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里春

第90章 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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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协◎

姜雪甄从他眼里看出了探究, 他果然又起了疑心,姜雪甄眼耷拉下来,想下地。

天子圈着她的腰, 不放她走, “嘉福寺那次, 是不是他带你跑的?”

“不是,”姜雪甄否认着,手搭到他胳膊上, 转移话, “晚了,你处理政务吧。”

天子捏起那张欺霜赛雪的脸, 审视着她, 她静默的任他看,未几他又很肯定道,“不是他就是张泉。”

姜雪甄皱眉, “你又犯病了。”

天子愣了愣, 旋即阴沉起神色, “你觉得朕有病?”

姜雪甄想叹气, 诸般心烦,仍耐着性子回他,“你命人围住嘉福寺四处搜查, 我没法跑, 我躲进了禁军住的庑房, 暂避险。”

她隐去了自己躲进的是张泉庑房,不想再跟张泉和裴绍扯上关系。

天子斟酌她说的话, 确实躲在禁军庑房里不容易被禁军找到,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看着温弱,却不是蠢人,尤其那时候一门心思想逃出宫,单凭她一人就算躲在庑房里,也不可能那么快逃出嘉福寺。

她说的话天子半信半疑,可时至今日,她安安稳稳的呆在他的后宫里,他没必要再揪着那点事不放。

“朕权当你说的是真话了,为着朕,能不能以后不要给他们眼神?”天子又低下头来亲她。

姜雪甄抬手挂到他脖颈上,檀口微张,被他勾出舌挑弄,逼得她轻细着声说好,不厌其烦的应付着,他的唇缓慢移动,头微微垂,姜雪甄后仰着颈浅蹙眉,眼中水色氤氲,须臾人难挨的发软,被他托抱着趴倒在书桌上。

殿内烛火通明,亮的一丝隐晦泥泞都逃不过。

门外宫女手端着补药杵在门口,听到里边儿摇铃声,才轻推开门垫手垫脚的进去。

至房中,隔了一扇屏风,屏风上映着人影,只看见天子身姿挺拔,人坐在书桌前,皇贵妃柔若无骨的坐在他怀里,单臂揽着皇贵妃那不盈一握的细腰,一只手捡地上的绣鞋往皇贵妃那小巧精秀的足上穿,细秀小足被宽大手掌捏在手里,怎么看怎么脸红。

屏风毕竟搁不住音,宫女还能听到天子低沉着嗓音在跟皇贵妃说话,像是哄人,“是不是疼了?桌子上咯人,但朕瞧你纵着朕,就忘了不能太过,朕的不是。”

里面说着说着,天子又捏起皇贵妃的下颌,跟她亲昵。

宫女杵屏风前一时不知要不要进去,干站着有一会儿,里边儿才传唤。

宫女赶紧把头低好,补药放到桌边,不敢往他们身上看一眼,便恭恭敬敬的退出去,心里感叹着天子与皇贵妃恩爱,这一碗碗坐胎药给皇贵妃喝下去,也该有身孕了。

屋内天子单手端药,小心的喂姜雪甄喝,姜雪甄蔫蔫的枕在他颈侧,喝了几口不想喝了,“……很难喝。”

天子闻了闻那碗药,气味是冲人,他自己喝了一口,是难喝,这补药里面的坐胎药是吴太医配制的,姜雪甄先前身子不好,喝的药也苦,她都没跟他说过难喝,补药也喝了好些天了,今儿个竟然嫌弃这药了。

他抚摸着那雪粉面颊,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这是在跟他撒娇吧,他越发想疼人,好声好气的哄她,“明儿个朕叫吴太医调一调药味,但眼下怎么也得喝了,这药给你补身子很管用,别任性。”

姜雪甄勉强从他怀里支起身,腰肢酸的差点塌回去,但她受不了粘腻,没立刻喝那碗药,说,“我想沐浴。”

天子手臂一紧,她的腰就无力塌倒,天子拿起勺喂到她嘴边,她眉心紧皱,天子道,“喝完了朕抱你去。”

姜雪甄抬眼望他,“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现在喝这药,我早上已经喝过了,我不想喝了。”

天子看她不愿喝,想着这坐胎药也没什么可瞒的了,他们也算开诚布公,他身为她的丈夫,这点小事不如干脆直说了。

“朕让吴太医在这补药中加了坐胎药,不仅能调理你的身子,也能让你尽快有孕,你不是想给朕做皇后么?等你怀孕了,朕就昭告天下,你是朕的皇后。”

姜雪甄长睫抖动,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问道,“我如果不孕,你就不会让我做皇后?”

天子那一脸笑骤然凝住,“你这么不想怀朕的孩子。”

他伸手钳住她的脸,想迫她喝下补药,却见她红着眼,“你不要一直逼我。”

天子凤目瞪起,“朕逼你什么?你不想被人骂妖妃,朕想法子替你争名声,各地的慈幼局都以你的名义送去东西,整治恶行,你想做皇后,朕努力让你怀孕,你说朕逼你,你看不到朕对你的好吗!”

姜雪甄一时难以言喻,他说的好全是他强加给她的,她已经在妥协了,他步步紧逼,他想要她怀孕,才能让她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做他的皇后,以后给他生儿育女,都要遵照他的话去做,他甚至没问过她愿不愿意,她的忍让到头来成了不识好歹。

他给予好,她就得受着,他要她怀孕,她就得怀孕,她一直是在被动的接受一切。

天子等不到她回话,她越沉默,便越让他气不顺,药碗砰的放到桌上,天子把她抱起来进到里间,直接将人放进架子床,姜雪甄畏怯的缩着身,怕他逞凶。

天子在她眼里看到了怯意,须臾脸色不好的转身出去了。

片刻,两个宫女进来,恭敬道,“奴婢们服侍娘娘去沐浴。”

姜雪甄微松口气,在她们的搀扶下去盥室沐浴,过后在里间歇息到能行走,才回了松鹤斋,这半宿天子都没过来扰她,倒让她睡了个好觉。

但天子这边攒着一股气劲看完奏折后,气的睡不着,半夜魏宏达进来给他倒水,就见他坐在龙**,神不守舍的。

魏宏达把水递到他面前,他接过喝了,魏宏达正欲退出去,这大半夜的,天子歇下了,他也能回直房去睡了。

“你先别走,跟朕说说话,”天子叫住他。

魏宏达掬着笑问道,“陛下是不是睡不着觉,不然奴才说两个笑话,给陛下解解闷。”

天子摆手,沉思了会儿,问他,“朕待皇贵妃如何?”

魏宏达连忙道,“陛下待皇贵妃可没得说,这合宫上下,谁不知皇贵妃极受陛下宠爱,松鹤斋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什么好物,陛下都往松鹤斋送,奴才说句胆大包天的话,奴才长这么大,也只见过陛下一个这般情深的帝王。”

可天子也没被这马屁拍开心,神色更沉重,“你把朕说的这么好,她却说朕一直逼她,还不想怀朕的孩子,甚至说出不孕的话。”

魏宏达有点为难,这、这主子们争吵,他也不能瞎掺和。

天子自言自语,“她想做皇后,朕也没不让她做,朕是想等她怀孕了,再行封昭,那时也能堵住悠悠众口,朕这么做有什么错,不都是为以后打算,她凭什么说朕逼她。”

魏宏达讪讪道,“也许、也许皇贵妃不是这个意思……”

天子看着他,“那你说她什么意思?”

魏宏达思索了一阵,小心回他,“奴才说话,陛下莫要见怪,奴才是有些理解皇贵妃的,如今皇贵妃的母家没了,只剩她一人在宫里,陛下再为她着想,她也会惶惶不安,陛下盼她有孕,这后宫中,怀有龙种是喜事,可怀了龙种就不能再伺候陛下,陛下若这时再宠幸她人,皇贵妃必然觉得自己失宠,所以陛下越盼着她有孕,她才会越觉得是陛下在逼她。”

天子想了想,觉得他说的还真有点道理,可细想下来,这道理就不攻自破,姜雪甄的性子太冷情,怎么可能做的出争宠,这话骗他都骗不过去。

“皇贵妃那脾性你不知?她若有这份心,用得着朕这般心烦意乱?”

魏宏达心想,这事儿还是怪天子自个儿,当初逼迫着皇贵妃私通,把人逼急了跑了好几次,这哪能随随便便就能和解的,皇贵妃目下不定就是计较以前天子对她做的错事,但他不能说,也只能随便找由头。

“说来,皇贵妃这样的性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倒不是奴才多嘴,皇贵妃刚进宫时,比如今还冷漠,缘着皇贵妃身子差,都不常出去跟各宫娘娘打交道,都说她是个极清高的,连姜家的那位孟夫人来宫里拜见废太后,也没听说皇贵妃见过她。”

天子随意道,“她们不是亲母女,那老妇待她极为苛刻,也没什么好见的。”

魏宏达被他这一说,猛地哎呦一声,“陛下这不就提醒奴才了,怪不得皇贵妃是这性子,她在家里过不好,又被那么个父亲送进宫,她哪里会相信男人?陛下疼她爱她,希望她能怀有龙种,再授以后位,可再她眼里,可不就成了陛下是在拿后位诱逼她,也许她都不信陛下怜爱她啊!”

天子犹如醍醐灌顶,是了,姜雪甄这样的性情,怎么会相信男人,他在她眼里不可信,她想做皇后,他越要她怀孕,她越不信他喜欢她,没准她认为,他根本没想让她当皇后,这纠葛一直在,她就不会放下芥蒂投入他的怀抱。

他倏然拧眉,挥手让魏宏达退下,兀自睡下了。

——

一夜无梦,姜雪甄隔日用过早膳,底下宫女端来补药,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端起碗喝下去了。

屋门忽的打开,天子从外面进来,宫女急忙退到屋外掩上门。

姜雪甄还没起身,天子已大步走过来,似思考了很久,双手按住她的削肩,沉声道,“朕想了半夜,你既然想做皇后,回了紫禁城,朕就昭告天下,让你做皇后,至于怀孕的事,以后顺其自然,朕不逼迫你,朕为你妥协至此,你不能再伤朕的心了。”