孙婉心摇头叹息,“谢侯爷他……还想纳你为妾吗?”
裴玄霜双眸一冷,目光笔直地穿过孙婉心,语调僵硬地道:“不,他想娶我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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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要娶你休过的妾室为妻?”
武安侯府内,谢芷滢正因谢浔决意娶裴玄霜为妻的事闹得不可开交。
“你简直是疯了!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你不要,偏偏迷上了一个心压根不在你身上的女人!且那女人还是北夷人!你到底是有多鬼迷心窍才会娶一个北夷人为妻!”
谢芷滢气得脸红脖子粗,插着腰站在地上骂谢浔,毫无当家主母的端庄模样。一旁暖炕上,气得神志模糊的齐老夫人正倒在江氏的怀里叹气,她紧闭着眼睛不看谢浔,嘴里不断“哎呀,哎呀”地哼叫着。
江氏默不吭声,只默默地替齐老夫人揉按着太阳穴,谢溶则在一旁劝:“三姐,这件事说到底只是大哥的私事,大哥开心便好,我们何必横加阻拦呢?”
“私事?这怎么可能是他的私事?”谢芷滢暴跳如雷,“我看他是色令智昏,忘了自己祖宗是谁了!总之我反对这桩婚事,坚决反对。”
靠坐在太师椅上的谢浔懒洋洋地听完了谢芷滢的话。
“三姐愿意反对便反对吧,总之,这个女人,我娶定了。”他在谢芷滢恼怒的注视下起身,“我来,只是通知大家一声,若不出意外,十日后,便是我与玄霜的大婚之日,你们想来便来,不来,我也不强求。”
说罢抬脚就走。
“孽畜……”齐老夫人颤声叫住谢浔,“你不在乎我们,也不在乎你死去的爹娘了吗?你忘了你爹死在了什么人的手里。”
谢浔足下一顿:“我当然记得我父亲因何而亡,只是,这与我娶谁为妻又有何干系?她是北夷人不假,却不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为什么不能娶她?”
撂下这句话后,谢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春光阁,剩下一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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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谢浔将十日后成婚的消息告诉裴玄霜时,裴玄霜古井无波的眸子里一片冰冷的讥讽。
谢浔对此熟视无睹,一边吩咐人仔细地“照看”着裴玄霜,一边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婚事。
追随着谢浔的官员对此议论纷纷,毕竟,谢浔才经历过一场暗杀,不急着将幕后黑手揪出来便罢了,怎的还操持起婚事了。
更令他们不解的是,谢浔要娶的人居然是裴玄霜,那个被他休了将近三年的妾室。
其间众说风云,然而却无一人敢质疑谢浔的做法,认真选好礼物等着参加婚仪便是。
而裴玄霜,则在等死一般的心情下等待着大婚之日的到来。
若白十安一直不出现,她该怎么办?
杀了谢浔吗?她曾经试过,却没有成功。如今,她被更多的眼睛盯着,有可能成功吗?
裴玄霜不知道。
她焦灼地房间中走来走去,任由下人在她房中装点布置,她房中的摆设越是精美华贵,喜气洋洋,她便越是心浮气躁。
便是院中的那两株荼蘼花都被缠上了朱红色的绸带,红白相间,不伦不类,裴玄霜正想叫人将那两株荼蘼花搬出去,一满头珠翠,生得艳丽动人的女人带着两个丫鬟冲进琅月轩,二话不说便插着腰骂人:“谁是裴玄霜?叫她出来!”
女人话音刚落,几十名影卫自房檐一跃而下,拦在了来人面前。
“都给我滚开!”面对从天而降的侍卫,女子丝毫不慌,指着他们的脸骂道,“连我都敢拦?一个个不想活了?”
跟着女子的丫鬟上前一步自报家门:“我家主人是定南王夫人,侯爷的亲姐姐,其实你们这些奴才能得罪的,快快退下。”
“恕难从命。”侍卫头子道,“侯爷有命,不准任何人擅自接触夫人,违令者,杀无赦?”
“杀无赦?好啊,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胆量杀我!”
女子昂首向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侍卫亮出长刀,警惕地观察着女子的一举一动,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正是僵持不下,站在房门的裴玄霜淡淡道:“你们都下去吧。”她看向女子,“她不是来找我的吗?让她进来。”
“夫人……这……”
侍卫仍在犹豫,女子却趁机越过人墙,来到了裴玄霜的面前。
她来来回回地打量着裴玄霜,道:“你就是把我弟弟魂勾走的那么女人?”
裴玄霜皱了下眉,正欲回话,女人扬手甩了她一个巴掌。
“贱人!”女子边打边骂,“哪里来的狐媚东西敢勾引我弟弟,不想活了你!”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