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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宴庭深这么盯着自己, 眼神还带着些她看不懂的复杂,穆昭朝嘴角的笑稍稍顿了顿。
“宴大哥, 怎么了?”她迟疑片刻, 而后自然地眨了眨眼:“是不是舟车劳顿,太累了?”
聂峋假装若无其事,但眼风里一直盯着这边。
见阿棠这么紧张宴庭深, 他也跟着紧张起来。
可以说,打从听到消息, 他整个人就一直绷着, 压根没有放松过一刻。
相比而言这会儿还稍稍没刚得知消息时那么慌——至少这会儿他在跟前, 能看着,时时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刚刚在收到消息时, 什么都不清楚,更不清楚阿棠的心思,他可是慌得不行。
虽不像刚刚那么慌, 紧张还是在的。
无他, 将近十年的共同生活,不比其他。
不是他小人之心,而是宴庭深他就是有那个意思。
哪怕他掩藏得不露痕迹,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没事, ”宴庭深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这才轻笑了声:“这么久没见你, 变化有些大, 刚刚都差点没认出来。”
穆昭朝的变化自然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别说宴庭深, 就是前段时间京中众人看到穆昭朝, 都震惊她的变化呢。
原本穆昭朝早就习惯了, 但被他这么一说,穆昭朝这才恍觉刚刚宴庭深一眼就认出她来,有多让人惊讶。
用过灵泉后的脱胎换骨,再加上后续她自己的个人风格体现,说是换了个人,一点儿都不是夸张。
没想到,宴庭深刚刚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也更让知道内情的穆昭朝唏嘘。
深爱的人,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也能一眼认出来。
只是这个躯壳里的人,早不是他心里那个人了。
见她神色稍顿,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情绪有些低落,想到之前打听到的关于她的事情,宴庭深以为这话提及了她的伤心事,紧跟着又说道:“不过,一对上你的眼睛,我就知道是你,还是很好认的,母亲定然也能一眼认出你来。”
这本是个令人开心的事,但穆昭朝心情却有些沉重。
如果穆昭朝知道,这世上一直都有人惦记着她,那么爱着她,她可能也不会那么偏执走向极端。
那封信真的是……
哎。
穆昭朝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替原主穆昭朝惋惜,也替宴庭深惋惜。
以至于再看向宴庭深,穆昭朝眼睛里也不自觉带上了怜惜——孑然一身,死后与衣物合葬,用情不可谓不深。
真真是造化弄人。
“嗯,”她扯了扯嘴角,笑着道:“我也这么觉得……宴大哥身子可是好些了?瞧着倒是比从前气色好了些。”
听她提起从前,宴庭深心中原本升起的巨大疑惑,稍稍回落了些。
“是好多了,”他脸上的笑容,也更自然了些:“你呢?一切可还好?”
穆昭朝笑着点头:“我都挺好的,宴伯母呢?她老人家也好罢?阴雨天腿疼的毛病可有缓解?我这边有药丸,京中冬日比伊川冷,等会儿带一些药丸给宴伯母。”
宴庭深轻轻眨眼,又欢喜,又困惑——小禾还记挂着母亲腿疼的毛病,只是为何有种他说不出来的生疏陌生感?
穆昭朝并没有原主的记忆,她对一切的了解,都是从系统那里获取。
至于宴伯母这阴雨天腿疼的毛病,也同样是从系统获取,缘是那本科举文里,宴庭深为疼痛难忍的母亲求药是一个大剧情,牵扯进了穆昭朝的一个熟人——齐灵韵。
齐灵韵爱慕宴庭深,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算是宴庭深空旷情路上,为数不多的一个插曲,也更体现了他对小禾的深情。
齐灵韵的出现,是宴庭深第一次对外人(宴母除外)承认小禾在他心中的地位。
齐灵韵事件后,宴庭深便往外散播了他早已心有所属的传闻,初初有人不死心,后来就都死心了,再无人来啃他这根栋梁之材。
越回忆剧情,穆昭朝就越惋惜。
宴庭深真的是一个很值得托付的人。
不过她也不是很清楚穆昭朝对宴庭深到底是何感情。
按理说,她该对宴庭深感情更深——到底是以童养媳的身份生活了那么多年,她心里肯定清楚自己和宴庭深的关系。
可她一回到平昌伯府,没多久便对林正清爱慕倾心,还纠缠不休,这有点奇怪。
难不成,她刚回伯爵府时,发生了什么事?
真假千金文是以男女主的视角来写的,并无穆昭朝的视角,她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有一点穆昭朝可以确定,原主是个好姑娘。
能让宴庭深铭记了她一辈子,怕还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穆存山和林月婵可真是罪孽深重。
难怪,原书里,穆昭朝早死,穆初元的结局也是英年早逝,很难说不是穆存山和林月婵做的孽太深重的缘故。
本就关注着这边的聂峋,见她眼睫微垂,眉心也轻轻拢着,似有心事,他一颗心顿时就又提了起来。
“已然好多了,”宴庭深也瞧出小禾似有心事,怕她担心,宽慰她道:“母亲若知道你这么记挂着她,定然十分开心。”
穆昭朝把心绪压下,闻言,轻轻笑道:“我明日便去拜望宴伯母!”
宴庭深笑着点头:“好,我会告知母亲。”
——那些生疏,许是她在京中无法随心所欲的缘故。
豪门大宅,本就规矩甚多,宴庭深觉得小禾定是有苦衷的。
他也自始至终,都没信过那些关于她的传言。
什么粗鄙不堪,什么厚颜无耻……他一点儿都不信。
至于,说什么小禾纠缠林家的大少爷,宴庭深眼睫轻轻颤了下,掩在袖子里的手,也扣得更紧了些。
传得再有鼻子有眼,再沸沸扬扬,他也同样不信。
除非小禾亲口跟他说。
思及此,宴庭深清亮的目光,更坚定了些。
没等穆昭朝开口,一旁的聂峋便找准机会,主动‘提议’道:“明日正好我无事,到时,我陪你一块罢?”
这提议在旁人看来,实在奇怪。
穆昭朝去看望故人,他一个不相干的皇孙,跟着去做什么?
一直控制着自己,不看聂峋的宴庭深,也抬眼朝他看了过来——怎么与传言越来越不同了?
这位平远郡王,哪里有一分跟小禾生疏的样子?
明明紧张她紧张得不行——由此可见,传言假的很!之前的必然也是假的很!
“不用,”穆昭朝也抬头看向聂峋,她直接拒绝了他的好意:“我自己过去就好了,国子监我熟。”
她之前跟着姚瑶去过国子监几次。
姚祭酒她也打过几次照面的,去国子监也算是熟门熟路。
再者,本就是她穆昭朝的故人,聂峋跟着过去,太奇怪了。
宴庭深是男主心性不凡就罢了,宴伯母可是地地道道的平头老百姓,乍然接见皇孙,怕是会把她老人家惊着。
“羌国的使团不是刚进京么,”穆昭朝又道:“你肯定公务繁忙,而且,宴伯母他们刚到京城,必然多有不适应,我去就好了。”
话出口,聂峋也觉得自己的提议不合理,但他不太想阿棠和宴庭深单独相处。
“穆将军明日休沐,”聂峋装作不经意道:“可以送你过去。”
这个提议穆昭朝没再否决,哥哥过去拜见宴伯母,倒也是应该的。
于是她点了点头:“也好……”
说完,她又对宴庭深道:“我哥哥今日当值,现下不在庄子上,明日介绍我哥哥给宴大哥认识。”
宴庭深神色微敛,刚要收回视线,便对上了恰好因为目的达成而不自觉眼底染笑的聂峋的视线。
四目猝不及防再次相接。
聂峋:“……”
宴庭深:“……”
短暂对视过后,心情大好的聂峋,难得先移开了视线。
宴庭深:“…………”
紧跟着也收回视线后的宴庭深,掩在袖子里的手,扣得更紧了些。
——平远郡王刚刚是在朝他宣示主权?!
宴庭深面上不动声色,只关切地询问小禾的情况,同她叙旧。
让他奇怪的是,小禾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偶又一些曾经生活中的小事情,她记得很清楚。
那种生疏陌生中又夹杂着些许熟悉,宴庭深疑惑之余,更担心小禾。
他不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更不知道那些传闻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他来之前是打算试探着问一问的,就算、就算他们当不成夫妻,到底她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早就把她当一家人,自然不能看她受委屈不管不问。
只是,平远郡王也在,这些事情,宴庭深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聂峋也知道宴庭深怕是有话要跟阿棠说,只是这会儿他实在做不到起身离开。
见聂峋是打定了主意要一直在,宴庭深略略迟疑片刻,便提出了告辞。
小禾说了,明日要去看望母亲,那就明日再问小禾好了。
今日初来到访,确实也不适合久待。
就在宴庭深提出告辞时,聂峋刚刚吩咐人送过来的皇上赏赐他的羌国贡品,正好送到庄子上。
穆昭朝奇怪地看了聂峋一眼。
既然有东西要给她,怎么还人和东西分开过来?
她也没想太多,便让人把东西送了过来,刚好宴庭深告辞,便一道出了大院子。
一出大院子,穆昭朝就被聂峋派过来送东西的阵仗给惊住了。
一箱箱、一抬抬……
最让人震惊的是,最后面还用车子装了满满一车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东西多,人自然也多,一眼看过去,浩浩****,极盛大,不知道的,还以为聂峋是来下聘的!
穆昭朝很是愣了一下。
“这……”她缓了一会儿,这才转头看向聂峋:“殿下这是给我送了多少东西过来啊?我一个人,也用不到什么,不……”
“没多少,”聂峋打断她的话,笑着道:“都是我挑出来的,估摸你会喜欢。”
宴庭深其实也被惊到了。
主要是,他现在还停留在平远郡王同小禾生疏的传闻中,打从过来就一直疑惑着,现在又撞上这一幕。
这之前,他就已经完全肯定,传闻是假。
现在,他又确定了一件事,这位平远郡王,对小禾,颇有用心。
“你自己一件件挑的啊?”穆昭朝忍不住问道。
熟悉她如聂峋,熟悉小禾如宴庭深,两人都很难听不出她嗓音里的的欣喜和亲近。
是那种熟稔,只有跟她一起生活过的人,才能察觉到的那股细微的自然亲近。
“嗯,”聂峋颔首:“怕别人挑的不合你心意,我自己挑才放心。”
穆昭朝嘴角的笑顿了顿,脸也因着聂峋这句话里的暧.昧.深意有些泛红。
阿岭今儿说话,怎么这么直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
这么说……好么?
好不好的,穆昭朝不确定,但她这会儿心脏跳得有些快倒是真。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稳了稳心神,佯装镇定地轻声道:“送什么都好……送什么,都是心意……”
早已收回视线,微微垂眸的宴庭深,听到这话,嘴角无意识抿了抿。
看着他这个细微的表情,聂峋眸色也深了深。
阿棠念着晏家旧情,若他懂分寸,知难而退,他也不会去为难他。
丹若收拾好了要送宴庭深和宴母的果子和点心从小院子出来,瞧见这么大阵仗,直接喊出了声:“郡王殿下给大小姐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啊?这、这是多少啊?”
穆昭朝本就刚稳住心绪,听到丹若这夸张的声音,脸又不自禁红了红,视线落到她手里拎着的食盒和包裹上,马上道:“东西都装好了,快拿过来罢。”
丹若忙把目光从这一筐筐一抬抬的东西上撕下来,快步走到大小姐身旁。
“宴大哥,”穆昭朝接过东西,笑着对宴庭深道:“这是我庄子上自己种的果子,还有庄子自己做的小点心,味道还不错,你带回去给宴伯母尝尝。”
小禾的有家山庄在京城还有京城周边都很出名,庄子里的果蔬也好,点心也好,连同旁的物什,也都很贵,宴庭深都知道。
他并非是图小禾的东西。
不过他也知道小禾给他也是真心实意的,并无旁的想法。
只是,他来,走的时候却是拿小禾的东西。
平远郡王却是送了这么多东西。
虽然理智上知道他和平远郡王身份天差地别,是比不了了。
可这么对比之下,情感上还是有些低落。
虽然如此,宴庭深也没有扭捏,更没有拒绝小禾的一番心意。
人与人本就不同,他无愧天地,无愧于心便是。
“好,”宴庭深大大方方收下,微笑着道:“虽然知道你不会在意,还是要跟你说声谢谢,母亲知道你一切都好,自是欣慰,这些果子点心带回去,母亲必然心情大好……”
走的时候,宴庭深还是看向了并没有离开打算的平远郡王。
他看了他片刻,而后大大方方行礼:“有幸与郡王殿下一见,告辞。”
聂峋颔首:“宴公子好走。”
等宴庭深离开,穆昭朝看着他车架离开的方向,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从那本科举文的悲情中抽离,而后转头看向聂峋:“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也没打个招呼……”
说完,才发现聂峋一直盯着自己。
这还是聂峋回京后,两人第一次这么大大方方的在白日里见面,还如此近距离,穆昭朝脸不自禁又红了红。
“突然想过来看看,”聂峋耳根也有些红,与她对视片刻,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便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轻声道:“正好也有东西要送你。”
说到这个,穆昭朝就更奇怪了。
一边往庄子里走,一边问聂峋:“怎么你还和东西分开过来啊?一道过来不就好了?”
而且,他们刚刚才在万宝阁见过,上午在宫里也见过了,送东西吩咐人送来不就好了么?
聂峋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
穆昭朝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追问了声:“嗯?”
聂峋还是没回答。
见他不愿意说,穆昭朝便没再追问下去,而是等进了小院子,才问他:“这样子过来,没事么?”
聂峋点头:“无妨,一切有我,你不用担心,以后也都不用担心。”
原本在万宝阁他也跟自己说了许多,现在又这么说,再追问,显得自己不信任他一般,穆昭朝便点了点头:“嗯。”
“最近天气干燥,”穆昭朝给他倒了杯**茶,又加了些蜂蜜:“喝点**茶润润……对了,那个羌国的质子,是要怎么处置啊?”
正要喝**茶的聂峋,闻言,猛地抬眼朝她看过来。
穆昭朝正好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捧在手里,刚刚端起来正要喝,抬眼就对上了聂峋这明显十分奇怪的视线。
她稍稍怔了下。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飞快闪过。
穆昭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满院子他刚送来的东西,先是眨了眨眼,而后眼睛缓缓睁大。
阿岭他不会是得知了宴庭深来庄子上找她,才这么急急忙忙赶过来的罢?
这么一想,穆昭朝便想起刚刚阿岭来庄子时,火焰风驰电掣般都快被他骑的飞起来,连他下马时都像是在赶什么一样,急迫至极。
聂峋:“阿棠很在意羌国质子南宫尧?”
穆昭朝:“你是得知宴大哥过来才匆匆赶来?”
两人同时开口。
却都在听清对方的话后,齐齐沉默。
片刻后……
穆昭朝:“什么?”
聂峋:“嗯。”
穆昭朝:“………………”
此时,由有家山庄往城区的路上。
宴庭深垂眸看着手边的食盒,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说:
阿岭:什么南宫尧,什么宴庭深,讨厌[超大声.jpg]
南宫:与孤何干?[茫然.jpg]
宴宴:我不信小禾真的把我忘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